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慕卿知

2、第二章

　　薛志刚收回思绪，定了定神，离开房舍往酒肆大堂走去。一路上，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他试图找出这个暗哨所在，但一无所获，看来这是个盯梢高手。既然无法找出暗哨所在，那他就无法做到一击必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让湘丫头离得更远、更安全，他决定暂且不惊动对方，让对方就这么盯着。

　　薛志刚慢悠悠地走入酒肆，就好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从大堂走到柜台，又从柜台走上二楼，眼角余光扫过那些外地酒客所坐的酒桌。果然，那些外地酒客全都走了！

　　此刻，薛志刚基本上可以确定，问题就出在这些外地酒客身上。他走下二楼，站在柜台旁边，望着大堂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的众多伙计。他们当中，有不少从酒肆开张一直跟着他干到现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风雨欲来风满楼啊！”

　　薛志刚不由得在心中叹息，看来酒肆这边，也得早做安排。他转过身，对着站在柜台后的鲁吉祥道：“鲁掌柜，你跟我去一下账房。”

　　鲁吉祥是薛记酒肆的柜台掌柜，也是酒肆的老人了，酒肆开张便在这做掌柜，这些年主要是他帮着打理酒肆，薛志刚倒是省心不少。

　　“是，东家。”鲁吉祥答道。他跟着薛志刚走进账房，在薛志刚对面站着。

　　薛志刚道：“鲁掌柜，请坐！”

　　鲁吉祥道：“谢谢东家！”随即在薛志刚对面坐下。

　　薛志刚道：“你来店里有十来年了吧？”

　　鲁吉祥道：“是的，东家，自打东家在镇番县开了这家酒肆，我就在这了，今年正好是第十个年头。承蒙东家厚爱，这些年一直让我帮着打理酒肆，这是我的荣幸。”

　　薛志刚道：“哎，岁月催人老啊！一晃眼，十来年过去了。想当年，你还是个青壮小伙，如今两鬓已有不少白发。这些年，辛苦你了！”

　　鲁吉祥道：“东家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东家宽厚，这些年未曾亏待店里的伙计，大伙儿都愿意跟着东家干。”

　　薛志刚道：“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鲁吉祥道：“东家请吩咐！”

　　薛志刚道：“有位老友邀我去外地做桩大买卖，我已经答应了。薛记酒肆，我准备出售，时间应该就在近期。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是想继续留在酒肆，还是另谋他处？若是你想留在酒肆，我可以在出售时附加上这个条件，价格上我可以给对方让一些步，也不枉你我这么多年相识一场。”

　　鲁吉祥有些吃惊，显然，东家出售酒肆的消息，让他有些始料不及。不过，他也有些感动，毕竟为了给他谋个去处，东家愿意牺牲一些自身的利益。他定了定神，似乎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心，回答道：“若是可以，我还是愿意跟着东家干。”

　　听到鲁吉祥那果断、毫无犹豫的回答，薛志刚十分满意。这些年来，他对鲁吉祥的办事能力，十分欣赏和认可。鲁吉祥的人品，更是无可挑剔，忠诚可靠，做了这么多年掌柜，账房中的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未曾揩油水。

　　韩湘已经长大了，现在也有了自保的能力，该带着她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回到她的家。以后，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人帮衬，像鲁吉祥这样忠诚又知根知底的人，薛志刚十分乐意培养。不过，让曹吉祥拖家带口远离故土，跟着他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这还得让曹吉祥自己来做决定。毕竟，未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

　　薛志刚笑着问道：“你确定？不需要跟家里商量商量？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认真考虑。”

　　鲁吉祥肯定答道：“回东家，不必了。家中由我做主，我想跟着东家干。”

　　薛志刚道：“既如此，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未来怎么样，我也不好给你许诺，但绝不会亏待你。”

　　鲁吉祥道：“我信得过东家。”

　　薛志刚道：“稍后，你挨个找一下酒肆的伙计，跟他们知会一下这件事，就说东家有意出售酒肆，明日起歇业。至于其他的，一概不要多提。事发突然，他们一时半会不容易谋到好去处。这样，在正常结清这个月的月钱之外，按照他们在酒肆的帮工年限，每年多发一份月钱。”

　　鲁吉祥站起身，拱手作揖道：“我替酒肆的伙计，谢过东家！”

　　薛志刚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这次你也一样，从账房多支十份月钱，就凑个整，多支四十两银子。”

　　鲁吉祥道：“谢过东家！”

　　薛志刚道：“今天还和往常一样，正常打烊。打烊后，你领着伙计们清点一下库里的存酒，厨房里有些吃食不能久置，你给伙计们分一下。至于其他的，就和存酒一起，整理一个清单，你回去先估个价。另外，告诉伙计们，从明天开始，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鲁吉祥道：“是，东家。”

　　薛志刚道：“我今晚会离开镇番县，不会在凉州府逗留太长时间。此行，我们的目的地是京师洛阳，到时需由你携带家眷，先行前往洛阳打点。你看看需要几日，可将家中之事处理妥帖。”

　　鲁吉祥认真想了想，道：“家中双亲均已过世，只有内子和一双儿女，七日，七日后便可动身。”

