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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3 ...

  •   法国·里昂·某一处街角咖啡厅
      “弗雷?弗雷!”
      弗里德里希突然回过神,坐在他对面的莫蕊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从一旁的纸抽盒里快速地抽出几张纸递给他,顺带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可怜的玻璃水壶。刚拿到手的时候,它的确是接近满的,但弗雷一直在愣愣地倒水,溢出的白开水直直地从放着菜单玻璃桌面上蔓延到了他们脚下的地毯上,要不是听见了咖啡厅老板不自然的咳嗽声,估计下一秒弗雷说不定还会把水壶吞下去。
      “你到底……”莫蕊刚想提醒他几句,这才发现弗里德里希居然满脸泪痕,她不由得僵住了。更尴尬的是,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问他请问你有什么烦恼?需要我做什么吗?还是……不过以弗里德里希的个性,一般情况下他要是真的想寻求安慰就会立即说出来,但到现在为止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说明他只是想自己静一静。
      莫蕊默默地将一旁救急的纸巾盒推到他面前,还从旁边的罐子里抓了一把散装水果糖堆到他面前。这时,弗里德里希幽幽地说道:“莫莉。”
      莫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嗯。”
      弗里德里希问:“你经历过什么特别绝望的事吗?”
      莫蕊低下头望着咖啡杯里模糊的倒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弗里德里希看到她缓缓地用右手捂着脸,突然笑着问了一句:“‘生活总是这么难,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弗里德里希愣愣地接了下去:“‘总是如此。’”
      莫蕊抬起头,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伤心,如果你愿意说,我会认真倾听。当然,如果你不会说,我们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她低下头在一旁的点单界面上又点了两个新的甜品,自顾自说道:“多吃点儿甜的,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谁知弗里德里希突然摆了摆手:“有酒吗?”
      莫蕊叹了口气:“弗雷,这里是咖啡厅。”
      “莫里斯,”弗里德里希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莫蕊倏地抬起头:“什么?”
      弗里德里希突然笑了一下,但是这个笑容简直比哭都难看,难看到莫蕊恍惚地以为自己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个人。她已经发现明显不对劲了,但是弗里德里希根本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事情的端倪,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召唤着麒麟,麒麟的反应果然够快:“你一会儿找个理由离开他。”莫蕊的脸上依旧是之前那个表情,麒麟接着说道:“总部给你传来了私密消息,他的履历已经变红了,你出门之后向右转,那里是大街。”麒麟很少会表达出自己的焦急,很多情况下它就是个冷冰冰的AI,和普通的机械没什么两样,但是刚才它的声音里却夹杂着某些急切的复杂情绪。
      弗里德里希的眼神波动了一下:“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莫蕊双手交叉叠在下颌处,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弗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弗里德里希猛地摇了摇头,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倏地又放开了,他反复重复着那一句话:“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这时,甜品来了,弗里德里希几乎是三四口就把它吞了,莫蕊慢慢地咀嚼着甜品,沉沉地望着他,在某一刻,她张了张口想问他些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他昔日耀眼的金发显得黯淡无光,乱蓬蓬的堆积在他的脑袋上,无神充满血丝的眼睛、腮帮上青色的胡渣,还有那开裂渗血的嘴唇。莫蕊想起来今天她刚见到弗里德里希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很不像他。
      弗里德里希侧过身子掏出了烟,这时莫蕊突然站起来拽着他的领带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女人的力气很大,弗里德里希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窒息,只见她大力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砰”地一声将挂在门上的复古风铃的脆响也一并关在了屋里,风铃失控地砸在门上,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
      莫蕊死死地盯着弗里德里希,声线有些低沉:“弗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蛇夫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如果你的履历变红,那就说明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无一例外。
      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弗里德里希依旧沉默着,麒麟还在不停地提醒莫蕊不要久留,她只好选择转身离开。
