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3、往昔

　　召明泓一举一动干脆利落，气质文雅的同时兼具少年的蓬勃朝气。
　　自我介绍完毕后，他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任由大家打量。

　　“我的妈，好帅啊嘤嘤嘤……”
　　“和大帅比做同学是要被雷劈的。”

　　陈中看差不多了，大手一挥，说：“咱们班上周刚刚分好了学习小组，那召明泓，你就加入许宁露那个小组，她们组的人数最少。喏，她们组坐在那，你和贺子维一起坐。”

　　听到这，那个叫贺子维的男生站了起来，朝召明泓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许宁露显然非常赞同班主任的这个决定，在下面猛烈地鼓掌，“我竟然能将大帅哥和大美女都收入囊中！咸鱼翻身的时刻要到了！”

　　不止许宁露，大家对这个安排也是反应很大。

　　他们这个小组现在总共四个人，许宁露当仁不让地担任组长，贺子维是副组长，负责给许宁露做牛做马，甘棠和新加入的召明泓是组员。
　　当初分配位置的时候，许宁露以甘棠喜欢清静为由，霸占了课室最后一大组的最后两排座位。

　　甘棠一直是年级里自带话题的人物，上周开学，许宁露在她旁边，体验了一回被探照灯猛烈照射的感觉。所以她们才更愿意呆在角落里，舒舒服服、自由自在，为此许宁露还找了一个养眼的帅哥当小弟。

　　但是谁能想到又来了一个召明泓。

　　不管怎么说，小弟贺子维对于召明泓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我亲爱的的同桌，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呜呜呜……”
　　召明泓坦然接受了他的过分热情，两个人虚虚地抱了一下。

　　“你这个座位很干净的，我每天都擦拭它，希望有人能看上它成为我的同桌，终于，我等到了你。”
　　“没人和你一起坐吗？”
　　“唉！我们组长后台硬，走关系让陈中给我们安排了一个三人小组，从此我就虎落平阳被犬欺——”
　　贺子维作势要哭，后面许宁露一声冷哼：“别人想要后台都没有，你还嫌弃上了。”

　　然后，她又收拾出一副面对大帅哥的笑颜，“你好，我是许宁露。”
　　“召明泓，还请组长多多照顾我。”
　　“哈哈哈上道上道，这位是甘棠。”
　　甘棠淡淡地冲他点了一下头，情绪掩藏在低垂的眉目下。

　　“你之前是哪个高中的？”
　　“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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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任在台上声情并茂地上着班会课，学生们在下面组成一个又一个自己的小世界，等待铃声将他们解放。

　　召明泓缓缓地放松自己一直挺着的身形，试探着，靠在了冰冷坚硬的椅背上。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并不舒服，却让他有了安稳的感觉。

　　因为甘棠就在他身后，触手可及。

　　还是体委的贺子维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开始大声吆喝：“哎同学们有要参加篮球赛的吗？我们十月份要举办年级篮球赛，欢迎大家来报名啊！”

　　奈何一班是文科班，男女比例虽然还算正常，但对于体育真的不热情，大家离开的脚步根本不带一丝停顿。
　　贺子维：？你们怎么回事？

　　同样负责篮球赛的班长程意，看着这一幕也直觉麻烦。
　　她主动找到贺子维，“贺子维，篮球赛的啦啦队是由我来负责，你知道的对吧？”
　　“嗯，啦啦队要找女生，当然交给你。”

　　程意长相白净，温婉可人，宛若出水芙蓉，无论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她笑了笑，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副商量的口吻：“那怎么办呢？你都看到了，大家的积极性不是很高。”
　　贺子维闻言也是开始头疼。

　　“要不——”
　　程意视线转到一侧，忽然发现了旁边的甘棠，她已收拾好，准备离开。
　　程意叫住了她：“甘棠。”

　　甘棠回身，对上程意的视线，听到她问：“你可以做啦啦队的队长吗？”

　　程意伸手，握住了甘棠的手，十分诚恳地说：“甘棠你这么漂亮，要是加入啦啦队，肯定能激起大家的热情。”

