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红袍》城芾

5、Chapter4

　　美国·费城·中心医院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务必要提醒莫蕊佩戴安全定位仪！”区域总检察官戴维一脸怒气，快步走向特殊检护室，还不忘发发牢骚，“第一个月是敏感期！不、准确来说第一年都是敏感期，她出去连个安全定位仪都不戴，你们是不是真的嫌她命大！”
　　老亨利也一脸阴沉，他很珍惜莫蕊这个人才，但他也没想到极端主义、激进分子已经把主意打到侦查厅附近来了……关键这还是第一周。
　　戴维还想说些什么，面前的一扇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了，厚重的门板差点儿撞到他的鼻子；只见里面冲出来了一位表情凝重的医生，他说着晦涩难懂的拉丁语，飞快地向其他人们打着手势，马上就有几位护士马上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鲁道夫医生，”戴维一脸阴沉，“我想知道您在说什么。”
　　那个被称为“鲁道夫”的医生转过头，不客气地用生硬的英语反驳道：“这是对病人说的话。”鲁道夫是医院给喀戎监察官配备的救急医生，医术高超，效率极高。就是人有点儿怪，喜怒无常，大家都爱躲着他走。
　　戴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鲁道夫看得出来他明显压抑着些许怒气，但他也反击似的没有动；两个人登时陷入了僵局，这时，有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抱歉，我没有借到卫生棉条，请问你们谁有……？”
　　戴维的嘴角抽了抽，他猛地侧过身，果然发现了右臂缠着治疗机器人的莫蕊。小女孩勉强靠在服务台上，脸色有些白，不、这白得更像是一尊没有上色的活动人偶；离她最近的护士几乎感受不到女孩的呼吸，如果她一动不动的话，人们可能真的会认为她是个雕塑，没有生命、甚至没有灵魂。
　　鲁道夫医生将病历塞到戴维手里，直直地走到莫蕊面前和她说话。奇怪的是，莫蕊居然能用磕磕巴巴的拉丁语回复他，医生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卷纱布塞到了女孩的手里。
　　布莱尔夫人小声嘀咕着“这东西能用嘛”，之后就摇摇头离开了；戴维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很默契地没有阻拦。鲁道夫医生招呼护士之后需要带莫蕊去测试，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直视着戴维蓝灰色的眼睛道：“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您知道的，对吧？”
　　戴维正盯着书架上的相框出神，听到鲁道夫这么说，忍不住微笑着转移了话题：“这是您的家人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医生闻言愣了一下，只见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他们死了，在俄罗斯——就是那次车臣暴乱。”
　　“我很抱歉，”戴维叹了口气，依旧专注地盯着相框里的人，“太可惜了——您的妻子和女儿都很漂亮。”
　　医生没有说话，许久，戴维才慢吞吞地转过身，从角落里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到他办公桌对面，笑眯眯地问道：“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治不了她，”鲁道夫重新戴上眼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到戴维面前，“你们也不想让我治她，对吗？”
　　戴维盯着那张纸，嘴角依旧含笑：“鲁道夫，现在都是高科技时代了，你怎么还在用这些老古董？”
　　医生微微一笑：“我不想留下任何看不见的痕迹。”他指了指自己手中厚厚的文件夹，波澜不惊地说道：“从那次之后，我就拒绝用各种电子产品了。”
　　戴维遗憾地摇摇头：“您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拒绝接受事实，”医生将文件夹收了起来，递给他一支笔，“这个病例，不是由我来写，是由你来写。”
　　戴维静静地望着他，许久，才接过笔在病历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毕恭毕敬地递给鲁道夫；鲁道夫盯着他的字看了半天，才缓缓地说：“我竟然还不知道您有如此功力，能把我的字迹模仿得这么像。”上面的几行字，除非是异常了解鲁道夫的人，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发现这些字根本不是鲁道夫写的。
　　戴维摊了摊手：“这不是我写的，AI写的。”
　　鲁道夫沉默了，他将病历重新塞进自己厚厚的文件夹里：“你们这群人到底还研究了哪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太多了，”戴维冲他神秘地笑了笑，“多到连我们也不知道。”
　　“那么，我想知道，”鲁道夫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把脸凑到戴维面前，距离之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打在他脸上的湿热呼吸，不过他只是直视着戴维蓝灰色的眼珠，缓缓的问道，“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戴维还是AI呢？”

