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惊风起 ...
-
子夜直觉萧逸并非池中之物,却有些捉摸不透萧逸在朝臣面前的懒淡与无动于衷。她恍了恍神,几乎以为最初瞥到的那一抹隐忍坚毅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思虑之间,霍顾北忽举起手中的夔凤玉卮,携了二子霍长宁的手,离了自己所坐的束腰梅花锦凳,虎步行到萧乾座前,声若洪钟:“王爷为国为民,日夜劳苦,顾北功勋微薄,比之王爷如星辰之于日月,实在无足挂齿。犬儿长宁,幼时拜在玉虚门下习武,颇具身手,现为臣帐下先锋,也肯身先士卒,不辱皇威。微臣特带犬儿为王爷祝酒。”
“哦?号称齐国第一勇士的少将军霍长宁?”萧乾似乎颇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放了手中的酒杯,魁梧的身子斜斜地靠在紫檀嵌粉彩席心椅椅背上,睁大了眼上下打量着立在眼前的英气迫人的青年男子,半晌,方笑意盈盈地点头,“果然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当真虎父无犬子,霍将军好福气。”
“王爷过奖,长宁愧不敢当。”霍长宁一身紫袍玉带,金冠束发,英气昂昂。他少年英雄,在一众垂垂老矣的朝臣中尤显得朗朗如神,听了萧乾的赞誉,面上却无半分骄奢之色,却对着萧乾深深施了一礼,哄得萧乾亦是心花怒放。
“长宁,还不敬王爷一杯!”霍顾北轻睨了长宁一眼,似是极满意他的表现,朝他暗中点了点头。
“是。”霍长宁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双手将盛了满满一杯晶透洁白美酒的夔凤玉卮捧过头顶,恭敬道,“长宁敬祝王爷德政可风,万众共钦。”
“好。”萧乾酒性勃发,不由拊掌大笑三声,随即拍案而起,高举手中酒杯,豪气万千道,“众位随老夫一起满饮此杯。”
萧乾添为明帝皇叔,手握京畿六卫,掌管天下半路兵马,门下食客无数,几乎握了齐国的半壁江山,平日里只当明帝是黄口小儿,从不将萧逸放在眼中,素来狷狂不羁,朝臣中大半明哲保身,拜高踩低惯了,自有那一呼而应的,举了酒杯忙不迭笑意盈盈地立起,附和着霍长宁一起讨萧乾欢心。
一众舞姬正跳到半酣,水袖掷处,袖口挽起朵朵桃花。谁也未曾料到,突变就在须臾之间。说时迟,那时快,舞姬刚刚收拢的水袖随着一个款款扭腰又轻盈向两侧一掷,当中一幅水袖,更是泼墨般向萧乾喉间而去。众人尚沉浸在斗酒三千的畅快之间,多半正仰首而饮,丝毫不曾留意那水袖之中,已卷了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匕首宛如银蛇出动,流云水袖蝴蝶般轻盈地抚过萧乾仰露在空气中那抹白腻的喉咙,匕首挑起刀刃,瞬间如电刺入,时机、力道拿捏得半分不差,逼得一向在宫中机警的萧乾连闪避求生的机会都没有。
只听得“咣当”一声,萧乾手中那盏琢磨细润的夔凤玉卮已失手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只剩下卮底呈兽蹄状的三足骨碌滚过萧乾身后放的那张紫檀嵌粉彩席心椅,丁冬作响。
萧乾喉间撕心裂肺地疼,呼吸瞬间已紧了起来,含在口中未及咽下的酒和着喉间积起的血,一刹那喷薄了出来,溅得满地满身点点的血,好似开了一地妖异的花。喉管已被匕首一刀切断,他双手护在喉间,想要说什么,偏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恩啊”几个短促的音节。萧乾体内奔涌如潮的狂性被激了起来,伸手猛得掀了面前的案桌,心尖的一口气再也上不来,踉跄着倒了下来。
所有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萧乾气绝倒地,众人手中的玉卮尚未离唇,皆楞楞地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昏君,拿命来!”
显然训练有素的舞姬娇斥一声,收了脸上纸醉金迷的胭脂色,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飞身朝御座上的萧逸扑了过来。
“保护皇上!”霍长宁最先清醒过来,大叫一声,扔了手中的酒盏,身如巨雕般腾空飞起,一跃丈远,五指同时在空中化爪,夹着凌厉的掌风朝最先一个舞姬背后扑去。
攻向萧逸的舞姬被他拦腰而断,只得减弱了攻势,奔在最后的两个舞姬毫不退缩,转身之间,白练脱袖而出,翻飞如舞,银白的匕首化作两点魅惑的银光,一刀一刀,柔中带钢地朝与霍长宁周身各大要穴刺去。
不知是谁带头尖叫了一声,清醒过来的朝臣们瞬间惊慌失措,丝竹声不知何时散尽,光洁的地板上横七竖八落着几把箜篌,人群中尖叫声此起彼伏,压过了周围一切的嘈嘈切切,原本朱衣蟒袍,进退有度的人上之人,连带伺候酒宴的太监宫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屁滚尿流,惶惶作鸟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