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第八号当铺》莲蔓于野

33、人心

　　“心绞痛？”从医生的嘴里听到这个词，张宸不禁有些发愣。今天上午，他在送女友徐晓曼上班时再次预见了她的死亡，他看见徐晓曼好好地走在路上，结果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头上。随后张宸便拉着徐晓曼绕了道，安全地把她送进了她工作的单位，但没等他安心多久，那阵熟悉并且这次更加剧烈的疼痛再一次侵袭了他，张宸不得不请假来到医院，做一次更精密的检查。

　　“是啊，从片子上可以看出冠状动脉变狭窄了，导致供血不足引起心肌暂时性的缺血和缺氧。”为张宸诊治的还是之前那位温和儒雅的医生，“我给你开点硝酸甘油，如果再疼起来就立刻吃药。”

　　张宸在药房取了药，刚转身便看见一位年轻女性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缓缓地朝前走，而与此同时张宸再次感受到了眩晕，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位老人躺在病床上，病床边的心电图呈现刺目的直线，而那位女性趴在床边放声痛哭。看到此情此景，张宸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老人寿命将至，下意识地便朝他们走去，可一道虽温和但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去。”

　　张宸讶异地转头，只见那位温润如玉的医生正站在他身后，神情严肃。

　　“白……白医生？”

　　“那位老先生只剩几个小时的生命了，是心力突然衰竭，你救不了他的。”看着张宸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白医生，也就是白烨，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刚才看到那位老先生死时的场景了吧？”

　　张宸震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是怎么……”

　　“张先生，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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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白烨和张宸并排坐在一张长凳上，白烨先开口道：“我就直说了吧，我知道张先生有一双很特殊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张先生总是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人死亡时的画面。”

　　“你到底是谁？”此时张宸也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眼睛的事情？”

　　“我对你没有恶意，自然也没有所图。”白烨笑了笑，但随即又正色道，“但我想给你一个忠告，别再试图改变别人的命运。”

　　“诶？”闻言，张宸又是一愣。

　　“张先生，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每次你的心脏剧烈地疼痛都是发生在你改变你女朋友原本死亡的命运之后，我想你应该不会认为这只是偶然吧？”

　　张宸没有回答，就算他再笨也隐隐猜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了，只是那是徐晓曼，他的女朋友，他无法做到对于她的死亡置之不理。

　　“张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你不是神，无权随意干预。”白烨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插手了你的女朋友的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的心绞痛便是代价，你的心脏和脑血管都已经受到不小的损伤了。”

　　张宸紧紧攥着拳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嘶哑：“那晓曼她……还会遇到死亡吗？”

　　白烨抿着唇，没有回答。

　　张宸转头看向白烨，“你告诉我啊！晓曼她还会不会遇到死亡？”

　　“张先生，徐小姐有她自己的命数，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

　　听到白烨的这句话，张宸便知徐晓曼并没有完全逃脱死亡的威胁，他愤然起身，“好！你不能插手我不管，但我一定会保护晓曼！哪怕是要我死！”

　　说完，张宸便离开了。白烨看着张宸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担忧更甚，不仅是担心张宸的身体状况能否再支撑他拯救徐晓曼，他更担心张宸对徐晓曼的感情会不会被那位八号当铺的老板利用。白烨很清楚，这么罕见的阴阳眼，沈枫，或者说是沈枫背后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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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张宸坐在修车行里发着呆，他一会儿回忆着徐晓曼曾向他描述过的她畅想的未来，一会儿又想起白天白医生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像压了块巨石般沉重，就连自己的面前站了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张先生？张先生！”

　　张宸回过神来，发现喊他的人正是最近经常来修车行给自己的爱车做保养的沈枫。他连忙起身，满怀歉意地开口：“沈先生，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没注意到您。”

　　“没关系。”沈枫笑了笑，“我是来取车的。”

　　“好的，这边请。”

