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黎赋》白湮

6、惊蛰 暗觅

　　浮生若欢，细水长流，日月毫无瓜葛，山水两两相忘。

　　秋山如画，遍地成阴，再到桃树满林，春雨盛夏，就只独一人亭亭立于海棠下，轻触蝴蝶，顾影自怜。

　　无论怎样却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是道听途说，因此渐渐也就从深山老林在大街小巷，人烟如流中流传开来了，但毕竟斯人已逝，不追忆逝者，反而随意拿逝者的名讳胡编乱造些故事，贸然谈论，到底是犯了些忌讳的，尤其是年逾古稀的老人，最是谨慎这些繁沉旧矩，小心驶得万年船，时时告诫叮嘱晚辈要对鬼神怀有敬畏之心，茶余饭后闲聊无甚大碍，但若真是神鬼邪祟一类找上门来了，人们倒是敬谢不敏。

　　来也茫茫，去也茫茫。

　　流年推杯换盏，往事如流，也就渐渐淡去人们的记忆了，那个曾经的人，吊死的纷杂前尘也如烟般在这个世界被抹去，不留一点痕迹，到真是被那秋风一吹，散了。

　　花飞花谢，云来云往，是是非非如繁星璀璨，人们也就来不及记起这些遗留在记忆角落中的人或事了，也不必太“瞻前顾后”。少年晚辈，青葱风华，也就手不释卷，继续进那些书山卷海墨天字阙钻研了，自然也就抛之脑后。

　　因为也许无论对于谁来说，都只是这世间消失了一个人，多出了一则故事罢了。

　　纵有悲凄万千，寒蝉鸣泣，但被人们遗忘在记忆里的满满落落堆杂往事蒙上了灰尘，却也早已不少这一个不是吗？

　　漫漫前尘，红尘陌上，千回百转，几载春秋，如若每每在尘埃中跌倒一次便要寻死，那这满身尘埃，谁也不知道要流血流泪地死去多少次了，阴晴圆缺，悲欢离合这个世界也是疲惫万千，千秋万载，几世轮回也不够你自寻死路的，终究想要孑然一身地逝去，却并不如此困难，孑然一身立尘世，却终究只是梦中的一个念想。

　　一岁一岁的秋涨成了今日的苍凉与不着痕迹地掩埋。

　　两边的道路如一条小溪曲曲折折的绕，泛着月华的银丝带蜿蜒向远方，旁生出许多百转千回的巷径。

　　沿途的海棠抖落粉红的花瓣，一身尘灰，是日月轮转，新旧更替的最佳典范，青石路上，飞一吹，扬扬洒洒的灰，星星点点飘零的海棠花飘落在青石路上，纷杂凌乱，铺落成花海，显得萧条而又凉薄，它遗失了它寒冬中的凝着冰晶的梦。

　　此情此景不知触及多少少年情思，儿女情怀，伤春悲秋；两人俱是无语，沉默倒也与此相得益彰。

　　凉凉的月光照着前方的道路，分明是春意正好，却好像漫着一层秋意的涟漪，像是一层细细的薄纱，一层朦胧的雾。银色的簪缨点缀着盘上海棠细密的发丝，仿佛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脂粉少女。

　　多少千古名句是望着这如水的月光提笔写下的，万古长青。

　　灰蒙蒙的道路悄悄地蔓延，两个人的脚步声也轻轻的，树叶笼罩下的阴影一层绕过一层，光影交替轮转。

　　像皮影戏般华丽而富有戏剧性。

　　黯然斜斜低垂的眸子，方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谁也没有再提及刚才那件事，风吹散了人们的思绪，拉长了人们的泛黄的嘎吱作响的记忆牵扯线。

　　前面再过一个小小的弯道，草木就愈发深了，这极难被光照到的地方，越发繁密茂盛，一簇一簇的凌乱不已齐着过路人的衣襟。

　　两岸如星河般的青灯，渐渐也就消失在春波碧草的荡漾，止于林阻，渐渐逼近故人堂，他们吹灭了手执的一盏忽明忽暗的灯。黑色暗沉的树林里仿佛藏着某种东西，林寒涧肃，凄清而寂寒。 渐行渐远，其后更是一层更甚一层如海浪般的深沉，重重叠叠，仿佛被人拿着笔膏胡乱涂抹，轻薄随意，寂寞与墨色晕染着，交叠着，缤纷杂乱，铺杂在一起，显得更为深不可测。

