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红袍》城芾

16、Chapter15

　　美国·拉斯维加斯·特别安全体检中心
　　莫蕊插着衣兜站在布莱尔夫人的对面，对，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建筑防弹玻璃。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过她这其实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清道夫”，他们都没有心，他们唯一有心的地方就是对喀戎监察官的保护，一旦其他人有任何攻击苗头或者可疑的小动作，他们都会进行无差别消灭，冷漠到对一切控诉、救援乃至屠杀都无动于衷，也就是说他们会像平常一样处理掉不和谐的事物，即使鲜血溅满了地板与玻璃、惨叫声冲破了静寂。很奇怪，红色明明是一个热烈、奔放的颜色，但当这个颜色穿在他监察官身上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言的冷漠与讽刺意味。
　　“你在外面站了很久，”布莱尔夫人喝了一口咖啡，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莫蕊望着窗外，外面有几个长得很像摄影师的人扛着长枪短炮，正在焦急地寻找些什么。他们时而交流时而看看这里，有好几次已经举起了照相机，但是又遗憾地放下了。
　　“他们对这里很好奇，”布莱尔夫人也看向了窗外，叹了口气，“很多媒体、私家侦探、甚至是阴谋论专家都想了解喀戎监察官，但是很不幸——他们只能看到一面镜子，而你能看到玻璃后面的我。”
　　莫蕊突然说道：“只有喀戎检察官能看到里面，对吧？”
　　布莱尔夫人侧着头，莫蕊看到了她脸上微妙的嘲讽与讥笑：“我们不止能看到里面，还能看清我们自己，”她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比如你和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戈涅维洛夫交往的事情。”
　　莫蕊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晦暗不明。
　　“很意外？不，莫里斯，你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身份，”布莱尔夫人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莫蕊也缓缓地扶着桌子坐下，“我想你也参加过全球喀戎监察官安全大会了，那么你应该更清楚，应该怎么处理个人感情——不，准确说来，是你必须仔细斟酌成为你另一半的人需要有什么特质。”
　　莫蕊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认为我的另一半需要展示给别人什么。”
　　“的确不需要——但是，你的处境会更危险，”布莱尔夫人低下头用咖啡勺搅着咖啡，波澜不惊地说道，“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还跟他在一起？是你失了智还是他得了逞？”
　　莫蕊愣了一下，只见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抱着双臂冷笑道：“那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明明也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居然会放任不管？是你们失了智还是他得了逞？”
　　布莱尔夫人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件事蛇夫座他自有安排。”
　　莫蕊耸了耸肩膀，冲她挑了挑眉，嘴角慢慢绽放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那你们就当我太好奇好了，我想看看他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来。”
　　布莱尔夫人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她轻轻笑了笑：“你们在害怕什么？”
　　“罢了，”面对这样的挑衅，布莱尔夫人居然没有生气，只见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依旧波澜不惊，“我提醒过你了。你若执意想玩，记得注意安全。”
　　莫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杯，突然问道：“你们都明明知道亚历山大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谁知布莱尔夫人竟然嗤笑一声，莫蕊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鄙夷的表情：“这么做？莫里斯，你也是当上监察官的人了，就不应该问这种问题，”她盯着莫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别过得太天真。当然你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情，也别想得太奇怪。”
　　莫蕊轻轻笑了笑：“是不是只要当了喀戎检察官，我就需要接受一切？”
　　“我不知道，”布莱尔夫人站起身来走到莫蕊身边，俯下身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们是在保护你，不会伤害你就好。”说罢就从她身边走开了，刚走两步，她像想起什么了似的转过头，对她粲然一笑：“拉斯维加斯景色不错，顺带一提，喀戎检察官可以赌博，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大家都在工作，仿佛两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美国·拉斯维加斯·步行街
　　莫蕊深呼吸一口气，在投屏上拿着电子笔画着远处的景色。
　　“不好意思，请问我们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发到我的主页上面吗？”两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姑娘拿着手机兴奋地问她。她们只在电视上见过喀戎检察官，但是很多人都没有这么漂亮——尤其是漂亮到不真实的那种：一个扎着丸子头的亚裔女孩，风吹乱了她几绺没扎好的头发——嗯，她迷茫和疑惑的表情真的很可爱。不得不说，喀戎检察官的服装都很好看，除了统一配备的红风衣外套外，里面的制服都是聘请知名设计师根据个人特色专门设计的，比如现在的莫蕊看起来像一个从橱窗里面偷跑出来的海军BJD玩偶。
　　“不，”莫蕊回绝了她们，“你们会被记录的。”
　　“啊？！”一个姑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莫蕊冲她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拍喀戎监察官的同时也会有记录仪记录你们，进行特殊比对——你们最近有没有罚单一类的东西？如果有的话，会加钱。”
