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红袍》城芾

9、Chapter8

　　美国·宾夕凡尼亚州·费城·中心医院
　　莫蕊坐在病房门口，无聊地在投屏上画画。
　　她的画吸引了很多好奇的小孩子，甚至有一些成年人。一位被治疗机器人牵着的老人步履蹒跚着走过来，颤颤巍巍地坐在她身边，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画，笑眯眯地问道：“他是谁啊？”
　　莫蕊抬起头，黑色的眼珠转了转，认真地回答道：“美人。”
　　老人愣住了，这时一位站在她身边很久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告诉他：“这个哥哥我知道，就在这个病房里！他个子高高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
　　“伊莲娜。”女人抬起头，冲她无辜地偏了一下头，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小女孩悻悻地闭了嘴，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那个哥哥看你的眼神很深情嘛……”
　　“你知道什么是深情嘛？”莫蕊忍不住笑了，她关掉投屏，揉了揉小姑娘漂亮的黑色卷发，“一定要想好再说话哦。”
　　结果小女孩竟然这么说道：“我听护士姐姐说，姐姐你是喀戎监察官，很厉害。但是那个哥哥更厉害，他是喀戎监察官的救命恩人！”
　　莫蕊偏过头，依旧笑眯眯的：“为什么你觉得是他救了我，而不是我救了他呢？明明我才是喀戎监察官。”
　　“因为哥哥受伤了啊……”小女孩撇了撇嘴。
　　“但是我也受伤了啊，”莫蕊撩起袖子，露出了缠在胳膊上的白纱布，调皮地冲小女孩眨眨眼，“而且我可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哦。现在你还觉得那个哥哥很厉害嘛？”
　　刚刚走过来的戴维：“……”
　　小女孩委委屈屈地被父母拽走了，莫蕊长呼出一口气，瞬间瘫倒在椅子上；戴维嗤笑着递给她一根医疗烟，一脸讽刺：“跟小孩子较劲儿有意思嘛？”
　　莫蕊也毫不客气地回应了他一个冷笑：“当然有意思。”戴维从她嘴里抢过那根医疗烟，暗自记着她又多吸了几口，不禁腹诽下次应该限时，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诶，跟你说个事儿。”
　　莫蕊偏过头盯着他，他开玩笑地说道：“喂，作为你的上司兼朋友，我真诚地建议你：别爱上你刚才画的那个人。”
　　莫蕊直直地盯着他，许久，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不知道原来蛇夫座还喜欢棒打鸳鸯。”
　　“他配不上你，”戴维笑嘻嘻地对她说，“你跟他的差距太大。”
　　“那说明我也配不上他，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莫蕊忍不住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挖苦了他一句，然后就收起电子投屏头站了起来，戴维这才注意到，那个来轮岗一个月的德国喀戎监察官正在向莫蕊招手。
　　戴维望着她快步奔向弗里德里希的身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是不是该笑你太天真呢……”