　　这是一种面对神秘未知的毛骨悚然。是寂寞清寒中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也就几缕的微不可察的月光透析过密密的树叶，漏泄皎洁，交织，他们步下泥泞，步履蹒跚，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周围的树木蝉鸣辨别方向。如盲人在混杂着各种腐烂阴沉，灰色与尘埃的纷乱复杂的气息中踉跄 ，黑夜中丝缕的光亮，虽不及晨曦耀眼散落大地，星辰璀璨，白昼里毫不在意不见丝缕的月光，在此黑夜中却留下薄纱似的光影，弥足珍贵。

　　静谧沉重的气氛扼住了沉默蜉蝣客的咽喉，多少迷路在岁月中的魂魄游荡着，在旧年的记忆中若隐若现，这片时光所遗弃却也流年的树林，静谧地萦绕着，发酵着一种事物。

　　不闻故作姿态地歪了歪头，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贴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周围气氛显得静谧而诡异，丝缕月光幽幽浮在他的脸上，眼瞳是纯粹的黑不掺杂任何杂质，疏离诡异似乎无情地洞悉一切，依旧是那般看不透，无端带着些邪气，“你一直都知道这个秘密的，不是么？”

　　蓦然间，浓墨侵袭的树林两旁蔓延出点点金色的亮光，万千落花不尽其繁华，残叶荷尽不以其淡泊意境，像萤火虫的光芒，又像漫天星河坠落满园，星星点点地缠绕在林叶间，藏匿在树林里，宁静而纯粹，一幅黑夜星宿图就倒映在，仿佛身临其境。一点一点连成光的溪流，渐渐延长缠绕，悠哉地在幽静的树林里划着一叶扁舟摇曳。

　　此情此景，如梦似幻，将三千繁华世界的梦倒映在了这夜下山一小林中。

　　不闻轻轻地呢喃道：“江沄，你知道的。”他似乎要哭，漫天繁星随着他微微飘动的如墨青丝翻涌而来。是他未落尽的点点晶莹的泪滴。

　　霎时间，漫天花火飞舞，流光溢彩，仿佛是什么五彩缤纷的东西充盈了他的眼眶，江沄怔愣了半晌，不知是不知如何作答才好，还是被眼前眼花缭乱的景色，绚烂与缤纷迷住了眼。只是无语。

　　这些神秘的东西过了半晌，渐渐隐了。自己留些点点微弱似烛光残留在黑夜，像一点一点的星星点缀在树林中只剩粲然。

　　来临或离去都是那么转瞬即逝，惊鸿一瞥，给人留下最绚烂与缤纷，来与去都是如此坦然而随意。

　　没有人去在意这是什么，亦或者说嫌少有人真的去追寻；于此，大家都很默契地闭口不谈，有些秘密只能是秘密，倘若知道了答案便会缺少神秘感——这是但凡涉及神秘事物大家不约而同的默契，仿佛知道了它就会被风吹散，此情此景怕是再也不能拥有了，隐隐的惴惴不安将会是最好的证据。 这是人性本能最根深的心念。

　　山山水水本土中生长的男女老幼，灵魂中都有这份“既见青山”的哲理思想，于此又有什么可追究的呢。

　　既然存在，无论是提着篮子溪流下采果赏景的老妇，行云流水笔墨挥洒的佝偻先生，出口成章才思泉涌寒窗苦读的少年书生，胭脂水粉春衫簪花的温婉清秀女子，他们都随遇而安。这份淡然，这仅图片刻的温存，将离别当做下一次相逢的人，怕是只有这似山非山，似水非水，才养的出来吧。

　　是噙在嘴角的清浅，是眉眼间的淡然，是大自然笔墨挥洒的美丽的风景，虽是有的犹过半生，有的还初长未成，但无论是见到什么他们都不会惊讶的，因为淡泊疏离，因为习以为常，见得多了，人生经验，老生常谈，因为事已至此，因为心有青山绿水，魂有朝歌暮宿。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或者改变他们的生活，明天挑担的依旧挑担，教书的依旧教书，总不能因为一个奇异的美景而让他们放弃生活了吧，他们心中有最美的风景。

　　天下万事，此一不知有又何妨？

　　但知天下事，又有何乐？

　　一事不知，藏叶于林，生活清浅，万物不追求但寻暮宿斜阳，朝隐晨雾，平淡从容，满足哲思，又有何哀？

　　不了解将会是它们最美的面纱，最和谐，最不节外生枝的相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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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吓死我了……把复制按成了粘贴，还好没保存……顺带求个收藏。（悄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