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神》匣中藏箭

6、S607

　　实践课安排在下午，吴陌一边扒拉着餐盒一边偷偷观察陆麟棋的脸色。

　　从刚刚的训练场穿过后，陆麟棋一直就没什么反应，虽然他的表情和往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吴陌还是敏锐地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大奶同志，你终于归队了啊！”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一个嬉皮笑脸的胖子端着足有七八道菜的餐盘挤进来：“快给爸爸调个味觉，你这快一年不在，想死老子了。”

　　吴陌疑惑：“大奶？”

　　那自然熟的胖子沮丧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记忆错乱，疗养去了。唉，我这好不容易排到的炸猪排，只好便宜儿子你了。”说完，他把餐盘一推，重新领了份哨兵专用的营养膏，并无视陆麟棋冰冷的目光，边吸边和他聊天。

　　吴陌还没有被强制征兵成为向导的时候，他在维和理工大学是出了名的电竞高手，常年雄据国服前十排行榜。而且好巧不巧他在游戏里专精奶妈，专门给人加蓝条加生命的那种。没想到换了个职业，还真成了给哨兵拉蓝条的向导。

　　“安排你值班了吗？”胖中尉苦着脸吸溜着半固体半液体的营养膏。

　　吴陌摇摇头：“才介绍老师和安排训练搭档。”

　　胖中尉一拍大腿，哀叹：“我怎么就不是个新兵呢？我也想做你搭档。”

　　吴陌吃了口蟹黄豆腐，无奈：“那小孩不喜欢我，不过也能理解，就他倒霉匹配我一个糙老爷们。希望下午他能配合训练吧。”

　　“嘿，他个新兵蛋子懂什么啊。吴上校给他做单人精神疏导，如此尊贵的体验，全星际第一人！”胖中尉总结，“他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边的陆麟棋猛地一挤营养膏，“啪”一声，营养膏在桌上炸开。食堂里的其他人都将目光投向这里。陆麟棋将控制不住发抖的手放到桌下，上次咬吴陌虎口摄入的信息素已经消耗殆尽，他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

　　陆麟棋平淡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哨兵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吃饭。

　　他淡淡地说：“吴陌，还有十三分钟上课。”

　　下午的训练课，由两位老师共同开设。

　　“首先请各位学员召唤出精神体。”艾娜向导轻轻地一敲讲台，讲台上凭空出现了一只浑圆雪白的长毛雪兔。

　　讲台下面对面坐着的十三对学员，仿照老师的动作，很快吴陌被一大堆哺乳动物所包围，宛如置身于动物园，如果不是早上刚刚上了有关精神体的理论课，吴陌可能会报警把这群凭空出现的野生动物统统抓起来。

　　精神体，伴生哨兵向导的另一特征产物。每个异能者在觉醒时，在常人看不见的高纬空间里会出现一只动物，动物的种属与主人的脾气秉性以及是哨兵还是向导有关。

　　向导的精神体一般都是一些食草或杂食类的小型动物，比如鹿，浣熊，仓鼠之类的，吴陌旁边留着两个可爱小辫子的女孩就捧着一只花背的小松鼠。而哨兵的精神体则多是凶猛的捕食者，就好比现在：坐在他对面的陈白雨小朋友的秃鹫正站在他的手腕上，弯着锋利的喙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吴陌低头屈起食指又敲了敲桌面，半分钟过去，依旧毫无反应。

　　“你怎么这也不行？”陈白雨脸上写满了嫌弃：“你觉醒的太晚了，精神体肯定是死掉了，深井为什么要……” 收你这种废物。

　　站在门口的陆麟棋随意地扫视他一眼。陈白雨闭上嘴，咽下了后半句。

　　旁边的女同学捧着松鼠放在她对面哨兵的精神体旁，那只猞猁头上的三撮毛立了起来，警惕地直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哬哬”的警告声。花背的小松鼠发着抖，蓬松的大尾巴从小短腿下方穿过，前爪紧紧抱着尾巴，乌溜溜的眼睛在缝隙中偷看。

　　“向导控制精神体主动接近哨兵，不要害怕，慢慢地靠近，注意不要动作幅度过大，惊扰对方。”

　　花背的小松鼠颤颤巍巍地向前挪动，胡须吓得都在抖动，它一步一步蹭了过去，就在它快要触碰到对方时，猞猁露出獠牙，后腿一蹬，将小松鼠扑倒在地。

　　小松鼠消失，链接失败。

　　小向导脸色发白，倒在桌上。

　　艾娜老师皱了皱眉，转身指导下一桌。

　　周围同龄的孩子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完成训练，有一个精神体是布偶猫的小向导张了张口，鼓起勇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低下了头。

　　陈白雨瞥了一眼情况，随即抱臂冷哼，还在与空气奋战的吴陌抬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瞥发现隔壁女孩的不对劲。他立刻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起身喊老师：“低血糖，有葡萄糖吗？医务室在哪？”