　　张宸将沈枫带到他的豪车前，把车钥匙递给了他，沈枫接过钥匙后并不急着走人，只是悠悠地说道：“张先生的脸色不太好。”

　　张宸一愣，“最近总忙到很晚，大概是太累了，谢谢您的关心。”

　　沈枫看着张宸的目光仿佛能直达他心底，有一瞬间张宸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一般。

　　“你很坚强。”沉默了片刻后，沈枫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因为一双特殊的眼睛，你从小就被同龄的孩子排挤，没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善良的女孩，想与她共度一生，可那女孩的命运太过凄惨，最近更是时常濒临险境，你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地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你……你……”短短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张宸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沈枫笑着看向张宸，“你不记得了吗？我跟你说过，我是八号当铺的老板。”

　　八号当铺……张宸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枫，被遗忘的记忆再次复苏，梦境中那个被雾气笼罩看不清相貌的面容逐渐清晰，与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慢慢重叠，顿时张宸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怔在了原地，四肢变得麻木，他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原来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男人就是沈枫！

　　“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了。”沈枫的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出现在别人的梦境里于他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这般平常，“那你应该也记得，八号当铺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只要你愿意典当。”

　　这时，张宸也终于消化了那极大的信息量，“所以……这都是真的？真的有这样的当铺存在？可以满足我的……任何愿望？”

　　沈枫点头：“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典当。”

　　“那我能典当什么才能救晓曼？”张宸的语气里带了丝焦急。

　　沈枫直直地看着张宸，缓缓地说道：“你的眼睛。”

　　“什么？！”张宸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我想要你的眼睛。”沈枫重复了一遍。

　　“这……这……”张宸不住地摇头，这太荒唐了。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眼睛典当给我，我就让你的女朋友不再终日受到死亡的威胁，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沈枫的话对于张宸的诱惑力太大，他望向沈枫的眼睛瞳孔微颤，少了些抗拒。

　　“我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你每一次改变徐晓曼必死的命运都是在透支你自己的身体。我实话告诉你好了，你每救一次你的女朋友，便会折寿十年，你已经救了她三次了，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年可以活？”沈枫看着张宸，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而且，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来保护你的女朋友，可是你知道吗？你救了徐晓曼三次，可她的命运轨迹并没有改变，她终究是活不过25岁，只怕到时你却因折寿太多而先她一步过世，然后再轮到你女朋友，最后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在地府相聚。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张宸怔在了原地，他虽然早已决定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守护徐晓曼，但他没有想到这全是徒劳无功，徐晓曼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他瘫倒在地，大吼了一声便举起紧握着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仿佛是在宣泄他心中的无力与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眼睛？！”张宸的手指关节已经渗出了血珠，但他浑然不觉，仍是一拳拳地砸着地面，“我能看到晓曼的死亡，可我却救不了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见状，沈枫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凭你自己的力量的确救不了她，但我说过的，八号当铺能。八号当铺能彻底改变徐晓曼的命运，而且也不会折损你的寿命。反正这双眼睛对你来说毫无用处，那不如就把它典当给我，这样你以后就再也不用忍受看见别人死亡的痛苦了，你和徐晓曼也会有属于你们的未来。”

　　张宸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阴阳眼里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正在翻滚。

　　“我知道，曾经有人用‘生死有命’之类的话来劝诫你，要你想开些，不要干预别人的命运。但这只是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徐晓曼是你最爱的人，你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吗？”

　　张宸的嘴唇微微颤抖，沈枫明白他已经开始动摇。其实，按照沈枫的性子，对当铺潜在的客人的诱导他往往是点到为止，至于交易能不能做成，他心里并不是太在意。但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张宸的眼睛是黑影下了死命令要求得到的，而且这笔交易可能还攸关林沁和他自己的性命，沈枫不得不多费点口舌。

　　就在张宸启唇想要开口的时候，蓦地沈枫感应到了什么，与此同时那道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张先生，别去那里。”

