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21、犯规

　　甘棠被叫到很少人来的办公室楼层，在这里办公的都是非主科的老师们。

　　她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上次会议室里的那位女老师。她站在门口不远处，像是在等着甘棠。

　　甘棠不由地握紧门把，“老师好。”
　　那位老师颔首，言语间克制着分寸，“我这次叫你来没有别的事，只是想带你见一个人。”

　　甘棠心底忽生出不好的预感。

　　会议室里，一个人静静等在那里，不是别人，正是甘棠的师姐，柳衣。

　　甘棠看到她的一瞬间，头疼欲裂，灵魂被折磨着，熟练地脱离了身体。这是被迫的自救。
　　甘棠的灵魂眼睁睁看着甘棠仓惶倒退一步，脸色煞白，挣扎在莫大的苦海中。

　　尽管这样，她还是挤出一丝笑，“师姐。”

　　柳衣真的是极关心她的，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小雀儿，你没事吧？”

　　柳衣的手很冰，一接触就冷得她一颤，竟奇异地起了镇定的作用，甘棠又平静了下来。
　　夺回身体控制权后，她熟练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抑制药吞服。自那次复发，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抑制药下去，她的心也跟着定了定。
　　身边的两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师姐怎么在这里？”
　　“我和向青老师，一起开了个舞蹈兴趣班，她告诉我，她看到你了，我…我想看看你。”
　　“师姐不再……表演了吗？”

　　甘棠语意模糊，声音轻轻，可柳衣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刚刚一见面，甘棠那过激的反应，和向青对她描述的情况一模一样。那种怪异感，还有那瓶药，不必细说，她已经明白。

　　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避重就轻地说：“你也知道，这行业是吃青春饭的，像我这种老人，哪里适合呆下去。”

　　甘棠不以为然。

　　几年未见，柳衣还是当年那个柳衣。

　　柳衣是她的艺名，因为她身量高挑，却身形单薄，从侧面看，薄如蝉翼，扶风弱柳，便唤作柳衣。柳衣当时是团里最年长的师姐，比她们大一圈，她们之间不常见面。但因为尹丽华十分赏识甘棠，柳衣也和甘棠接触得多，她对于小甘棠来说，就是一位很喜欢的姐姐。

　　如果没出那件事的话。

　　那件事横亘在甘棠和她们之间，难以跨越。

　　甘棠看到她，就会想起像噩梦一样纠缠她的过去。

　　“你这几年，还好吧？”柳衣问出来，就想扇自己嘴巴。
　　这种事情不言自明，小雀儿这个样子能叫好吗？

　　甘棠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她听到这话时，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了召明泓的样子，还有许宁露说话的声音，无意识地，嘴角弯了弯，脸上露出一层淡淡的笑意。

　　柳衣一时愣住。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小雀儿。她的变化很大。从前她单纯、甚至称得上是无知，戴着天才的高帽，眼睛里总是闪着纯粹的光，那些全部都是对舞蹈的执着。可是现在，这种纯粹蒙上一层雾，她看不透。

　　但是这样也挺好的。柳衣觉得。只要小雀儿开心，哪里需要管别人怎么看。

　　向青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欲言又止。柳衣这才想起来她们还有事拜托她。

　　“……小雀儿，你，可以帮师姐一个忙吗？”
　　柳衣脸上现出难色。

　　甘棠忽然了悟她们今天重逢的原因。但她还是问：“什么忙？”

　　“就是向青老师上次和你提过的，她们的舞蹈缺了一个领舞，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拜托你。”甘棠一时沉默。

　　“师姐刚刚说，和向青老师开了兴趣班？”
　　“嗯，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算是舞蹈培训吧，不过规模不大。”

　　说着“规模不大”，但柳衣脸上立时浮现出高兴的神情，眼中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你也知道，我除了干这个，也做不了其他的。”
　　甘棠不置可否，“挺好的。”

　　向青打断她们，“甘棠同学，上次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当时我只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你们学校又逼得紧。这次我应聘指导老师，也是看在校方给的薪资高。不瞒你说，这笔薪资很大部分都要扔到我和你师姐开的那个兴趣班上去的。”

　　“向青！”柳衣一时有些难堪。

　　甘棠不由得愣住。

　　她一直在仔细看清柳衣的脸，才发现，原来已经看不清了。

　　好半晌，她才喃喃自语，“你们怎么就坚信我没放弃呢？”
　　柳衣不知道该说什么，兴许是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小雀儿眼里，可以灼烧人心的光吧。

　　“让我再想想吧，师姐。”
　　甘棠觉得，抑制药的药效，好像下去了。

　　向青还想说什么，却被柳衣拦住了。

　　—

　　篮球场。

　　贺子维觉得自己即将脱水倒地而亡。
　　谁来告诉他这种火力全开不要命的打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赛一开始，他当然不够那些体育生跳得高，自然没抢到球。召明泓也是算准了他够不到，几个人没动，全在自己场地这边严阵以待。

　　这种全员防守的情况下，才没让他们进第一个球。但是，当进攻权到他们手里时，大家都没料到，召明泓甚至没打配合，一个人，带球冲到对方的篮下，凭借极强的弹跳力，抢先拿下了第一球。

