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替身计划》袖里糖

8、第8章

　　之后杭伶没再说要出门，竟然真的认认真真教邹芜写起字来。
　　邹芜学得也算用心，勤学苦练，写的字总算有那么几分像样了。
　　这天，邹芜写了几篇，越看越满意，忍不住拿着自我欣赏起来。

　　手上的纸突然被抽走，他懵了一下，看到了杭伶的脸。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这么得意？”
　　邹芜近几日跟他在一起相处，也算习惯了他的情绪变化，大概能读懂一些气氛了。例如，杭伶此刻语气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看起来心情其实不错。

　　故而他也轻松起来：“好歹有模有样一些了，这么看来，其实我还蛮有天赋的，这才多久啊。”
　　杭伶笑了一声，邹芜看向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眼看杭伶刚想说什么，神色又冷淡下来，下一刻，有人声从外面传来。

　　是褚介，明日就是拜师大会了，他还是不死心，想来请一请杭伶。
　　杭伶拒绝的态度很坚定：“我实在是不爱热闹。”
　　邹芜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知道褚介多半请不动他，但他存了私心，希望杭伶能答应。

　　因为他想去。
　　可是如果杭伶怎么都不去，他也就没有去的理由了。
　　褚介默了半晌，显然豁出去了：“恩人，我实话跟你说吧，嗯……因为荣郡宗长久以来在其他宗门眼中都不起眼，我们走到今天，是因为好歹有个兰奕师叔帮我们撑着，可这偌大的宗门之中，我们寥寥三个金丹长老，独他一个元婴修士，我师父……也就是掌门，其实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撑撑场面。”

　　这就算是强人所难了。
　　邹芜忍不住想提醒他：“师兄……”
　　褚介讲得上头，根本不听他的：“我知道的，师父是那么想，但是觉得不合适，就没有提出来，我也明白这或许有些强人所难，可……”

　　“师兄！”
　　邹芜看杭伶的脸色，从听褚介游说开始，他的表情就没变过。
　　杭伶根本不在乎荣郡宗如何，也不在乎他们师徒情深，杭伶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拒绝，可一旦拒绝，场面就不好看了。

　　邹芜上前：“师兄，杭公子是客人。”
　　褚介终于停下了喋喋不休，但还是颇为不甘心地看着杭伶。
　　杭伶浅浅打了个哈欠：“抱歉，我有些累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褚介再不聪明也不会看不出来，垂头丧气地走了。
　　邹芜也准备走，杭伶叫住他。
　　“你想去吗？”

　　邹芜回头，“啊？”
　　“你想去拜师大会吗？”杭伶半垂眼睫：“想去看热闹吗？”他顿了顿：“想知道……兰奕选谁做徒弟吗？”
　　邹芜点头：“想。”

　　杭伶似乎苦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我有不想去的理由，但不是不想帮荣郡宗，你会怪我吗？”
　　邹芜想了想，总是一意孤行但又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这好像是杭伶一直以来的毛病。

　　“不会。”邹芜摇头道：“你的修为那么高，也不是为了给荣郡宗撑场面来的，褚介师兄说那些话，他也不是真的想逼你去，他只是想帮掌门做些事，你也不要怪他。”
　　杭伶笑了笑，眼睛里一丝神采也无。
　　邹芜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杭伶抬眼看他，却不说话。
　　邹芜开口道：“就当是我多事吧，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是不是……受了重伤？你的脸色很差。虽然……好像时不时又挺正常，但是看起来……”
　　杭伶抿了抿唇：“你这是关心我？”

　　邹芜一愣：“啊？”
　　杭伶道：“放心，我没事。”
　　他停顿了一下：“但确实有些不舒服，明日……你也别乱跑了，就陪着我，行吗？”

　　邹芜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日也没有乱跑过啊，所以是什么给了杭伶他会乱跑的错觉？
　　“好。你想吃点儿什么？我让后厨做了给你拿来。”
　　杭伶好像心情不赖，“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想吃点儿东西，明日吧，明日麻烦后厨做几道小菜，清淡点儿的，然后……再拿壶好酒，陪我喝一点儿？”

　　邹芜眼神黯了黯，杭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总归不会是自己。
　　他努力撑着笑脸，等待邹芜的回答。
　　——“好。”

