《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41、情绪

　　这个问题不免有些突兀，顾佳被问得一愣，稍稍有些冷静下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和你那觉得你生气发火就是生理期来了的男朋友简直是天生一对。你男朋友是不懂得尊重女性的垃圾，而你则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白痴。”
　　许宁露语速极快，只有“垃圾”和“白痴”两个字，她读得极重。

　　顾佳愣了一下，然后彻底被激怒，她骂：“你放屁！”她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生气就动手动脚摔东西的习惯。

　　那一瞬间，丝毫不经大脑思考，她抄起床边的闹钟，那是个以金属和透明塑胶为材料构成的老式走针闹钟，重量不轻。
　　她就是抄起那个闹钟，向许宁露砸了过去。宿舍这么狭小的距离，根本不需要准头，而且那闹钟隐隐地还是冲许宁露的头去的。

　　楚玥看着，只来得及张开嘴想要阻止，许宁露也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挡一挡。

　　电光火石之间，和许宁露距离很近的甘棠伸出手，精准地在它砸到许宁露之前，抓住了那个表面并不规则的闹钟。
　　牢牢地，死死地，抓在手里。用力之大，那个闹钟发出了外层组件相互摩擦的咯吱声，甘棠很生气。
　　可是没有人察觉到。

　　唯一有可能察觉到不对劲的许宁露，现在正和顾佳对峙，分不出别的心神。

　　顾佳也后怕了一秒，但见到许宁露没事，她又厉声问：“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许宁露正要开口，甘棠却猛地把那个闹钟砸到了宿舍天花板正中央的灯上，灯和闹钟同时碎裂，发出巨大的声响，宿舍瞬间黑了下来。
　　在这三人都惊魂未定的时刻，只听见甘棠问：“吵够了吗？”

　　一字一顿，她问出这句话。
　　声音清冷，语速缓慢，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又带着不可冒犯的重量。

　　一时间没人敢再说一句话。

　　黑暗中，顾佳和许宁露都平静了下来。

　　许宁露离甘棠很近，她一转头，借着宿舍外走廊的灯光和稀薄的月光，就看到甘棠刚刚抓闹钟的那只手，现在正死死地抓着窗床前的栏杆，抓得骨节尽显，指肉发白。
　　许宁露吃了一惊，然后发现，自己居然不敢抬头看甘棠现在的表情。

　　她也没心情管顾佳了，只担忧地看着那只手：
　　怎么办？这是……能贸然说话吗？能碰她吗？怎么办！
　　都怪我，我要是刚才忍一忍就好了。啊！许宁露你只猪怎么就不能忍一忍？

　　宿舍里几个人思绪万千，甘棠已经干脆利落地下了床，穿上鞋，走过那一地碎片，开门出去了。
　　那关门声不轻不重，听起来冷漠又淡然，一如她这个人。

　　虽然不爱说话，但她为人诚恳，处事认真，说一不二。每个人都有眼睛看。
　　他们眼中的甘棠，就是认真做好自己的事，从不偷懒马虎，不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她只对自己苛求，至于别人怎样，则完全是包容尊重的态度。

　　这一点，也能从甘棠当历史课代当得得心应手看出来。很多人都服她。

　　灯芯钨丝短路，散发出了像火灾现场独有的烟味。放在以前她们肯定不喜欢，可此刻，却莫名让她们保持着清醒。
　　许宁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冲出去追甘棠。

　　楚玥默默下床，拿了扫把来打扫这一地狼藉。顾佳也沉默着，帮忙收拾。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出了宿舍门，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和黑暗无光的每一间宿舍，甘棠才知道现在已经是熄灯时间了。
　　她无声地跑在走廊上，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只是不想继续待在那里。右手因为过于用力现在有些灼热的痛感，她手心里还有那个闹钟留下的几个深红的印记。

　　还有她的心跳。她的心跳得特别快，快得她有些发疼。但这不是发病的前兆，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很久没有感受过。
　　好像她只是在生气。
　　可是太陌生了，陌生得她想要逃离。

　　正常的情绪反应，这几年，于她却是不正常。
　　她不擅长应对这些情绪，她很少生气，她生气也不会心跳加快，她，她不是正常人……

　　甘棠终于跑到了走廊的尽头，她拐过转角，深深地蹲了下来。

　　墙壁冰冷，她只穿着睡衣，衣着单薄，冻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

　　这些年她与自己和解的方式就是不去想自己想做什么。她是她，身体是身体，她不是那个操控自己的人，越想只会越难受。

　　可是今天她竟然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在生气。她生气顾佳竟然会拿那么坚硬的东西砸许宁露。她生气那个如果她不出手的后果。

　　想到许宁露，许宁露人就冲了过来。她那么大个人抱住甘棠，甘棠还蹲着，人被她裹得紧紧的。
　　许宁露在她的肩膀蹭来蹭去，开始撒娇：“棠棠，我好冷，快让我抱抱，冷死我了。”
　　许宁露是肉感的，她的小肚腩藏了不少肉，身体软乎乎，甘棠其实很喜欢抱她。