　　薛志刚道：“行，那就七日。七日后，你携家眷前往凉州府城，在城东的悦来客栈住下，到时自会有人前去跟你联系。账房的银子，等给伙计发完月钱，剩余的先由你保管。此行路上的花销，可从账房支取。”

　　鲁吉祥道：“是，东家，我记下了！”

　　薛志刚站起身，道：“好了，就这些，酒肆的事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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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番县位于大梁西北边陲，毗邻北原国，是大梁与北原开启互市的边境县城之一。来自大梁各地的商贾汇聚于此，将大梁境内的各色物品，源源不断地运往镇番县，有茶叶、有瓷器、还有布匹等，从北原商贾手中换取马匹、牛羊、骆驼等，还有上好的葡萄酒。

　　说起葡萄酒，韩湘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钱平安。自打钱平安第一次喝过这葡萄酒之后，他就彻底喜欢上这酒了，一个劲夸葡萄酒好喝。韩湘不免好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喝了一小口，她就产生一个念头，这酒太难喝了，但她作为晚辈，也只能昧着良心表示赞同。从那以后，每次去凉州府城拜访钱平安，一壶上好的葡萄酒便成为必备品。

　　韩湘离开薛记酒肆后，便直奔马市。马市是大梁与北原互市的固定场所，因以交换马匹或买卖马匹为主而得名。在马市，也可以交换或买卖其他物品，其中自然包括了葡萄酒。韩湘轻车熟路地找到出售葡萄酒的北原商贾，从他那里买到了一壶上好的葡萄酒。

　　离开马市时，韩湘无意间发现，在身后不远处，有人似乎在暗中打量自己。当韩湘回头望向这人时，这人看向他处，在路上牵马缓行。这人很面生，韩湘以前从未见过，于是提高了一丝警惕。

　　钱平安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还差钱小如的礼物。

　　钱小如是钱平安收养的孙女，是名孤儿，韩湘和她从小相识，关系十分要好。钱小如从小便喜欢吃绿豆糕。此刻，韩湘就在去往隆福斋的路上。

　　隆福斋，在镇番县小有名气，店中出售的糕点深受当地百姓喜爱。其中，最受钱小如喜爱的，便是这绿豆糕了。

　　每当韩湘去拜访钱平安时，钱小如便会两眼发光，见到韩湘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湘姐，可把你给盼来了！我的绿豆糕早吃完了。”每次听到这话，韩湘都不禁莞尔，敢情她是专门给钱小如送吃食的。

　　韩湘在隆福斋给钱小如买了双份绿豆糕，这是韩湘上次拜访钱平安返回时，钱小如所特意叮嘱，原因无他，绿豆糕不够吃。韩湘曾打趣道，让钱小如跟去镇番县，在镇番县住下，绿豆糕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钱小如是一百个愿意，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下好了，既可以吃到心爱的绿豆糕，还可以偷懒，不用每天练剑了。但钱小如架不住钱平安反对，美好的愿望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礼物准备就绪，韩湘翻身上马，准备前往凉州府城。恰在此时，韩湘又看见那个生人。好家伙，还真是盯梢的。

　　韩湘不免皱眉，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怪事一件接着一件。韩湘没有丝毫头绪，心中的担忧在不断上升，看来，是该主动出手，摸一摸对方的根脚了。

　　“驾！”韩湘轻夹马腹，纵马离去。

　　镇番县隶属凉州府管辖，县城的位置，坐落在凉州府城东北方向，相距大约一百六十里。从镇番县城前往凉州府城，一般从县城南门出城，而后上官道，若是骑马或坐马车，日内便可抵达凉州府城。

　　若是着急赶路，想尽早抵达凉州府城，可从镇番县城西门出城，抄小路翻越大柳山，便可缩短大半时间。但这条路坎坷难走，沿途多为密林，需从密林中穿行而过。然密林中岔路极多，高大的树木遮云蔽日，一旦在密林中迷失，恐难以分辨方向，将自身陷入险境。也正因如此，从镇番县城前往凉州府城，寻常人几乎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薛志刚非寻常人可比，这条路他便走过，而且走过不下十次。这条路，薛志刚曾带着韩湘走过三次。

　　前两次由薛志刚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教韩湘如何在密林中分辨方向，甚至会故意走错路，然后教韩湘如何纠正方向，再次找到正确的路。

　　第三次走这条路时，薛志刚便让韩湘在前面带路，途中未曾做任何指引，即使在韩湘多次走错路时也不例外。与薛志刚相比，韩湘最终花了双倍的时间走出密林，顺利地翻过了大柳山，通过了薛志刚的考校，让薛志刚感到十分欣慰。

　　此刻，韩湘正骑马朝着大柳山的方向奔去。大柳山林深树茂，生人进入此地，别说跟踪监视，能不在密林之中迷失便已是万幸。对韩湘而言，大柳山是摆脱盯梢的绝佳之地。但韩湘不满足于此，今日的异常，尤其是薛志刚那边的反常举动，让韩湘心中十分不安，韩湘也因此产生了一个念头，似乎即将有大事发生，这种感觉让韩湘如芒在背，极为不适。

　　韩湘欲主动出击，找到那个突破点，以求化被动为主动。在韩湘看来，这背后盯梢之人，或许可以助她窥得一丝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