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红袍》城芾

26、Chapter25

　　美国·费城·中心医院·特殊观察病房
　　“我前男友呢？”
　　布莱尔夫人划投屏的手顿了一下：“什么？”
　　“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莫蕊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手背上的针头有些错位了，同时治疗机器人也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她干脆将它暴力扯掉了，血瞬间汩汩地冒了出来，“他人呢？”
　　布莱尔夫人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动，突然笑了：“你关心一个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我想看看他到底该治什么罪，”莫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冒着红灯的治疗机器人，摩挲着机器人光滑的外壳，留下了一行滑腻的血手印，“他居然知道有人想杀我……”她生生地将“他想杀我”这几个词咽了下去——这不科学，正常来说他会被第一个调查，甚至可以被调查千百遍，但是现在所有人、包括蛇夫座，都对此无动于衷。她用余光偷偷地望着布莱尔夫人，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布莱尔夫人笑了笑：“他是很优秀的警员，很敏感也说得过去吧。”
　　“他知道有人想杀我，万一是同伙呢？”
　　布莱尔夫人耸了耸肩：“蛇夫座调查过他了，没有问题，”她低着头将针头重新换了一根，小心翼翼地帮她重新扎上，“是费城侦查厅让我告诉你的。”
　　莫蕊冷冷地问道：“那为什么麒麟没有告诉我？”
　　“麒麟被入侵了，他用专线也打不通，”布莱尔夫人耐心地解释道，“那些人既然想杀你，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麒麟’线路现在肯定很危险，我们已经拿去检测了。”
　　“你们就这么相信蛇夫座？没有考虑过什么特殊提审？”
　　布莱尔夫人抱着臂靠在一边，冲她公式化地笑了笑：“蛇夫座表示没有问题。”
　　“呵，”莫蕊拉开一旁抽屉叮叮当当地扒拉了一会儿，抽出一卷纱布，胡乱缠在伤痕累累的胳膊上，“我有时候真佩服你，夫人——你一直在隐忍，这让我感觉到自己一直是个小女孩。”
　　布莱尔夫人叹了口气，走过去细心地替她把纱布缠好，并按铃叫来了医生：“你要是一直活得像个小女孩，该有多好。”
　　“但你是一个披着完美女孩外表的恶魔，”布莱尔夫人在莫蕊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伴随着她的闷笑，“恭喜你已经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喀戎监察官了，我很欣慰。”
　　莫蕊没用动，等布莱尔夫人走出去了，她才长呼一口气瘫在了床上，刚想跟麒麟说些什么，这时，她的耳畔响起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语音：“你好，莫蕊。”
　　“你是谁？”
　　“我是蛇夫座。”
　　“怪不得，”莫蕊冷冷地笑了笑，“你掌控不了切尔诺贝利。”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荡荡的玻璃杯，杯壁上残留的几滴水珠被甩到了病床上，她的食指上也增添了潮湿的触感。
　　蛇夫座的声音显得异常公式化：“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莫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她叹了口气：“我还有这个资格呢？”
　　“因为你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试验品，”蛇夫座的声音明显紧绷了起来，“你想以死威胁我，这我都知道。”
　　莫蕊脸上嘲弄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沉默地抛起了手中的玻璃杯，玻璃杯瞬间就破碎在了病床对面的墙上，有几枚飞溅的碎片弹跳到了她的脚下，但是她没有动，只是自顾自说道：“我现在应该庆幸的是‘麒麟’线路已经被送去修复了，要不然它肯定会义无反顾地跳出来阻止我。”AI助手的第一指令就是保证监察官的人身安全，它们是引导者、也是保镖。
　　蛇夫座沉默了，莫蕊笑嘻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开车的时候。”
　　莫蕊叹了口气：“因为我没跳车，对吗？”她无奈地摊了摊手：“天地良心，我的车门被杀人凶手锁住了，我也不想死的。”
　　蛇夫座的声音波澜不惊：“我不认为喀戎监察官连开锁的能力都没有，”它顿了顿，“至少我不知道你居然还能从血泊里跳出来准确刺中别人的大动脉。”
　　“你既然都知道，何必来问我？”莫蕊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蛇夫座，我们本来可以愉快地开始下一个话题的。”她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玻璃碎片，白皙的脚腕上登时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蛇夫座不由得沉默了。
　　“你果然是个疯女人，”蛇夫座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有什么条件？”
　　“伊戈尔——不对，他明明是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戈涅维洛夫，”莫蕊懒洋洋地说道，“我要他的全部资料，你能做到吧？”
　　蛇夫座沉默了一瞬：“包括‘切尔诺贝利’？”
　　“包括‘切尔诺贝利’。”