　　甘棠迟疑了两三秒，然后缓缓伸出手，也结实地回抱了许宁露。这和平常的拥抱不一样，这一下，两个人都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说：“我也冷。”然后放心地把头靠在许宁露肩膀上。

　　好一会，许宁露贴着她的耳边吐着热气：“棠棠，那我们回去吧，我好不容易睡热的被窝都要冷掉了。”
　　“好。”

　　今晚的月光很冷，但也很亮。

　　—

　　期末考顺利结束，整整一个学期的重压消失，大家都很开心。
　　下午班里安排了放电影和零食大会，等到放学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本来是这样的。
　　可下午看着看着电影，陈中过来了。

　　一班人立刻看向他的手，庆幸他没有拿着试卷过来，不然这个周末就没什么意思了。期末考，仲仁还是给了期末考应有的地位，没有用魔鬼速度来批改试卷。
　　但是陈中来，却是来宣布另外一个坏消息的。

　　“同学们，既然考完期末考了，那这么清闲的一个周末，要参加校庆汇演的同学都留校练习吧。”
　　下面立刻哀声一片。
　　“不，我不觉得清闲。”
　　“不老师，这个周末我要开始写寒假作业。”
　　“不老师，我要开始预习下学期的课。”
　　“不老师，我要写暑假作业——”

　　“好了，有几个人不想来，举个手给我看看？”陈中用一副可以商量的语气问。
　　可没人觉得真的能商量。

　　下面没人举手，陈中很满意，想再多说几句，就听见他最调皮的学生的声音。
　　“老师您没事就借过一下，挡着我们看电影了。老黄，关灯！”

　　一班同学：贺子维，牛！

　　话音一落，坐在前门门口的黄同学关掉了课室的灯。昏暗中，陈中还立在闪烁着光亮的屏幕前，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这架势，俨然是在赶人走。
　　陈中饶有兴致地笑着离开了，没跟他们计较。

　　—

　　宿舍里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许宁露乐得轻松。
　　顾佳在节目里是朗诵背景板，楚玥不想掺和当了个后勤，她们两个都如常回家了。宿舍里只有要继续练习合奏的许宁露，和要跳舞的甘棠。

　　两个人的宿舍，别提多爽了，尤其这还是在她们吵完架之后。
　　但也很无聊……宿舍里没什么娱乐，有家不能回，考完试还得待在学校，一切都拜陈中所赐。

　　许宁露拨着琴，开始幻想陈中闹钟失灵上班迟到被主任抓现行当场扣一个月奖金的悲惨故事。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贺子维晃动到了她面前。
　　“想什么呢？”
　　许宁露回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人萎靡下来，没有接话的欲望。
　　“诶诶，你看看我这个动作怎么样？”贺子维这个话唠，没人接话当然也能说得下去，说着，他都不等许宁露应声，就开始了蹩脚的摆手转胯运动。

　　不说没人知道他是在跳舞吧。
　　这个节目，贺子维凭借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被陈中挑选进了跳舞队伍里，他很自豪。

　　许宁露被逗笑了，笑得好大声。

　　贺子维不跳了。他坐下来，“别笑了别笑了，跟你说件大事。”
　　“啥事啊？”许宁露还有点止不住，在擦溢出来的一点泪花。
　　“中午要不要溜出去玩？”
　　许宁露一顿，疯狂点头，也不笑他了，“好啊好啊，怎么出去？”
　　“别急。”贺子维卖关子，“我先跟他俩说一声。”
　　说到这个，许宁露和贺子维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了甘棠和召明泓的方向。

　　就看到两个本该在辛勤练舞的主要表演人员，现在靠墙坐着，贴得极近，在说悄悄话。
　　“他俩在干嘛？”许宁露不解地问。
　　“谁知道，谈恋爱吧。”
　　贺子维说话一股子酸味。

　　甘棠和召明泓，练着练着就偷懒了。
　　“前晚宿舍吵架了。”甘棠语气淡淡，像是在交代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不过召明泓倒不会真觉得这件事不大。
　　“怎么了。”
　　于是甘棠就简单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回看这件事，其实还挺好解决的，偏偏当事人一个脾气暴，一个嘴毒，才闹到这副田地。

　　而且，甘棠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很茫然。

　　召明泓听到她说把灯给砸了的时候笑出了声音。
　　甘棠泄气，“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召明泓立刻正经起来：“不能再对了。你是舍长嘛，当然要维护好宿舍的纪律。”

　　甘棠幽幽地提醒他：“我不是舍长。”
　　“哦哦，那你跟许宁露这么要好，总不能看着她受欺负是吧？这事明显是我们占理，没什么好担心的。”

　　甘棠一阵沉默，“召明泓，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会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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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