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替身计划》袖里糖

9、第9章

　　邹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你，你是说……你从识字到练得这一手好字，只用了一个月？！”
　　杭伶轻轻笑了笑：“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邹芜现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上，其他统统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坐到杭伶身边，声音有些大：“哪里不是什么难事啊！我只是练这几日，就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把字写好了。”
　　杭伶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笑意：“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知道，这世上，比写一手好字难的事情，多得是。”
　　邹芜觉得他情绪低落，杭伶这个人奇奇怪怪，他好像自从出现，就一直陷落在一片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到，能感受得到的泥沼里，他在往下沉，而且，现在还一直在往下沉。

　　邹芜望着他：“例如呢？”
　　例如，如何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
　　杭伶眼睫垂下一瞬，复又抬头看他，微笑道：“例如，怎么教你把字写好。”

　　邹芜瞬间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杭伶看了只觉得好笑。
　　邹芜上一世的字虽然称不上有多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原来写到那种程度，这么不容易，这才写了几天，邹芜简直对这件事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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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杭伶立刻笑不出来了。
　　会不会……邹芜对这件事没有兴趣，只是因为他不是兰奕？杭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有什么恶心的，可怖的脏东西用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心脏，悄无声息钻了出来。

　　邹芜看着自己刚写的两个字，越看越满意，刚一抬头想开口说话，就看到杭伶的脸色不太好。
　　“杭公子，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杭伶似乎刚刚回神，轻轻对他笑，“没事。”他定定地看了邹芜片刻，道：“你先自己写，我想歇一歇。”邹芜懵懵懂懂地点头，沉默地看着杭伶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这一歇，就直接歇到了傍晚。
　　邹芜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好，担心会有什么突发事情需要处理，即便想出去想得不得了，最终也忍着没出去，就乖乖地一个人守在院子里。
　　再晚一点儿，邹芜已经感觉有点儿饿了，杭伶还是没出来。

　　圆月高高悬挂在天上，明亮皎洁，公平地映照着每一个人，邹芜支着下巴盯着月亮看。
　　太远了，即便它的光芒让他看到了，也照在了他的身上，可距离还是太远了。拜师大会早就结束了，兰奕肯定已经收好了徒弟，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肯定天资极高，乖顺听话……
　　“不饿吗？你盯着月亮做什么？”

　　邹芜猛地起身看过去，杭伶只着一件淡色里衣，在月光下对他安静地眨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邹芜突然就释怀了。
　　对啊，月亮那么远，就算一直看，一直看，也不会属于他。

　　在这世上孤身一人的，并不止他一个。
　　兰奕跟他的交集，在带他回荣郡宗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今天就算去了拜师大会又有什么用呢？都是些与他无关的人和事。

　　邹芜揉了揉眼睛：“你现在想吃东西吗？我去热一下。”
　　杭伶默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邹芜对他笑了一下，“很快，等我一会儿。”

　　杭伶斟了杯酒，放在邹芜面前。
　　邹芜有些迟疑：“我还没喝过酒……”
　　“所以啊，尝尝吧。”杭伶吃了口菜，没什么表情，“看在今晚月亮这么圆的份儿上。”

　　邹芜端起酒杯闻了闻，提前给自己找台阶下：“如果我喝醉了之后，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行举止，你可不要介怀。”
　　“放心吧。”
　　杭伶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扇动两下，就像蝴蝶的翅膀，动人极了。

　　邹芜抿了一小口，一张俏脸皱在一起，酒水辣了舌头：“这也不好喝啊。”
　　“酒当然不好喝。”杭伶笑着看他。
　　邹芜对杯子里的东西全然没了兴趣，但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皱着眉毛一口喝完：“我就喝这一杯吧，一点儿也不好喝，以后再也不喝了。”

　　杭伶笑出了声，把邹芜险些吓了一跳，他也跟着茫然地笑了两声，但杭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笑出了眼泪。
　　邹芜瞬间笑不出来，这人的喜怒哀乐他都猜不透，想跟着一起走一段儿，都看不清楚前面的方向。
　　杭伶还在笑，看着邹芜又惊又怕的眼神，依旧笑得停不下来。