      这时,弗里德里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莫蕊猛地回过头,慢慢地侧过了身子,只见她双手插着兜,她的额发与红色的衣摆在微风中显得有些凌乱,但她并没有在乎这些会影响她形象的细小问题,她一向喜欢这样。她微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向自己走来的弗里德里希,眼底是一些更复杂的情绪,虽然中途她似乎还抿了抿嘴角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放弃了,许久,她才低低地说道:“好。”
      弗里德里希的内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弗雷?”莫蕊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腹部现在明晃晃地插着一把餐刀,殷红的血扩散开来,晕染开了自己的红色外套,马上消失不见。
      麒麟的声音沉稳而正式:“警报!警报!经确认德裔喀戎监察官弗里德里希·海恩茨·凯撒刺伤了华裔喀戎监察官莫蕊!”共享的危机马上传输到了各个共享网络,附近的各级侦查厅以及各级监察官已经收到了定位,过不了多长时间,瑞士总部就会收到这份报告。
      莫蕊的大脑因为疼痛与麻木已经开始当机了,她茫然地望着弗里德里希,这个前几天还在与大家聚会讲故事的温柔男人,现在是这么的陌生——她的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但是她知道,弗里德里希不想杀她,如果眼前这个喀戎监察官真的要杀毫无防备的自己,那么她现在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俾斯麦的声音沉稳而冷静:“弗里德里希·海因茨·凯撒监察官,我们需要逮捕你……”但是下一秒它就说不出话了,因为弗里德里希已经将它暴力从耳朵上扯了下来,但还是有细碎的血珠顺着他的耳垂滑落,滴落在地上、也在他白色的衬衫上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玫瑰。男人茫然地望着她,一滴泪缓缓地滑过了他的脸颊。
      莫蕊已经在疼痛与宕机中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向快步离开的弗里德里希走去,麒麟在她耳边警告道:“他现在已经是α级通缉犯了,莫蕊监察官。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能过去!”
      “闭嘴!!!”

      男人低着头快步从小巷里出来,他需要马上躲起来,刺伤喀戎监察官可是重罪,而且他已经把俾斯麦甩掉了,那就表明他已经放弃了喀戎监察官的所有头衔,也降级成了一个α级通缉犯、准确来说是一个死囚犯……先天的对危机反应让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了一双充血的眼睛。
      莫蕊重重地甩了弗里德里希一记耳光,力道之大使得他几乎整个人都被拍到了墙上。只见她的双目赤红、脸色苍白如纸,只见她调出蛇神抵着弗里德里希的下颌,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敢捅我?!你居然敢捅我?!你好大的胆子!”
      弗里德里希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撞到了头部,眩晕之间他感应到了莫蕊扭曲的表情与粗重的呼吸,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想起了他在很久以前曾经看过一次莫蕊的机密资料,其中有一项心理测评是“轻微ASPD(有待商榷)”,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喀戎监察官是常人眼中的“疯子”,一部分人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很常见,但是蛇夫座已经对监察官的心理状况评定标准一降再降,可见真正能留下书面记录的——已经不算是完整的人了……
      “莫蕊!你在干什么!”麒麟的声音变得尖利了起来,“这是杀人的枪!”而莫蕊则置若罔闻,只见她将耳钉暴力地扯下来,过大的动作几乎把耳垂扯烂了,只见她突然咧嘴冲弗里德里希笑了笑,做了一个口型——然后她扣动了扳机。
      尖叫声、警笛的轰鸣、AI耳钉的闪烁……都慢慢地在她身边扩散。
      当侦查厅工作人员、正在里昂工作的法国喀戎监察官文森特·里弗斯赶到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对着地上一个不停抽搐的人机械地开着枪——准确来说也不算开枪,因为蛇神已经切换成了电击模式,伴随着渗人的电流声,那位进了通缉名单的前监察官蜷缩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地滑落在地面上。
      文森特做了个手势,然后他一个人慢慢地靠近莫蕊:“莫里斯。”
      莫蕊慢慢地转过身,身上的红外套堪堪披在了手肘,鲜血染红了她上身的修身制服,有一部分血已经凝固了。只见她微阖着眼睛,颤抖的细密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脸上留下了清浅的阴影,她的嘴唇在颤抖,吐出了一个个嘶哑的音符:“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文森特平静地望着她:“你在保护自己啊。”
      莫蕊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只听见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嘴唇翕动了两下,吐出了残破的预言:“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文森特摇摇头,他慢慢地靠近莫蕊,低声哄着她:“没有,没有……莫莉,你没把刀拔出来,这很好——但是你不要做这么剧烈的动作,你看你现在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他像哄小孩一样,慢慢地走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莫蕊拿枪的那只手。