　　别说观众了，贺子维都看傻了。

　　尤其是当他速度又快，方向又准地甩开对方的追击时。

　　他可不知道召明泓还有这种能力。贺子维敢打包票，召明泓平时就藏着掖着，一次全力都没拿出来。
　　他觉得自己被当猴耍。

　　但那群体育生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按原样奉还给了他们一个球。召明泓或许可以和他们匹敌，但召明泓只有一个，不可能劈成三份来用。
　　贺子维他们只能被迫提速，以从未有过的高速来打这一场比赛。

　　他们这场比赛的速度快得惊人，上半场过去，双方打成平手，分数居然高达46。

　　二十分钟打出46分，分牌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球场热得叫人发指，热气丝丝缕缕地浮上来。

　　贺子维已经不想回想，刚刚自己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现在，他汗如雨下，肌肉过度使用，坐下来的瞬间抖个不停。

　　他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召明泓，我最看不起你这种男人，表面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却老是暗暗较劲，连带兄弟也跟着你一起累。”

　　召明泓形象很好，累极也坐得端正，“你刚刚不也生气了吗，就这么大肚量，任由他挑衅？”

　　贺子维没被他带偏，“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没来之前，何承乾对我跟对许宁露一样，亲如兄弟，你来了之后，人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挑衅都算上我了。我没那么大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干不出鸡蛋砸石头的事情。”

　　召明泓也出了很多汗，但他像是浑然不觉，“扪心自问，我对你怎样，他对你怎样？”

　　贺子维哈哈两声干笑，“你可拉倒吧，我们不爽何承乾跟现在有什么关系，你至于拉着我一起死？”

　　召明泓也跟着低笑一声，“你生气了？”
　　说到这个贺子维又像没事人一样撇开头，像吐泡泡的金鱼，别扭道：“没有。”

　　“总要去终点看看，你省点力气吧。”

　　贺子维不说话了。

　　这时另一个队友插进来问：“甘棠还没来吗？”

　　贺子维和召明泓俱是一惊，俩人转头看向拉拉队的位置，发现那里果然没有甘棠的身影。
　　比赛速度太快了，他们都没有往那里看上一眼。

　　召明泓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被证实了，开始想甘棠现在的处境。

　　贺子维多看了一眼，发现许宁露也不在，他没有马上移开目光，而是用余光去偷瞄召明泓，毫不意外地发现，他现在周身都十分紧绷。

　　其实有几种可能，贺子维冷静地想。
　　而他要不要把那些虚假的推测变成现实，去诓骗召明泓呢。为了打赢这场比赛。

　　他侧过身，若无其事地说：“和许宁露上厕所去了吧，拉拉队也要休息的嘛。”

　　“啊，对哦，有道理。”那人走了，召明泓却毫无反应。

　　“不用担心。她不在，我才会更加拼命。”召明泓看穿了贺子维。

　　贺子维：……
　　事情怎么好像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下半场很快开始。

　　贺子维站起来的那一瞬，觉得自己腿抖得马上就要跪下去。他只好一边骂召明泓一边走向球场。

　　哨声一吹，他又瞬间忘记了艰难前行的腿，只一味和重力作斗争，在球场上飞速前行。

　　贺子维太灵活了，灵活得让对方讨厌。
　　他没什么肌肉，虽然不会太瘦，但却比大部分同等身高的男生要轻盈，在球场上来去自如。有好几个球，都是他上蹿下跳抢回来的。

　　因此被对方记住了，到最后五分钟，贺子维被严防死守，对面派了两个体育生来盯他，剩下最强的那个和召明泓一对一。

　　其他人都是苟延残喘。可是还剩一分钟，比分仍旧咬得很紧。

　　砰地一声响，球权到了对方手里，他们不紧不慢地拍球，想要拖延时间，因为现在是他们领先。

　　那人放话说：“你们输——”

　　措不及防，贺子维居然甩开了那两人的盯防，从斜后方夺走了球，之后飞快传给了召明泓，召明泓毫不犹豫，投进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三分。

　　场上掌声雷动，欢呼声响彻天空。
　　只是比赛还没结束。

　　对面立刻抢回球向他们发动进攻，像是拼死也要打个平手。但他们的进攻又偏偏毫无章法，只是蛮牛一样往前撞来。

　　等贺子维意识到他们是怒火冲头，不管不顾也要将他们弄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先是在盯人的时候被重重踩了一脚，痛得他脸色登时煞白，下一秒很快又有一个手肘顶过来，看似是意外，却带着满满的恶意。

　　但是最重的那一下，是召明泓替他受了。

　　那个人假意射篮，实则根本没有瞄准篮筐，跳起来，只是为了落地时能带着更大的冲击力压倒贺子维。

　　召明泓在一旁看得清楚，他想也没想，冲上前去用身体推开了贺子维，但还是来不及，那个人就在他头顶倒下来。

　　很痛。
　　那一瞬间世界很安静。
　　天地在他眼前倾倒旋转，最后定格在一片澄澈的天空。

　　召明泓从没看过这么清晰的天空。

　　四周开始喧闹。甘棠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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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