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游戏》文学少女的忧郁

3、3.死亡

　　3.
　　蔺谦是典型的富二代。和大部分富二代一样，他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平时会有阿姨来打扫。”蔺谦挠了挠头，显然已经比在学校里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镇定的多，“而且我平时也会打扫。”
　　只见他熟练的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和肉，围裙一系，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想吃什么？”
　　于泽眨了眨眼。
　　“糖醋里脊？”
　　蔺谦哭笑不得：“我说，鬼能吃到东西吗？”
　　“你都能碰到我了，说不定能呢。”
　　“而且你可真狮子大开口……”蔺谦摇了摇头，扭了过去，“要不是我以前为了……做过，那现在可就尴尬了啊。”
　　“你说什么？”于泽没有听清蔺谦的自言自语，扭头问道。
　　“啊，没事。”蔺谦笑了笑，把男人“推”到了客厅：“你可以看会电视，或者去我房间把电脑搬下来玩。”

　　说罢，少年就回头去做饭去了。
　　天色已经傍晚，这个时候确实是该吃饭的时间。

　　于泽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走到了客厅，手慢慢摸上蔺谦家里的真皮沙发。
　　能碰到。
　　他又伸手试探的拿过遥控器。很好，没有掉，被他握在手里。
　　他的脚也确实是踏着地板，踩在上面的。

　　但那只拿着黑色遥控器的手却还是半透明的样子。
　　——是因为蔺谦吗？

　　他下定决心，看了眼飘去食材香味的厨房，慢慢往二楼的楼梯走去，心里暗暗数着步数。
　　……楼梯明明近在眼前，却没有踏上去。
　　落空了。
　　蔺谦家的客厅和厨房隔着一个小走廊，两者加起来的距离应该是五十米之内。于泽又伸手“摸了摸”楼梯的扶手，很好，没能抓住实物，自己半透明的手穿了过去。

　　他慢慢的走了回去。这次，因为他集中了注意力，所以很容易的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凝结起来。走到客厅中央就能摸到实体，当他站在他的旁边的时候，甚至于泽突然就有种他能吃到饭菜的错觉。
　　“怎么了？”
　　蔺谦虽然有模有样的，但还是看得出来他的生疏。显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已经很长时间没握过勺子了。

　　“没什么。”于泽弯了弯眼角，弯出了一轮月牙。

　　蔺谦拎着锅铲，突然就恍惚的感觉面前的人不是鬼大哥，而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于汐。
　　回神回神。他暗道不妙。鬼大哥刚跟上他的时候就说过，他和于汐是兄妹。在于汐失踪前他也曾经听说过她家的哥哥姐姐都失踪了，也留了个心眼。
　　他没想到的是哥哥妹妹的眉眼太过相似，但因为气质的不同，所以他也没刻意的把鬼大哥往于汐身上想。
　　但是，也许是傍晚的灯光昏黄过了头，竟然让他产生了错位感：面前的人，是于汐。

　　“汐……鬼大哥，饭还要些时间才好。”蔺谦咳嗽了一声，躲闪着于泽的目光，“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或者看会电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于泽的目光没有压迫感，甚至很平静，他却无来由的感觉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已经看透了全部。

　　“好。”
　　终于，蔺谦感到几个世纪过去了，于泽的声音也终于响起。他连忙松了口气，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专心的坐起他并不擅长的糖醋里脊。

　　于泽摊在沙发上。
　　他手搭在靠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打开的电视。那里面正在播报一中的新闻。
　　‘一中校霸学神于汐失踪！至今渺无音讯！’
　　‘一中之光双双失踪！是巧合还是人为？！’
　　‘两男生被发现死于学校，校方是否该对此负责？’
　　等等等等。

　　于泽苦恼的揉了揉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视上播报的新闻除了和蔺谦一起的两个人死亡的资讯，就剩下小妹和另一个同学的失踪……那个同样不见踪影的钱芊芊却没见丝毫信息。
　　和小妹一起失踪的人……
　　于泽眯了眯眼。
　　他眉头一皱，想到当时那怪物拉扯小妹的场景和不久前卫生间和天台上死去的人……

　　浓郁的甜腻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

　　而且，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当初阿泱……她是怎么消失的？
　　想不起来。

　　从自己感到自己成为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开始，他就对于泱消失和之前自己变成这幅样子没有丝毫记忆。
　　不是想不起来，只是感到像是被迷雾遮住了一样。
　　冷静、冷静。

　　心里越发的焦躁，好似千百只蚂蚁一起抓挠一样。又好像被人捏紧了心脏，喘不过气。
　　“不对……”男人窝在沙发里喃喃出声。

　　砰！
　　理论上没有实体，甚至还是半透明的男人在瞬间却狠狠地撞翻了沙发！那沉闷的一声响起，厨房里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
　　果然！
　　男人利落的翻了个滚，顺势就往前冲去！
　　于泽的眼神发狠。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只是幼年时受过了忍气吞声，受过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和他打交道的人都以为他是只小白兔而已。
　　稍微了解一些的也只是认为在于家，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是最为张扬的于汐，内敛的于泱也没什么人敢上去试试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脾气。
　　只有于泽，是‘显而易见’的软。

　　会帮助素不相识的人，会在同事灵感尽失的时候拉一把，事后轻轻浅浅的一笔带过。甚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缩成一团被于汐戳来戳去，被于泱的冷脸相待也会不在意的贴上去。
　　这给了很多人错觉。
　　那些没有产生错觉的少部分人，则是在后辈的不相信目光下告诉他们警惕这个似乎是最好欺负的男人。
　　不可多言，不可得罪。