　　没人回应。

　　艾娜老师笑笑：“你继续训练，她只是暂时累到了，休息一下就好。”

　　“低血糖严重会要人命的，”吴陌翻着军裤前后左右的袋子，摸出一颗包装皱巴巴的糖果。

　　陆麟棋认得，那是他还在西区的时候买来给那些野孩子们的奖品。

　　给女孩喂了化了糖果的水，她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侧着脸趴在桌上，挣扎着再一次敲击桌面叫出了精神体。

　　尽管她难受的浑身发抖，冷汗沁沁地从稚嫩的手心冒出，她还是立刻投入了训练，没有给吴陌机会说“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下午的训练很快结束，除了吴陌陈白雨这组，其他十二组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进步，艾娜老师将每组的成功链接的时长有多到少进行了排名。

　　他们这组以一个明晃晃的零分零秒垫底。

　　陈白雨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吴陌尴尬地问：“你要不和我一起吃晚饭，吃饭的时候我们再试试。我请你吃。”

　　“不用。”陈白雨恨恨地瞪他一眼，接着冲他的秃鹫一弹手指，秃鹫嗷的一声灰飞烟灭。

　　吴陌一瞬间觉得额头一痛，感觉自己就是那只秃鹫。

　　晚饭过后，哨兵老师张克带他们进行体能训练。

　　吴陌终于知道吃饭前陈白雨为什么瞪自己了。

　　依照白天的训练好坏，排名越低，晚间训练越重。最后一名的训练量几乎十倍于第一名。并且哨兵和向导用的还不是同一个核算系统，按照哨兵的训练核算，陈白雨得练到凌晨。

　　吴陌倒吸一口凉气，根本不敢面对陈小朋友的黑脸。他想起来陆麟棋好像是什么督导，有权限登陆训练系统，犹豫再三，作为一个有道德有羞耻心的男大学生，实在是见不得一个半大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菜鸡而背负这么严苛的训练。

　　吴陌蹭到站在门边的陆麟棋旁边，还没开口。陆麟棋一双墨般深沉的眼睛看着他道：“不行，按规定来。”

　　“但是……”看着不远处的陈白雨“轰隆”一声被张克一个背摔，摔在竞技台上半天起不来，吴陌内疚更甚。

　　陆麟棋和吴陌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太了解吴陌了。吴陌在深井广为流传的诨名——大奶，并不仅仅来自于游戏而是更在于他的实力。

　　“有一个办法，”陆麟棋淡淡地说：“你走到他面前，说调高动态视觉，降低痛觉感知。”

　　吴陌走到竞技台附近，张克一个转身侧踢，陈白雨被踢中脸，直接飞了出去。

　　“站起来！”张克命令道，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哨兵教师在训练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他弯下腰拎着陈白雨的领口将他提起来，举高预备把他掷下去。

　　死马当活马医，吴陌按照陆麟棋教的轻声说：“调高动态视觉，降低痛觉感知。”

　　台上的陈白雨浑身一激灵，疼痛瞬间消失，整个身体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教官的动作从未如此清晰过，仿佛是印在书上的拆解动作，陈白雨右手捏住张克拎着他的手，左手搭在张克肩上，借力一按，整个人腾空一跃，双腿缠住张克的脖子，借着惯性将张克猛地按倒在地。

　　陈白雨迷茫地抬头与台下目瞪口呆的吴陌面面相觑。

　　这是陈白雨第一次打败教官同时他也成了全班第一个打败教官的人。

　　因为教官意外被打败受伤，晚间的集训提前结束。

　　陆麟棋带着吴陌去领宿舍钥匙。走在路上，吴陌忍不住问：“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怕在夜间，陆麟棋走路姿势依旧标准：“向导的暗示能力。”

　　“暗示能力？”吴陌踌躇道，“老师还没教，我怎么就会了呢？”

　　陆麟棋看了他一眼：“你之前就会。”

　　“那我之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就是在军队？”吴陌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我很强吗？”

　　“嗯，仅从向导能力上评估你是第一名。”陆麟棋的语气淡淡的，“你左手手环上有你的编号。”

　　吴陌看向手环，那是一圈找不到一丝接口的无比光滑的银白色手环，手环的一角刻有一枚凸起的形如方井的符号，符号下方有一行小字。

　　“S01。”吴陌震惊道，“那我还真是第一名啊！”

　　随后他自然地伸手握住了陆麟棋的手臂，陆麟棋心脏狂跳，眼神不自然的投向别处。

　　“S607？”吴陌好奇地拨动陆陆麟棋手臂上的那只银白色的手环，猜测：“那你就是排名第607名的哨兵？”

　　陆麟棋的脸色迅速变冷，心脏仿佛被冰水冻住，他迅速挣脱吴陌，抽回手臂，整了整衣袖，冷漠地说：“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