      好凉啊……他想到了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带着外甥加拉哈德和外甥女凯瑟琳在圣诞树下堆雪人,小男孩委屈地说即使戴手套也阻挡不了寒冷,他拉起孩子们的小手才发现原来手也能这么冷啊……他刚想把枪拿下来,就听见女孩颤抖的声音:“我好像……看不见了……”
      文森特震惊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女人那双无神的眼睛。

      法国·里昂·特别安全体检中心
      “她醒了。”
      莫蕊迷迷糊糊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文森特;她嗫嚅着想开口,文森特马上按住了她:“你刚接受完注射,最好先不要说话。”她不禁睁大了眼睛,文森特看着她的眼珠在慢慢转动,不禁舒了一口气。
      莫维坐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幸亏里弗斯先生提前赶到了现场帮你做了紧急措施,天哪……”他将莫蕊额前细碎的刘海拨到耳后,将她的小手包裹住并深深地吻了一下:“蕊儿,你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莫蕊勉强笑了笑,摸索着抓紧了莫维的手,刚想说些什么,但是想起刚才文森特的告诫,只能对爸爸点点头。
      文森特见状对莫维使了个眼色,就拿好档案出去了。
      莫蕊向父亲的怀里艰难地靠过去,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爸,弗雷……”她的嗓子还是有些刺痛,她努力咳嗽了几下。喉咙里像塞着一颗不安分的细小石子,一点点夺去了她的声音。
      莫维正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他被带走隔离了。”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莫蕊的身体僵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莫蕊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正在这时,她头顶上的治疗仪传来了通讯请求,是主治医生发给病人家属的通知,莫维这才将莫蕊正连着治疗器机器人的那只手放在被子上,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后,莫蕊才睁开眼睛,她一直没有跟父亲说,其实她现在还是看不见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她至少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这是一件好事,看来还是有救的。她用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眼睛,似乎想从眼睛上摸出来什么端倪来,突然,她的动作僵住了。
      屋子里现在有个人,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有察觉到?是来杀我的吗?或者是清道夫吗?……莫蕊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薄汗,她僵硬地躺在那里,都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蕊儿,”来人的声音很熟悉很好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舅舅?”莫蕊的声音很小,像小猫一样。周绯忍不住心生怜悯,他低下头小声对莫蕊说道:“嘘……我是趁你爸走的时候偷偷进来的,我待不了多久的。”
      莫蕊弱弱地点点头,她用没什么力气的几根手指试探着攥住周绯的小指,周绯反过来也攥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真凉啊,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小声问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她在之前经历的昏厥、受伤、甚至是到现在的同僚袭击,其实跟她本身都没有太大关系;就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禁紧了紧。
      “舅舅……你抓痛我了……”莫蕊的声音很沙哑,周绯连忙松开手:“抱歉。”只见他将手伸向了耳垂上的沙弗莱耳钉,莫蕊只听到了一声闷哼,是他暴力拆除掉耳钉的声音,她的嘴不由得微微张大了:“你……”
      周绯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轻地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别说出去。”然后他就正襟危坐,严肃地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吃了什么药吗?”
      莫蕊没有回答他。
      周绯似乎预料到了她会有如此反应,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见?”莫蕊没有给他回应,但是她空洞的眼神似乎已经有力地印证了这句话。
      周绯沉默不语,半晌,他才笑了笑:“不用担心,你马上就会好的——我们的小莫莉,还是最棒的监察官。”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药瓶,放在莫蕊空闲的手中让她感受了一下,然后就慢慢地将头凑到了莫蕊的耳边。
      莫维回来的时候,窗台上的塑料花瓶被飞扬的窗帘吹倒了,里面有一支枯萎的玫瑰尸体夹在窗台的缝上,破碎的花瓣早就不知道被吹到了什么地方。看到这里,他的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使劲摇了摇正在侧身睡觉的莫蕊:“蕊儿?蕊儿?!”莫蕊迷迷糊糊地看向他,打了个哈欠表示茫然,莫维紧张地问她:“刚才是不是谁来过了?”
      莫蕊问:“啊?”
      莫维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了不少,但他还是叫来了医疗人员与保安,义正词严地告诉他们要加强安保。莫蕊重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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