　　两个姑娘的脸色马上都变了，只见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给莫蕊留下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就快步离开了。
　　耳畔是麒麟机械的声音：“莫莉，想听听她们说了什么吗？”
　　莫蕊摇摇头，体贴的AI还是出声提醒了她：“但她们的对话会进行重新比对。”莫蕊叹了口气，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你们这又是何必……”
　　“保护你的安全，”麒麟的声音沉稳而又完美，“毕竟刚上任不久就被伤到两次的喀戎监察官只有你一个。”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讽刺我吗？”莫蕊自嘲地笑了笑，关掉了投屏，拧着身子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盒崭新的烟，她用烟盒敲了敲桌面，“一杯威士忌，谢谢。”她摩挲着桌角陈旧的烟灰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需要我帮你点烟吗？”
　　莫蕊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开始掏打火机，只听见她含混不清地笑道：“好久不见，威廉。”然后慢条斯理地点上了烟，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威廉姆斯·安迪默克默默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尴尬地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他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哦对了、他今天还戴了一副镶着金边的眼镜框，一副精英装扮。但莫蕊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间，威廉姆斯似乎看到了她脸上讽刺的笑容。
　　“我都不知道现在你的烟瘾居然这么大，”威廉姆斯自顾自说道，见莫蕊没有搭理他，他还是双手交叉放在了桌面上，有些无奈，“你的脸色很不好。”
　　正在这时，威士忌上来了。莫蕊冷笑着喝了一口，暗金色的液体瞬间少了大半，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椅子里，似笑非笑：“‘清白无辜’？‘随意诋毁？’”
　　威廉姆斯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僵住了，莫蕊笑着摇摇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将冰凉的酒杯贴在侧脸，歪了歪头：“我记得，当初是你甩的是我吧？”
　　他是个商人，那种常见的万恶资本家，在莫蕊测试的中期阶段，他就旁敲侧击地说好危险啊要不不要再测试了。在莫蕊等结果的时候，他又变得很烦躁，有几次吃晚餐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结果如何。最后莫蕊实在是厌烦了，干脆说：“没戏了”，那天他就在席间气哼哼地离开了，顺便给她发了个消息说好聚好散吧。
　　其实莫蕊跟他算是门当户对，但在其他的方面这两人几乎没有任何关联，早在威廉姆斯发表公开声明的时候，莫蕊就把他的家底和各种糟烂事摸了个清楚，而他现在找过来，无非知道了喀戎监察官的配偶是可以申请到免费的高级安保或者一些高额补贴的，然后他就可以用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可以为家人甚至是公司省下一大笔钱，但莫蕊没有告诉他这群安保是“冥河水母”。
　　威廉姆斯忙摆手：“不……你误会了，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
　　莫蕊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我有男朋友了。”
　　“……”
　　“所以你是来棒打鸳鸯的？”她眯缝着眼睛，笑得十分恐怖，“醒醒吧，我男朋友可比你优秀太多，至少他不会把利益写在脸上。”
　　威廉姆斯叹了口气，他望了望莫蕊，郑重地说道：“他们想让……我们复合。”
　　“蛇夫座的意思？”莫蕊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居然相信那个毁你清誉的东西。”她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知道你为了省安保钱答应了。但我得好好提醒你一下，那些保安我都没见过。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文森特·里弗斯的那群倒霉情人们。”然后她满意地看到了威廉姆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果然……”
　　但他还没有死心，似乎想辩解些什么：“我只是……”
　　莫蕊将烟掐灭在指尖，丢在了面前的烟灰缸里，遗憾地摇了摇头：“威廉，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她缓缓前倾身体，凑到了威廉姆斯的耳畔，这本来是一个极其撩人的暧昧动作，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到底有多么恐怖，“你现在身边有一群女人，她们对你很好奇，因为她们想看看监察官的前未婚夫究竟是何方神圣。你沉浸于这种奇妙的优越感之中，而且你的确仔细盘算过跟我复合的结果是利大于弊。你还是太年轻啊，这世界上所有的馈赠，哪个不是明码标价的？”
　　“你知道为什么文森特·里弗斯叫‘蓝胡子’么？因为他爱过的人都守不住秘密——但最恐怖的就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守住秘密。”
　　“我和他，是同一类人。”
　　莫蕊笑吟吟地望着他，现在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尤物。只见她慢慢地缩回身子，缓缓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威廉姆斯，嘴里却说着最轻快的话：“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不介意多看一场戏。”说完她就将手插在了风衣兜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个月后，威廉姆斯·安迪默克宣布订婚，并且在宣布的第二天火速结婚、度蜜月，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当麒麟告诉莫蕊这件事的时候，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将一行字输进了程序里，随后冷笑着点燃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