　　果不其然，沈枫抬头便看到了白烨正站在不远处，他站起身，勾了勾唇角，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而张宸看了看白烨，微微摇头，“白医生，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晓曼对我来说是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而我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此话一出，白烨就知道自己败了，张宸的眼睛归属于八号当铺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了，他叹了口气，“张先生，我尊重你的选择。”

　　张宸转向沈枫，“沈先生，我愿意典当我的眼睛，只求你能兑现刚才的承诺。”

　　沈枫微微一笑：“八号当铺从不食言。”

　　下一秒，沈枫和张宸便消失在了原地，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白烨喟然长叹，白家和八号当铺争斗数百年，归根结底斗的还是人心。白家不能过多地干预人间事务，这一点自然能吸引到那些超脱世俗，无欲无求的世外高人与他们亲近，但在这人世间更多的还是被世俗牵绊的普通人，他们被自己或大或小的欲望驱使，根本无法抵御八号当铺带给他们的诱惑力，这也是八号当铺能多次占上风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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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八号当铺内，张宸签了契约后，沈枫便取走了他的眼睛。看着被安置在玻璃瓶里的那双阴阳眼，林沁的心里轻松了不少，“太好了老板！这下子我们对主人有交代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阴冷便笼盖了整间当铺，“你们做得很好。”

　　来人正是黑影，他刚现身在当铺，原本被林沁端着的玻璃瓶也立时飞到了黑影那里。“虽然我一向记过不记功，但凭你们这次的表现，我也不介意给你们一点奖励。”

　　黑影将双手放在沈枫和林沁的头顶，开始施展力量。沈枫和林沁二人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们诧异地看向黑影，等能量输送完毕后便双双跪下，“谢过主人。”

　　“我给你们二人增加了百年的修为，足以让你们在与白家的争斗中不落下风。继续为我尽心打理八号当铺，我一直看着你们。”说完，黑影便消失了。

　　百年的修为……沈枫看着自己的双手，难怪他觉得自己的力量比之从前强了不少。

　　“老板，我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好在你成功了，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林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提心吊胆？”沈枫不解，“你在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万一你失败了，主人会惩罚你啊。”林沁撇了撇嘴角，“你之前既不让我插手，又不告诉我你的进展，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被你看重。”

　　沈枫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你扪心自问，有多少次交易是我派你去交涉的？我还给了你自主判断典当物价值的权利，这样都能被你说成不看重你？还有，这次张宸的任务我不让你插手自然是不希望你被牵连进来，毕竟之前主人责问过我上一次交易的失败，如果这一次我还是失败了，主人真的动怒要处罚我们，我作为老板，自然首当其冲免不了责罚，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撇清干系。”

　　沈枫的这番话真诚动人，林沁一时间竟有些鼻子发酸，也马上意识到刚才自己那样说有些无理取闹了，“对不起，老板，我不知道你竟是为了我考虑才……我还那样说，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

　　沈枫摆了摆手，“没事。倒是你，你最近刚考完试，累了吧？早点去休息吧。”

　　自从进入期末考试备考状态后，林沁就没回当铺住过了。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卧室，林沁知道当铺的仆人一直有在用心打扫，她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归属感。学校生活再怎么充实，和室友的关系再怎么融洽，她，林沁，终究还是属于第八号当铺的。在八号当铺，只有沈枫和林沁，没有别人。虽然受制于黑影，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她有用不完的钱，青春不老的容颜，看穿别人心事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能在他身边生生世世。林沁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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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到此，张宸的故事就结束啦！对于他的结局，我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好的一面是他再也不会看到别人的死亡，可以安安心心地和徐晓曼在一起了；坏的一面是张宸的下半辈子都得当个盲人了，而且一下子少了三十年的寿命，希望他能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时光。
另外，如果大家有什么不错的脑洞也可以跟我说，大家一起集思广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