　　杭伶总算松了口气。
　　或许看起来很不近人情，或许谁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态度如此坚决，但是，杭伶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明天，邹芜不会成为兰奕的徒弟就好。
　　邹芜跟兰奕的纠缠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杭伶着实没想到他的出现还是来晚了一步，邹芜来到荣郡宗，都是因为兰奕。
　　而邹芜每次看向兰奕的眼神，都透露着他们的关系绝不仅仅是一句“兰奕带着邹芜到了荣郡宗”就能解释清楚的。
　　他们之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故事，除了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的故事。

　　纵使杭伶气得发狂，每每想起都气得险些吐血。
　　可他告诉自己，只要过了明日，只要阻拦邹芜成为兰奕唯一的徒弟，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邹芜的以后。

　　邹芜又是几乎一夜没睡，看到天光微亮就起身了，他的心就跟漂浮在空中一样，不远不近的，他得做点儿什么事，让心重新回到肚子里。
　　杭伶没告诉他想吃什么，时间太早，邹芜不敢贸然去打扰他。
　　想着既然杭伶说不舒服，那弄些清淡的食物总是没错的，但杭伶还想喝酒……古怪。

　　后厨听说是掌门的客人要求的，很上心，还跟邹芜搭话：“那位是不是真的不好相处啊？听说褚介去请了好多回，连拜师大会都不肯给个面子露个脸。”
　　邹芜自知没资格说客人的闲话，含含糊糊换了话头。
　　“今天厨房人好少啊，大家都还没起？”

　　“怎么会，今日热闹，吃食都是提前备下的，都去看热闹了，我晚了一步，给你做完这些，我也要走了。”
　　邹芜瞳孔微缩，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
　　“是想去看看兰奕师叔会收谁为徒吗？”

　　“可不是么，你以为其他宗门为什么要来凑这热闹，真是给荣郡宗面子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咱们有兰奕，他们忌惮着呢。”
　　邹芜默了默，低着头上前：“我能帮什么忙吗？也好让你早些忙完赶过去。”
　　“哎呀呀，人真好，那帮我洗洗菜吧……”

　　邹芜提着食盒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回去，刚推开院子门就听到杭伶的声音：“你是被谁欺负了吗？这个样子……”
　　他一抬头，就看到杭伶抱臂站在不远处，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邹芜立刻否认：“没……没有。”

　　他提起精神来，晃了晃手里的食盒，“你昨天不是说不舒服吗？今日他们都忙，我想着早些去，免得顾不上我们。”
　　“嗯。”杭伶没接他的话茬，甚至都没提起其他人都在“忙”什么，邹芜抓了抓头发。
　　看起来杭伶没打算一早就吃饭喝酒，邹芜先把酒菜放了起来，自从教他写字，杭伶每日还给邹芜布下了任务。

　　邹芜在练字，杭伶就在旁边看书，当然，他也没看进去。
　　杭伶早就发现了，邹芜心不在焉。
　　他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但又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痛快。

　　杭伶并不觉得邹芜现在已经心悦兰奕，但只要他们两个不见面，只要他们不在一起，甚至完全没了在一起的可能性，他就痛快。
　　可是看着邹芜怅然若失的样子，他又感同身受一般地难过。
　　“我大概是疯了。”杭伶感觉很绝望。

　　“笔画错了。”邹芜听到声音一惊，下一刻就感觉到了从身后探过来的身体，将他虚虚拢住，如玉的声音就在耳畔：“握笔也有问题，之前不是写得有模有样了么，今天怎么这么差？”
　　杭伶的手握住了邹芜的，亲自上手帮他纠正握笔的手法，邹芜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也没有躲开他，杭伶非常有耐心，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边教他写边给他讲，邹芜飞出九天云外的神魂总算一点一点缓慢归位。
　　他的心思竟然真的被杭伶带回了正轨，笔下的字也看得更清晰了，杭伶这个尴尬的教学方式他好像也有些习惯了，慢慢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笔下。

　　“你的字真好看。”
　　杭伶手下一顿，笔尖墨迹滴到了纸上，洇开一片阴影。
　　他的字？不，那是兰奕的字。

　　杭伶松开邹芜，他压下心里的酸涩，仍旧对邹芜微笑：“你好好写，多写就能写的好了。”
　　邹芜轻轻点头，又看着他：“你练这手字，练了多久？”
　　杭伶垂眸：“一个月。”

　　“什么？！”邹芜瞪大了眼睛：“才一个月？”
　　杭伶转身，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邹芜很感兴趣，他想了想：“可是也能理解，我字都不识几个，你肯定跟我不一样。”
　　“一样的。”杭伶回身笑了下：“我原也是不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