　　美国·费城·α级安全局
　　“她怀孕了，你知道吗？”戴维漫不经心地划着投屏，似乎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的确，他说话时的语气就跟平时询问吃饭喝水天气一样寻常。
　　布莱尔夫人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划着投屏：“她出车祸的时候，那个孩子就不可能留住了吧？”
　　“是的，但是你不知道，”戴维摘下眼镜，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那个孩子，在车祸之前就不可能活下来，”他将眼镜细心地折好交给了一旁的助理机器人，“因为她体内的试验药物已经被胚胎吸收了。”
　　“就像辐射一样？”布莱尔夫人淡淡地笑了笑，“这应该不在你们的意料之中吧。”
　　“是的，我们已经停止对她用药了，太危险，”戴维无所谓地冲她笑了笑，慢慢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却紧了紧，“我们会考虑素人试药。”
　　布莱尔夫人没有说话，许久，她才缓缓地问道：“你们是在担心她的安全，还是——”她的眼神中慢慢充满了冷意，连带着说话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了起来，“还是怕她发现你们在对她干什么？”
　　戴维貌似预料到了她会有如此反应，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以为她不知道？”只见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蛇夫座很爱惜她，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用一定的筹码来收买她。”
　　布莱尔夫人死死地盯住他：“所以有的人就该进‘塔耳塔洛斯’（Τρταρο）。”
　　戴维知道她在说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直接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弗里德里希·凯撒跟她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慢慢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布莱尔夫人这才发现他很高，高到几乎可以笼罩住自己，他的压迫感慢慢渗透了出来，伴随着男人毫无波澜的声音，“你可以不接受，但这是事实。”
　　布莱尔夫人的眼神瞬间凶狠了起来。
　　“好可怕的表情，”戴维根本毫无畏惧，他饶有兴趣的眼神里甚至还多出了几丝玩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你自己吧？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蛇夫座着想，也是他最忠诚的狗，到头来还不是在和他谈条件吗？”
　　“谁不是为了自己呢，”布莱尔夫人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把我想得如此高尚，你还真是个蠢货。”
　　“是啊，我就是个蠢货，”戴维缓缓地凑近她耳边，轻笑着说道，“蛇夫座让我转告你，他给你的新任务是让她接受自己死去的孩子是因为车祸。”只见他慢慢地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别让他失望，你可是最忠诚的狗。”说完就摔门而去。
　　布莱尔夫人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投屏，久久没有动作。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莫蕊看到她进来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玩弄手里的投屏：“你们想拿掉我的孩子。”
　　“……”布莱尔夫人一时间竟觉得喉咙间有些酸涩，她斟酌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啊，这个啊，”莫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过去已然发生，未来已成定局啊。”她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吓得不禁向后缩了一下。布莱尔夫人死死地盯着她，突然柔声说道：“你的孩子其实已经死在车祸里了。”
　　莫蕊愣愣地望着她，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但是她没有察觉到，一滴眼泪从自己的左脸缓缓划过，她喃喃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眼底的泪水瞬间覆盖了她的下半张脸，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微偏着的头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能有如此反应。
　　布莱尔夫人静静地望着她，许久，才伸出双臂缓缓抱住了她：“哭过之后，会痛快些。”莫蕊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一动不动地伏在她的怀里，像一尊被石化过的雕塑。
　　两个人默默相拥了很久，还是布莱尔夫人先抽回了手。她将手揣在衣兜里，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就快速走出去了，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飞快地伸出手抹了一把脸。
　　布莱尔夫人刚出门，莫蕊缓缓地抬起头，她脸上是挥之不去的阴鸷与嘲讽，跟刚才那个一脸懵懂、一脸天真的“无意识者”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不、或者可以说她好像刚目睹完一出好笑的戏剧，因为此时她的嘴角正好抿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只见她看似无意地抛了抛手中的投屏，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很精彩吧？”她摆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不过我还是没有太准备好。”
　　“这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蛇夫座的声音有些冰冷。
　　莫蕊使劲伸展了一下腰肢：“是的，”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半包烟，熟练地将烟叼在了嘴里，像往常一样，“你又何尝不是？”
　　蛇夫座叹了口气：“你果然……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你果然会牺牲孩子来保护自己……”
　　“我想活着，不是吗？”莫蕊懒洋洋地吸了一口烟，“你要怎么处理亚历山大？”
　　“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你是蛇夫座，我不是，”莫蕊忍不住笑了，她夸张地努了努嘴，“蛇夫座，你一向不留情面，我好像猜出来了你会干什么。”
　　蛇夫座不卑不亢：“是他在你的车上动了手脚。”
　　“他表面上是想报复我，其实是想报复你，”莫蕊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无比恶劣的笑容，她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扭曲得十分可怕，“我也想报复你，所以我没跳车。”
　　“下次不许这样了，”蛇夫座今天叹气的次数好像变多了，“好好活着。”
　　莫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你让我好好活着了吗？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啊。”
　　“你已经订婚了，艾伦·格雷在等你；佩德罗·迭戈·班德拉斯邀请你去他的庄园度假；金惠雅说要给你做世界上最好吃的韩式家常菜；文森特·里弗斯说他要跟喜欢的人结婚了，希望大家都来；费里德里希·凯撒说他的女儿越长越漂亮了……”
　　莫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你居然还有脸提弗雷。”
　　“他女儿没死。”
　　莫蕊顿了一下，不禁出言嘲讽：“别告诉我你在拍《真假公主》。”
　　蛇夫座叹了口气：“俾斯麦忤逆了他，我留了余地。”
　　“……”莫蕊一时语塞，信息量太大，她的脑子一瞬间竟然有些转不过来，“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毁掉监察官的是你们，最后给他们希望的也是你们——你们真的是……无法形容，太可怕了。”
　　蛇夫座突然说道：“我一度怀疑弗里德里希是‘冥王星’的卧底。”
　　“Pluto”是希腊神话中冥王的名字，执掌人之生死；而“蛇夫座”则是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化身，救人于水火。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看来是蛇夫座有意隐瞒——毕竟生死对立，这可能是某个反对蛇夫座组织的名字。她沉思了一瞬，不禁问道：“对于‘冥王星’你知道多少？”
　　蛇夫座的声音一瞬间竟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不多。虽然弗里德里希的俾斯麦已经被我们收回并进行分析了，但我必须要抓住亚历山大，”它顿了顿，“我唯一掌控不了的AI就是切尔诺贝利。切尔诺贝利算得上是我的专项AI，先有它，之后才有我。”
　　莫蕊静静地听着，许久，她低低地问道：“你是为它服务的？”
　　“我希望今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