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25、假相

　　一时之间，这片区域的气氛变得难堪起来。

　　师姐看她的模样，勾了勾唇，“真羡慕你和小雀儿呢，和师傅那么亲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真不是白说的。”

　　尹吟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
　　师姐却仍旧自顾自地演，她微低着头，喃喃自语：“可是师傅身边都满人了，哪轮得到我？”

　　后面的车程，两个人没有再交谈，可是尹吟却恍惚觉得，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线。

　　—

　　到达会场后，大家都严阵以待，不厌其烦地将舞台排练了一遍又一遍。
　　不管她们中有多少别扭和弯曲，可她们也有尹丽华弟子的骄傲和荣光，这个时候，力气和心思都是一致对外的。

　　偏偏有人要撕破这份骄傲和荣光。

　　—

　　尹吟直到坐在休息室里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干什么。她只是静静的，比平时还要安静。

　　她坐在休息室最隐蔽的角落，也有几个人进出，却没人发现她。

　　终于，这间休息室的主人，尹丽华，也进来了。

　　尹吟还没有动，脸上却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一丝维笑。这么多年，面对这样的妈妈，尹吟早就在潜意识里养成了讨好的习惯。

　　可是，尹丽华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后面，跟着甘棠。
　　尹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

　　休息室不大不小，刚刚好，尹吟能够清楚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那么巧，就是那顶头饰。

　　尹丽华三十多岁，保养得宜，身量高挑。而甘棠今年也才十二岁，长得再高，也还是孩子的身高。

　　尹吟看着看着，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多像一对母女啊。
　　她心里的酸涩禁不住满溢出来。

　　这样伤人的画面却没有停止，尹丽华还在细细地叮嘱甘棠一些事项，全部都是关于那顶头饰。
　　话里话外，满是对甘棠的重视和关心。

　　语毕，小甘棠终于能寻得空隙，问：“师傅，那顶头饰是在哪里呀？”
　　她和道具组的大哥们很熟，知道师傅为保安全，没有将头饰交给他们保管。可这都要上台了，一直拿着赝品跳舞的小甘棠，心里头的好奇早就止不住了。
　　遂有此一问。

　　尹丽华看着她亮晶晶的一双眼，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笑了。
　　“你啊，就知道你好奇。”

　　许是一切的准备都井井有条，有序进行，给了尹丽华一种万事俱备的错觉，让她一瞬间忘了，自己原本做了没到舞台上不拿出头饰的决定。

　　她走到休息室的角落里，那放着今天跟她们一道运来的尹丽华的行李。
　　尹丽华走近，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保险箱，不大，刚刚好是能够存放头饰的尺寸。

　　尹丽华看着它，脸上闪过一丝唏嘘：她的家，她的族，她对他们的思念和感情，居然被凝练成了一场舞。

　　尹丽华没有遮掩什么，当着小甘棠的面，就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那顶头饰。
　　事实上，真品和赝品，区别其实很细微。
　　但是，头饰被取出来的一瞬间，小甘棠敏锐地觉察到，这才是真品独带有的气息。

　　这顶头饰，设计时，就是以靛蓝色为主色调，蜿蜒缠绵，勾丝引线。面前这个，许是历经岁月洗礼，蓝色的底部，居然漫出丝丝缕缕的殷红。整体来看，头饰免不了有些失彩，可却莫名的，感到非同寻常。

　　小甘棠看了，满心满眼，全是对其做工的赞叹。
　　她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小嘴微张，露出这样佩服的神情，教人心中都是欢喜。

　　“好了，最后去走走位，熟悉一下这边的舞台。”尹丽华和小甘棠，俩人一同离开了休息室。

　　隐藏在灰暗地带的尹吟，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她也想看那顶头饰，妈妈既然放在了家里，却三番五次都以不在身边为由拒绝了她。
　　为什么？
　　尹吟看着那个熟悉的保险箱，忍住想要一脚踢翻它的冲动。
　　今天以前，她都不会多看这保险箱一眼，因为它躺在家里的书房很久了，无足轻重，像一个装饰品。

