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异世录》复雨

21、魂归

　　老陈两口子听到夜清寒说陈满就在这屋里时，都先是微微一愣，又环顾四下，而后归于沉默。看不见的。

　　老陈缓缓道：“请讲。”

　　夜清寒开口道：“二十年前，陈夫人去了何处？还有，你们是后来才搬到青陵的吧，搬过来之前是又发生了何事吗？”

　　老陈低头长叹一口气，道：“哎，说来话长。”夜清寒朝他微微点头。他便接着道：

　　“其实，当年满儿他娘是一个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家里是经商的。而我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在他们家门下一个铺子里踏踏实实的做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便与她相识，并相恋。后来，我被其他的代理店主陷害做假账，私吞利润，又她的父亲也发现了我和她的事，便将我辞退了。那是我也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他，门不当户不对，一穷二白，我便劝她听父亲安排，嫁个有钱人好好过日子，也比跟着我过苦日子强。她却说自己就是喜欢我这种老实踏实，勤奋本份的人，不会嫁给其他人。”

　　“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情，他爹终于同意她嫁给我，但是必须让她跟家里断绝关系，净身出户。她愿嫁，我便娶，我花了自己做工的积蓄雇八抬大轿迎娶了她，我们二人便便搬出了那个城，去到离的比较远的小镇过上了不富裕，但安稳幸福的日子，一年半后便生下了满儿。满儿长的真好看，随她娘，聪明活泼。她娘教她念书写字，他便跑来向我传授自己学到的，那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时光。”

　　“过了几年，满儿生病了，我们带上所有积蓄再次背井离乡寻郎中求良药。可是后来，还是没能治好他。家中已经拿不出一文钱，我和他娘去与一些亲朋邻居借，空手而归。那些平时善良温和的人，瞬间一个个都变了一副嘴脸。再后来，满儿病入膏肓，实在没了别的办法，他娘便回了曾经的那个城，她希望可以找到自己的娘，求她帮助。可是回去后发现府上的人都早已搬走，不知去了何处，不仅如此，她还被从前她爹经商方面的仇家劫持，关了半月有余才放她走。她历经九死一生回到镇上的家中时，我正以泪洗面，给满儿刻着一个小小的墓碑。”

　　“满儿是被一群畜生埋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断气，可是我根本没有一点力气阻拦，他们骂他是瘟神，谣言说他的病会传染，还将我打伤在地。后来我刨开埋他的土，他的确已经走了，但我只是想要亲手埋他。”

　　陈夫人枕着的枕头不知何时已经湿了一大片，天边也泛出一些鱼肚白，夜清寒依旧沉默不语。

　　老陈接着道：“他娘回来后，我们二人便将事情上报了当地的官府，希望给满儿讨个公道，让他走的安心。可那群将他活埋的畜生竟说自己是替天行道，瘟神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是他们可怜我家没有能力给他做后事，就好心的帮我们埋了，没想到我们却翻脸不认人还要陷害亲朋。那里的官府对此也充耳不闻，还对我们说，‘人都死了，有了公道又如’，况且我们两张嘴哪里说的过那一群人的嘴，我们就是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所以报官府也失败告终，不仅如此，那群畜生还始终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两口子为了离开伤心绝望之地，便又搬到了这青陵。”

　　“不过那种人心谁猜的到呢，在青陵过了几年，我们两口子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在这里开了一家饭馆，却不知怎的被那群畜生打听到了，大老远跑过来说是要讨债，当初我们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从他们那里借到啊。我不给钱，他们就砸了新开的饭馆，满儿他娘就是在那时摔伤了头，之后就变得精神恍惚。不过他们自从那次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但按照他们以往的做风，估计没要到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没再来或许是已经遭到报应了吧。”

　　“后来我也是偶然从旁人口中得知，原来那群畜生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见我虽然没什么钱，却有那么温柔大方的媳妇，还有个俊朗聪明伶俐的乖儿子，早就对我们一家有看法了。虽说表面上一直和和气气的，但背地里都巴不得我们家早些出事。只是我们的命运恰好如了他们的意罢了。”

　　说完这一番话，老陈的神色也渐渐地从原来的悲痛转为了淡然。

　　这时，陈夫人也已经没再继续流泪，她缓缓道：“老头子，你不要再说这些了。你看，现在天亮了，满儿就要走了，我们应该高高兴兴的跟他道个别才是。满儿多陪了我们这么些年，一定不容易，他也该走了。”

　　老陈对她道：“诶！好！我扶你坐起来。”说着他便将陈夫人扶起来坐着，夜清寒则是起身推开一扇窗。

　　陈夫人见了，对老陈道：“你赶紧去把门打开，让我们满儿从大门走！快去！”

　　更多的晨光洒进屋中，三人便静静的瞧着门口，此时应该有一团看不见的小小小鬼魂从那里出去，然后消失在阳光里。

　　门口，迎着光线的地方，有一团灰影渐渐明显，形状也逐渐变成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那个少年形状的影子对着老陈夫妇的方向挥了挥手，又朝夜清寒挥了挥手，而后又化作了原来的一团灰影子，隐进了一束暖光。

　　半晌，夜清寒对老陈夫妇道：“那我也先行离开了，您二位，多保重身体。”

　　老陈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进里屋，拿了一些银子出来。他看起来底气十分不足，可能是怕银子不够多，蹑手蹑脚的将一小袋银两递给夜清寒。夜清寒先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意思是给她的报酬后，她便笑了笑道：“不必了，陈叔，您留着，给夫人补补身子，她现在身子有些虚弱。”

　　老陈夫妇感激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陈夫人道：”实在是多谢这位小公子，可，可这。银子您还是收下吧，我们开着饭馆，生意不怎么样但也饿不着，您不必为我们着想。看样子您应该是独自在外游历，四处行善也虽不轻易接受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小恩小惠，但您帮了我们，我们老两口总不能就无以回报吧。所以银子您若是不嫌少就收下吧！身上有盘缠总不是什么坏事！”说着便将老陈手中装着银两的小袋子接过去，双手递给夜清寒。

　　这倒是说的夜清寒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接银子，想了想，道：“这里不是饭馆么！我现在也不缺什么，就是肚子有些饿，不知可不可以蹭一顿饭吃？”

　　老陈连忙到：“没有问题！不知公子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夜清寒道：“土豆和馒头便好。”

　　“好！公子您等着啊！”老陈说着便转身朝厨房去。

　　陈夫人叫住他，道：“你去什么去，你做的馒头可难吃，我之前就想说来着。还是我去吧，我现在可以做，你打点水擦擦外面客人们要坐的桌子板凳，不然待会儿来客人了人家看着不舒坦。”

　　陈夫人看上去精神确实好了很多，只是气色还有点差，但做个饭应该可以。

　　夜清寒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儿，果然来了吃早饭的客人。老陈出来招呼，道：“今儿咱们这儿只有馒头和土豆，都是免费的，吃饱为止！”

　　到了该吃早饭的时辰，饭馆内外的桌都坐满了人。

　　夜清寒默默吃完，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