　　于家人对外的信条似乎就只是这一句话。
　　不懂的人不懂，当个笑话；懂的人自然明白这句话指的是谁。

　　——如果于泽真的是个毫无作为的小白脸，那，他是怎么在幼年的时候带着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长大？
　　他没有上过学，却比那些人更加通透人世。

　　——而现在，捆住男人的，名为‘于泱’和‘于汐’的绳子已经被扯断了。
　　说白了，没人能阻止他，没人能抑制他的怒火。

　　暴走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嘛。

　　“滚。”
　　在厨房，一团黑色污泥一样的怪物努力的伸着他的口器，想要吞掉一个人形的物体。但是、它动不了。
　　怪物并没有‘思想’这种东西。它的一切行动都只是来依靠本能进行。以它的世界的标准，这种怪物是没有任何天敌的。
　　但是此时它的生物本能告诉它很不妙。
　　应该远离。
　　不能再留下去。

　　再留下去……会死、
　　但是死是什么？

　　于泽一眼就能看出单细胞生物的想法。虽然是一团恶心的污泥，但它停下的动作告诉他它在迟疑。
　　于泽冷笑。
　　怪物终于不再迟疑。它飞速的从那个人形生物身上褪下，在于泽的脚跨过来的时候瞬间就消失在了下水道里！

　　那个人形生物浑身都沾着黑色的粘稠物体，面部的轮廓确实是蔺谦没错。
　　是他疏忽了。
　　于泽急忙蹲下探了探蔺谦的鼻息。
　　还活着。

　　于汐被这种东西带走，自己亲眼看到她消失。
　　带走的于汐的，是那个‘钱芊芊’，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她也消失了。
　　这是有预谋的。
　　天台上被‘推’下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有待甄别。但是，那个人身上有着那时候他抓住的那种污泥，是怪物身上的一部分。
　　厕所里的那场景更像是凶杀现场，红色的血液四处都是，于泽亲眼看到有的血里不明显的混着黑色的东西。
　　后面死的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特点。
　　面目可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以及。
　　法医的鉴定。他们都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绝对不算短。

　　有预谋、像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对不上的死亡时间。

　　“……你没事吧？”
　　蔺谦醒了。
　　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色的奇怪液体，整个脸色一下子苍白的吓人：“怎么回事……？”

　　“是那种东西。”于泽把对方扶起来到，一脚踹正了沙发。果然，碰着蔺谦，他的‘实体’感觉就更加强烈。
　　“……”
　　“……大哥，那种东西果然，是因为我们吧？”
　　“因为汐……”

　　“别想太多！”于泽厉声喝止了对方的胡思乱想，强迫的把他按在了靠背上：“你休息一下，我就在旁边看着你。”
　　蔺谦：“……”
　　蔺谦：“好歹，把我做的糖醋里脊吃了吧？”
　　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指了指厨房：“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别浪费了。”

　　于泽皱着眉盯着蔺谦，对方笑容苍白，但坦坦荡荡，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好。”

　　蔺谦看着对方应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鬼大哥的背影在他渐渐往厨房走过去是越来越虚，灯光透过他散在地砖上，闪的蔺谦的眼睛有点疼。
　　他竟是慢慢的看不见鬼大哥了。

　　他是在盛好菜的瞬间被袭击的。那种东西无声无息，悄悄的攀上了他的肩膀，径直从他的口鼻进入。那种感觉好像是整个人都被掠夺了一遍，血管里流动的全都是那种奇怪的粘稠液体。
　　在他翻白眼，彻底被那玩意吞进去的时候，他以为他是会和他的兄弟一样的。
　　但是，大哥又一次把他扯了回来。

　　凡事都是有代价的。身为一个富二代，又是从小没有父母管教的性子，自然看得比别人通透。
　　大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他的身影越来越浅了。大哥或许看不出来——
　　他能。
　　蔺谦不是什么良善人。身上带了些东西。
　　比如刀。

　　他能感到，那个东西还没走。

　　“来啊。”蔺谦撑起了身子，声音微弱，“来杀了我啊，垃圾。”

　　杀意。
　　针一样的扎在他身上。
　　那玩意被激怒了。
　　蔺谦反而笑了。

　　别人不知道，他以前也懦弱，自闭，是于汐把他扯出来的。
　　现在，是鬼大哥把他扯出来。
　　他又不是什么柔软的林妹妹，怎么需要次次都让别人救他？

　　该还了。
　　他的眼里闪着水光，笑容却张扬肆意的像极了他喜欢的人。

　　小刀灵巧的转了个圈，黑泥从缝隙里出现，无声无息。
　　刀尖对准了心脏。

　　——“鬼大哥！”

　　于泽刚虚虚的夹起肉，他的手似乎更透明了。
　　放进嘴里，于泽顿了顿。怎么说呢，难吃的要命……明明看上去这么好看。
　　像极了于汐菜到不行的厨艺。

　　他嚼了几口，筷子‘啪’的掉在了案板上。

　　但，只是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着——
　　手狠狠的按在了案板上！用劲之大，几乎要掀翻大理石的桌面！于泽猛地扭头，双腿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张力，脚步声急促的响起！

　　“蔺谦！”

　　他对上了一双慢慢失去光的眼。
　　脚步声骤停。

　　趴在那双眼睛主人身上的怪物抖了抖，扭了扭它的‘身体’。

　　逃！！！！
　　怪物狼狈的发出一声尖叫——见鬼！这东西什么时候站在它背后的！！——如果它能尖叫的话，一定是这样的吧。
　　毕竟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听出来尖叫里的狼狈和慌乱。

　　于泽捏紧了拳头，没了笑。
　　这家伙虽然对他小妹有点不轨之心，但根本来说，是个好孩子。
　　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
　　就凭你那怪物一样的身体？
　　那我就来把它打碎！
　　等你能体会到“死亡”的时候，想必你也一定会理解属于人类的恐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