　　小护士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莫蕊，喀戎监察官正在用没有受伤的左手飞快地在记录屏幕上打着字。她的脸还是很白，大家之前给她测了各项指标，根本没有贫血的症状，甚至说除了那一道伤口，其他指标都很正常，但这个女孩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苍白了下去，小护士甚至一度以为，这个女孩会在自己面前消逝得无影无踪。
　　莫蕊将记录滑到医院的记录界面，看见小护士低着头一言不发，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啊？啊？……我？我很好，”小护士感激地冲她笑笑，思索了一下，从旁边的医疗车上拿起了体质监测机器人，“请问，您介意再测一下吗？”
　　莫蕊愣了愣，但她还是点点头，毕竟面前的这位护士没有恶意。小护士将她左手的袖子小心地撸到胳膊肘，看到了女孩子纤细的手腕，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好细……”这么柔弱的女孩子，真的是喀戎监察官吗？真的是传说中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喀戎监察官吗？她定了定心，努力打消了自己的疑虑，细心地将机器人缠到了女孩的手臂上。
　　莫蕊低着头盯着治疗机器人愣了一半天，突然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小护士惊愕地抬起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笑了：“我觉得你跟官方照片上的那个‘你’不太一样，你比她瘦太多了。”这不是她应该回答的问题，莫蕊不由得沉默了。
　　“莫蕊，”戴维远远地走过来，将一个盒子递给莫蕊，“出院礼物。”他看了看缠在莫蕊手臂上的仪器，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大半，但他马上冲护士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挺认真负责嘛。”虽然戴维的脸上满是笑容，但不知怎的，小护士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里似乎淬着剧毒，不觉得后背阴恻恻的、甚至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莫蕊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戴维一眼，他马上做出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笑嘻嘻地把盒子推到她身边：“职业病职业病——你不打开看一下？”
　　莫蕊冷哼一声打开盒子，发现是一颗漂亮的绿宝石耳钉。好歹她也是千金大小姐出身，自然也是识货的，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耳钉：“沙弗莱，快绝种了吧？”
　　戴维笑着安慰她：“协会给你的。”莫蕊静静地盯着绿宝石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帮我戴上吧。”
　　小护士不禁张大了嘴，因为眼前这个画面有点儿太有冲击力：一位优雅的中年男子侧着身子，俊美的脸慢慢贴近了女孩的右脸，细心地撩开她耳侧的碎发，将一枚绿宝石耳钉钉在了她的耳垂上。男人的笑容有些危险，女孩的脸色却是异常冰冷苍白。这明明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却给人一种犯罪的意味在里面。
　　戴维在莫蕊耳边轻轻呼气：“你喷香水了？好清淡的味道。”
　　莫蕊伸出手捂在了他的嘴上：“洗衣液，超市打折的那种。”
　　戴维撇了撇嘴，这时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马上条件反射般的跳离了莫蕊身边——只见鲁道夫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索性将莫蕊挡得严严实实：“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让我帮她戴耳钉。”戴维无所谓地耸耸肩。
　　鲁道夫马上回过头将炮筒对准莫蕊：“你不怕感染嘛！你明明还在观察期！”
　　“我……”莫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只见鲁道夫骂骂咧咧地将她手臂上机器人拆下来，戴上手套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耳垂，才叹了口气：“你现在很脆弱，我建议你不要再对自己的身体动任何会带血的东西，明白吗？”
　　莫蕊弱弱地点点头，鲁道夫向她伸出手：“那卷纱布你还剩下些吧？还我。”
　　“不要给他。”
　　莫蕊的动作不经意间顿住了，鲁道夫见状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别告诉我你用完了。”谁知莫蕊竟然点点头，一脸的惶恐不安：“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用，一不小心就用完了……我……我会赔你的。”
　　鲁道夫不禁小声咒骂了一句，瞪了莫蕊一眼，气哼哼地走了。这时，耳畔又传来了沉稳的声音：“想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吗？”
　　莫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莫莉，你下次不需要做这么大动作，我会理解你需要什么的。”AI的声音低沉而又优雅，莫蕊的瞳孔下意识地缩了缩。这时，戴维探过头来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里的餐券：“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他是不是很完美？”
　　莫蕊咀嚼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戴维好笑地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别误会，我就问问——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申请取消AI智能助手的。”
　　莫蕊冷笑着回了他一句：“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戴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会习惯的，”他停止了咀嚼，用叉子敲了敲莫蕊的餐盘，“别忘了你下午还有检查，别急着回去。”
　　莫蕊不禁皱了皱眉头：“我只是右手被划伤了啊。”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我手里明明还攥着好几个活计呢。
　　戴维缓缓抬起头，双手交叉抵在了自己的下颌处，突然用凝重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右手：“其实那把刀上有病毒。”
　　“啪。”莫蕊手中的叉子跌落在了餐盘上，她愣愣地望着戴维，慢慢地僵直了身子，半晌，她才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骗我有意思嘛？”
　　戴维竟一时间沉默不语，半晌，他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知道有些马上晋升喀戎监察官的自大狂怎么死的吗？就是被一把刀害死的，”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俯下身子凑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我们大意了，刚才应该拿真家伙对你，那样你就该知道生命的可贵了。”
　　莫蕊微微侧过头，得意地贴近了戴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