　　邹芜觉得这酒很难喝，还说以后再也不喝了，但是自从遇到邹芜，他就几乎酒不离手。
　　如果不是因为爱喝酒，那是为了谁呢？是为了在醉酒时想把谁当成谁呢？
　　实在怕把邹芜吓跑了，即便杭伶的心感觉要被什么东西侵蚀吞噬，他却还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邹芜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等他不笑了，轻声开口：“杭公子，我在荣郡宗没有朋友。”
　　杭伶蹙眉：“什么？”
　　“我在荣郡宗，没有朋友，连个关系好的，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其实我猜，大部分弟子，就算认识我的脸，知道我是外院弟子，但实际上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突然间就跟话家常一样，看来自己刚才真是把他吓惨了。
　　杭伶轻声问他：“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邹芜默了默，“我是想说，如果你需要一个能听你说话的人，我还不错。”他扯了个笑：“本来，我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再加上，我的嘴巴很严的，你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话，都可以跟我说，就算单纯把我当成一个倾诉对象也可以。明天天一亮，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一样，我可以保证。”他眼神真挚：“很多话，藏在心里很难受，但是说出来，就会舒服很多。”

　　杭伶笑了笑，邹芜这么温柔地对他，他应该高兴才对，但并没有觉得高兴，只觉得内心酸涩。
　　“你不会明白的。”
　　邹芜今晚有点儿执著：“你什么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明白？”

　　杭伶默了默，“你有喜欢的人吗？”
　　邹芜一惊，眨了两下眼睛，是心虚的表现。杭伶的心就从来没觉得暖和过，此刻更觉得冷了。
　　“你有喜欢的人？”他颤抖着声音问。

　　邹芜抓了抓脑袋：“应该不算是……”
　　他生硬地扭转话题，并不想谈论自己：“你这样，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吗？”邹芜想到了什么：“就是你之前说过，因为他，留在荣郡宗的那个？那是你喜欢的人？”
　　邹芜仔细想了想，杭伶自从留在荣郡宗之后，好像就没有见过哪个姑娘，荣郡宗几乎没有女弟子，难道他喜欢的是个男人？那可选的人可太多了。

　　杭伶轻轻点头。
　　邹芜决定，不理会他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只做宽慰。
　　“你已经是元婴修为了，又长得这么好看，喜欢谁，对方都应该不会拒绝才对，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你这么痛苦？”

　　杭伶笑了，“那你呢？”
　　邹芜不解：“我？”
　　杭伶尽量放轻了声音，仔细听，他很紧张，或者说，非常胆怯：“我这样的样貌，修为，若是喜欢你，你会高兴吗？会欣然接受我吗？”

　　邹芜呆愣在那里，嘴巴微张，连眨眼都忘了。
　　他干笑两声：“别开玩笑了。”邹芜正色起来：“就算是我这样没什么能力修为的外院弟子，被开这种玩笑，也会觉得有些难过的。”
　　杭伶低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很快，他好像醉了一样，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邹芜一直看着他，抿了抿唇，思索再三，轻声叫他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咬了咬嘴唇，邹芜起身过去把杭伶扶起来，“你醉了，我送你回房睡觉。”

　　杭伶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邹芜凑过去听，不经意间，温热湿润的触感，蹭到了他的脸颊一侧，邹芜“轰”地一下红了脸。
　　他微微侧头，杭伶的唇近在咫尺，刚刚确实不小心蹭到了……他还闭着眼睛，已经不说话了。
　　邹芜很紧张，小声道歉：“抱歉，失礼了。”虽然他猜想杭伶根本没有听到。

　　好不容易把人架回房间，放到床上，邹芜顺手帮他理了下头发，就被突然抓住了手。
　　杭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片迷蒙，“我很喜欢你。”
　　声音也极其软糯，让人难以抵抗。

　　邹芜知道，杭伶醉了，这是把他认成了其他人。
　　他没说话，想把手抽回来，失败了，杭伶虽然喝醉了，但力气很大，很执拗。
　　邹芜叫了他几声，杭伶就只用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睛看着他。

　　邹芜无奈，也只好先轻声安抚：“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你喜欢我吗？”
　　邹芜咬了咬嘴唇，今天晚上真是太尴尬了，所以说酒啊，就不是个好东西。

　　“喜欢。”邹芜轻声安慰他：“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杭伶松开手，邹芜松了口气。
　　帮他盖上了被子，轻手轻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