　　可是，就是这个箱子，装着真相。
　　或许妈妈真的不喜欢她的真相。

　　尹吟知道这个保险箱的密码，她几乎无意识地打开了它，取出这顶勾着所有人心神的头饰。
　　那上面，还停留着甘棠的体温。

　　尹吟不知道自己是持着怎样的心情欣赏它的，她此刻，神情已然有些迷醉。或者说她整个人，从刚才开始，就恍惚了起来。
　　她的眼泪溢满了眼眶，看世间万物都模糊不清……

　　—

　　距离舞台开幕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尹丽华一个人回休息室去取头饰。她已然盛妆在身，嘴角勾着动人的弧度，服饰殊丽，极具民族风情。
　　可是当她推开休息室的门，看到面前的景象时，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殆尽。

　　保险箱被打翻在地上，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尹丽华人生三十多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她虽然慌张，却很快镇定下来。她走到走廊，飞快叫人喊来了会场的保安，调取了监控录像。
　　另一边，她叫道具组准备好那个赝品，随时可以替换。虽然这样等于欺骗了观众，但这是第一场巡演，向来重中之重，绝不容有丝毫的错误呈现。

　　但是吩咐好一切之后，尹丽华看着围着她的众人，忽然感到一丝奇怪。
　　谁会偷拿这顶头饰？谁会知道这顶头饰在这里？

　　她不由得注视着甘棠，却发现她也很担心地凝望着她，尹丽华心中，古怪之意更甚。
　　这顶头饰，做工质地都是上乘之品，但又不是古董，不过是传了几代。如果不是她想出这个主题，恐怕这个东西还要继续躺在她家乡那个难以为继的博物馆里。

　　那会是谁？
　　甘棠是和自己一道离开休息室的，她锁好了保险箱，也放在了不起眼的位置，那后面，会有谁又进来了呢？

　　监控飞快地送到了。
　　尹丽华回忆着大概的时间，找到了她和甘棠一同离开休息室的画面。不知道为何，按下播放键的那只手，却莫名地颤抖着。

　　休息室里没有监控，只有外面的走廊里有，人在休息室里干了什么，无法看到，只能看到有谁进出了休息室。
　　现在，这间不大的休息室，里里外外站满了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画面里，尹丽华和甘棠一同离开了休息室。
　　尹丽华对保安说：“这个时候，我把头饰锁进了箱子里离开的。”
　　保安点点头。

　　围观的众人听到这，开始交头接耳。
　　“果然弟子和弟子之间，是不一样的啊。”
　　“唉，为了安全瞒得那么死，结果最后了出这种乱子。”
　　“就是啊，道具组不挺好的吗？听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还有十分钟，这次不会要玩完了吧。”
　　“急什么，不还有那个假的吗？哈哈，还真是从头假到尾。”
　　……

　　这些声音不大，但奈何房间太小，每一个人说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尹丽华站在房间的中心，弟子的怨言和讽刺像锋锐的剑，狠狠扎进她心头。

　　她忍着怒火和心痛，咬牙死死盯着屏幕，等着那个人出现。

　　是甘棠。

　　屏幕里出现甘棠的身影的时候，休息室里发出了整齐的吸气声，大家都无比惊讶。

　　甘棠从走廊的那头远远地走过来，平静且淡然，推开休息室的门，没有一分钟，就抱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
　　大家一时静默不语。

　　保安队长却按下了暂停键，公事公办地问这个小姑娘：“请问你进去是做什么？”
　　小甘棠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回答道：“会场的空调太冷了，我拿外套。”
　　保安队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其实也觉得，这点时间想要打开保险箱取出头饰，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尤其是，原本就有很多想法的一些人。

　　“可是，一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倒觉得刚好……”
　　“如果不是师妹，那又有谁会知道保险箱的密码？”

　　一时之间，房间里有无数道目光都或轻或重地审视了一遍小甘棠。那些怀疑的、担忧的、不满的、厌恶的，全部加诸在这道柔弱的身影上。
　　甘棠平视前方，脸上仍旧带着孩子气的温顺，心头却忍不住一跳，那些第一次感受到的，不加掩饰的恶意，丝丝缕缕拉扯着她的身心。

　　尹丽华却打断了这样的气氛，她也怒火中烧，但却理智尚存，忍耐着：“看完再说，小雀儿不是这样的人。”

　　大家只好暂时忍耐着，重新把目光投向屏幕。可是，监控的画面里，走廊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再走进休息室。
　　最后，像一个宣判一般，尹丽华出现在画面里，一步步，走进了休息室。

　　也就是说，除了甘棠以外，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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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