　　甘棠轻轻挣开，程意也不执著于此，自然而然地放开她的手，神情平静，眼神却格外复杂。

　　—

　　程意很难忘记第一次见到甘棠的场景。

　　那是初二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她和闺蜜两个人手挽着手，从课室里出来，嬉笑玩闹着走向校门。经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出于增加存在感的想法和班干部的自觉，和往常许多次一样，她把头探进去，可爱灵巧地和老师说再见。

　　出乎意料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应声，虽然坐着几个老师，但气氛一片死寂。
　　她像是往湖里投了一颗石子，惊起了一阵波澜。

　　有人转身，向门口这边走来，那就是刚刚办完转学手续的甘棠。

　　她走得不快不慢，一路走，穿进门来的夕阳光就多照射她一寸，一直走到门口，她人身上洒满了金黄的温暖阳光。

　　程意看清她的模样。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她比程意高上半个头，短发及肩，刘海零碎，遮挡住了几近半张脸，但却挡不住她五官精致面容端正，眉目清冷，气质突出。

　　那之后，整个仲仁中学都知道初二来了个颜值爆表的女生，气质清冷得像个下凡的仙女。

　　程意很快就听到不少人把她和甘棠放在一起讨论，有的说她们颜值齐平，有的说甘棠比她还要好看，更有甚者暗示说级花是不是该换人了……
　　程意满心酸涩，可是再不甘心，她也必须承认她确实比不上甘棠，唯一能庆幸的是她们不在同一个班，不用时时刻刻被人拿来比较。

　　可是后来的发展，却超出了程意的想象。

　　甘棠被她们班的一部分人孤立了。
　　那些人吐槽她性情孤傲、不懂礼貌，假清高，而甘棠在学校里确实没有一个朋友。
　　程意还是大家公认的级花。

　　久而久之，甘棠转校带来的轰动也淡去了，大家不再过多关注她，她变成了一个隐形人。
　　程意心中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也渐渐散去。

　　可是程意怎么也想不到，甘棠会再一次的碾压她。

　　那是初三的毕业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
　　主持人报幕时，念出了表演者的名字，那里面就有甘棠。程意明显感觉到，这个名字还是激起了观众席上一阵的骚动。

　　舞台上，厚重的幕布缓缓拉开，里面一片漆黑，唯一的一束光照在舞台正中央，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她侧躺着，背对观众，双手抱膝，一动不动。

　　光逐渐向四周散开，整个舞台都呈现在观众面前——舞台偏后方或坐或站着四个人。

　　第一个是许宁露，手持一把琵琶阮，往右是一个男生，稳稳握着一管箫，再后面是一女一男，立在扬琴和鼓的后方。

　　四个人的神色俱是端正严肃，受他们感染，表演厅也慢慢安静下来。

　　程意一一扫过他们四人的面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攥紧了拳头。

　　在众人安静的瞬间，打鼓的男生咚然一声敲了一下鼓，地上躺着的人立时伸直了身体。

　　随着又一声鼓响，声声应和似的，那人在地上翻正身体，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转身正对观众的同时挥开了长长的水袖。水袖在空中舒展，又垂落地面。

　　那是甘棠。

　　表演厅像是比刚才还要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她惊艳四座的容颜。

　　甘棠一头零碎的长发全部挽起，编成一个飞天的发髻盘在脑后，露出她第一次毫无遮掩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脸——额头光洁饱满，眼眸明亮，丹唇微抿。

　　她脸上的妆容很淡，却艳丽无边。

　　她穿一袭深蓝色镶金舞服，中间掐断，露出一截细嫩纤白的腰，水袖飘飘，裙摆摇曳。

　　很快，许宁露首先弹拨起了琵琶阮，箫声紧随，扬琴则作点缀，乐声舒缓，甘棠翩翩起舞，荧幕上出现了敦煌壁画，场面古朴恢弘。

　　原来甘棠善舞，多少人心中都在感叹。

　　她在舞台上，动作干脆，行云流水，水袖挥动像是不费丝毫力气。

　　一个开腰下胯，身体便如弱柳折枝般倾倒，只余水袖水平舒展。又或连番在空中腾跃，双腿紧绷，线条流畅。双腿抬动间，裙摆散曳，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花。