　　弗里德里希的怀里抱着两束花，一束百合一束矢车菊，巨大的花束使得他不停地换着姿势抱它们，莫蕊好笑地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弗里德里希将那束百合递给她：“这束是你舅舅给的，我刚才在楼梯口碰到他了，”怀里少了一束花的他一下子放松了不少，他伸出手来似乎想摸摸莫蕊的头发，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把手缩回去了，借此他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的这束……还是我先帮你拿着吧。”
　　莫蕊点点头道谢，弗里德里希看她并没有多大反应，不禁舒了一口气：“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莫蕊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她踮起脚尖凑过去，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我那天出任务的时候是不是撞到了头？”
　　弗里德里希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与危险，但他马上调整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啊那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莫蕊无所谓地挠了挠头，“有时候……我会眼冒金星？大概是这样。”
　　弗里德里希点点头，若有所思，莫蕊刚想问些什么，就听见耳畔传来了另一种陌生的低沉男声：“莫蕊监察官，您好，我是‘俾斯麦’。”
　　“AI？”莫蕊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弗里德里希的助手。据说凯撒家族的远亲还真和这位铁血宰相有点儿渊源，而“俾斯麦”算得上是弗里德里希的救命恩人，号称史上“最精准反应AI”，弗里德里希刚拿到他的时候就避免了一场恐怖袭击。助手在经过蛇夫座同意后完全可以加入各国工艺（只要是保护监察官的工艺），而俾斯麦正好出自于弗里德里希的那个喜欢发明改造精密仪器的科学家爷爷，不过很多人都说俾斯麦之所以保护了弗里德里希是因为他有预判能力，但这个能力居然不能被复制。
　　俾斯麦的声音很老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申请轮休”他似乎顿了顿：“您不要误会，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蛇夫座很在意各位监察官的身心健康，也就是不希望你们出任何差错。”
　　莫蕊点点头，但她没有注意到弗里德里希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与惊惶。这时，麒麟发话了：“多谢，但莫蕊监察官的身心健康我是知晓的，我会合理安排她的时间并如实上报给蛇夫座进行调节。”
　　“是么，”俾斯麦的声音波澜不惊，“你确定蛇夫座会知道她的全部状况吗？”
　　麒麟不卑不亢：“如果您和您的监察官对此持怀疑态度，我想莫蕊监察官不会介意你们的检验。”
　　俾斯麦沉默了，这时弗里德里希笑着拍了拍莫蕊的肩膀：“俾斯麦就喜欢胡乱关心别人。别担心，你就当他说的是建议就好，不用太往心里去。”说完他就把手里的花塞到了莫蕊的怀里，还没等莫蕊道谢，他就转过身大跨步离开了。
　　弗里德里希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莫蕊抱着两束花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准确来说就是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和自己谈笑的弗里德里希，下一秒居然会说出这么僵硬的话，对、他刚才脸上的笑容真的很勉强，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自己撒谎的时候就会笑得很难看的样子。
　　“小姐？小姐？”
　　莫蕊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护士：“请问有什么事吗？”
　　护士小姐望了望她身上红色的喀戎监察官制服，不禁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三支康乃馨递给她：“39号病房的特警先生拜托我交给你的，他让我跟你说一句谢谢。”
　　莫蕊愣愣地望着那三束康乃馨，一动不动。护士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首先这三支康乃馨看来真的很像慰问中老年妇女的，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真的很不适合这三支花；还有，如果只送三支花真的很寒酸，诚意似乎也没有传达到：“那个……要不，我先替你拿着吧……”
　　谁知莫蕊居然抢先她一步把花拿到手了，对护士小姐点点头，说：“麻烦你替我跟他说一声：他也救过我，不必再说感谢了。”她细细的打量着这三支康乃馨，有粉的、有白的（要是有红的的话她就打死他），似乎是刚从花枝上剪下来的、甚至连叶子都没有剪好，她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问：“这是他自己买的？”
　　护士小姐思索了一下，说：“他之前点的外送。”
　　莫蕊不由得噎住了：“……”她只能点点头表示感谢，护士小姐忍不住扶额叹息：“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没有买红色的……”护士小姐刚感叹完，就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她震惊地转过身寻找着监察官的身影，却发现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并没有刚才跟自己说话的那个人。

　　美国·宾夕凡尼亚州·费城·中心医院·39号病房
　　莫蕊将手中的花束小心翼翼地堆在伊戈尔病床的床头柜上，她之前在花束里仔细翻了翻，将里面的寄语卡都抽了出来，不过除了周绯和弗里德里希的花束外，还有一束她自己订的，这是给伊戈尔的。
　　他睡得很沉，她蹑手蹑脚地坐在了床沿，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伊戈尔那只没有打点滴的左手。
　　嗯，他的手现在也很凉，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幸亏自己的手也不是太暖，这样应该不会吵醒他。
　　伊戈尔长得和亚历山大很像，但他们明显是两种风格：亚历山大的眉眼很温柔，而伊戈尔的五官更深邃、甚至带有一丝攻击性。她之前曾经仔细研究过那本实验日志，里面大部分篇幅写的都是亚历山大，他很安静、很温柔、很有好奇心，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天真而又浪漫……但她也知道，真正的亚历山大在当上监察官的第一天就死了，他先喝下了戈尔贡的“毒药”，但是“解药”并没有救得了他。他死去的那一瞬间，他父亲封印了他的头颅，留下了他的大脑，之后他就被送进了戈尔贡。
　　他是无法被拯救的“弗兰肯斯坦”，大家都说他是拥有正常理智的丧尸。
　　而他弟弟伊戈尔，拥有了他的大部分海马体，他是没有灵魂的正常人。
　　亚历山大终究还是一点点占有了伊戈尔的灵魂。
　　伊戈尔的手指动了动，莫蕊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害怕伊戈尔会攥住自己的手不放，她害怕自己不想离开他身边——就像亚历山大说过的那样，他很爱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但她依稀记得她在公园发烧的那天，他就那样半跪在自己身前，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坚定而又温柔地对自己说：“别怕，没人会伤害你。”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是监察官。
　　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庞，绿眼睛的主人将一只胳膊撑在了座椅的边缘，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小声安慰着自己：“医生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下……”
　　她觉得自己当时的声音很难听：“我……”原来我的声音这么难听，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
　　“嘘，别说话，好好保留体力，”他冲自己温柔地笑了笑，“坚持住，你还需要应付医生呢。”
　　她倏然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辨认着他的长相，这时，有一只手将他们分开，医生将氧气罩罩在了她的脸上，她努力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摆，却看见他被医护人员隔绝得越来越远，她看见他焦急地向这边望来，不由得喃喃地说道：“别离开我……”别丢下我，我很害怕……
　　她猛地呛住了，她低下头捂着嘴不停地咳嗽。慌乱起身的时候差点儿碰翻了桌子上的花束，她跌跌撞撞地逃出了病房，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他的手又动了动。
　　她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嘴角弥漫着温柔的笑意，就像那天一样。
　　我想，我好像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