　　表演中段，乐声渐渐激昂，甘棠跳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踮起脚尖，足背弓起，开始旋转，随着乐声一停一旋，水袖一挥一收，连续平转着移动到舞台的侧后方。

　　站定的瞬间，收回了飘荡的水袖，抬步向上的一个轻跳，人已经向前翻了一个筋斗。
　　站定，又是一个筋斗。就这样，接连翻了三个，又再次站到了舞台最前方。

　　舞台的最前方整齐的放着六个小鼓，甘棠就停在第一个小鼓的后面。

　　顷刻，乐声收歇，甘棠挥开水袖，轻轻向上跳起，身体侧弯，双臂平举，随着身体的翻转，双臂旋出垂直的圆圈。水袖紧随双臂，在圆圈的最低端，都会击打一下那六个小鼓，速度极快。每一下，都有一声鼓响。

　　击打完六只鼓，甘棠回到舞台中央，场上只响起扬琴的叮咚之声，琴声和舞蹈的节奏都是越来越慢，黑暗已渐渐从舞台边沿向中间收拢。

　　最后，在唯一的光亮中，甘棠慢慢躺下，背对观众，蜷缩着抱紧了自己。

　　表演结束。

　　舞台恢复敞亮，演出的五个人手挽着手来到台前，向观众鞠躬致谢。
　　演出厅内的观众如梦方醒，一霎时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掌声雷动。

　　主持人回到台前，做了一个简短的毕业晚会总结：“感谢初三二班几位同学带来的《飞天》，愿我们初三毕业班的同学们，从今往后，都能一飞冲天！”

　　那是毕业离校的最后一晚，那一晚，很多人通宵未眠。

　　程意永远记得，那一晚，从表演结束开始，甘棠这个两个字就被反反复复地提起，似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甘棠。

　　“我的妈呀，我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甘棠会跳舞，还跳的这么好！”
　　“我也是我也是，听二班的人说，好像甘棠以前就是舞蹈学校的，练了很多年舞，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了。”

　　“而且她还不声不响的。听说这次二班的节目本来没有她，是后面审核的时候说太单调了要求整改，这才加了甘棠进来。谁知道她这么强，这节目效果简直了。”

　　“我就说，那天在办公室听见二班班主任一直在那里请甘棠帮忙，我还说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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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虽然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不过你们没觉得，级花该换换了？”
　　“早八百年就该换了好吗。”
　　“甘棠来的时候就该换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sb说性格也很重要，这才没换。”
　　“呕。不会是程意的舔狗吧？”
　　“谁知道呢，毕竟我们的程意妹妹就是温婉可人从不发脾气的嘛~”
　　“楼上姐妹别误伤了。”
　　“说真的，程意的颜和甘棠的一比最多也就小家碧玉。”
　　“就是啊，仙女下凡这么辛苦，你不捧着还嫌人家性格不好？”
　　“嫉妒呗。”
　　“楼上真相了。”
　　“甘棠直升本部高中吗？如果她还留本部，我就是她的忠实颜粉。”
　　“+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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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学校贴吧里，谈论甘棠的话题一直火爆，程意睁着干涩的双眼，强忍困意翻看这些帖子。

　　可是帖子像是没有尽头，她看得越多，心就越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明明嫉妒甘棠，明明知道比不上她，却还是装出一副大方温柔的样子，心里面曾得意洋洋的事情现在全部被别人看穿，变成一根根刺痛她的针，扎得鲜血淋漓。

　　程意虔诚地祈祷着甘棠不要直升本部高中，她再也不想和甘棠在同一所学校了。

　　毕业之后，大家离开学校，同一个初中的人变得七零八落，再过上一个漫长的暑假，很多初中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淡忘的差不多了。程意想，也许高中，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命运终究不能如她所愿。

　　在仲仁中学高中部的新生军训里，她又再一次见到了甘棠。

　　她们两个人迎着程意走来，一错身，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程意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她比许多人都要更早预知这个结果，在什么时候呢，大概是那个突兀的午后。

　　从那以后，她就像非要把脚塞进不属于自己水晶鞋里的灰姑娘的姐姐，早知扭转命运无果。
　　她虽不曾作恶，却也曾期盼过审判的落空，最终等来的，是一夜难眠，是睁着胀痛干涩的双眼，却还要大方微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