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的朋友圈》天府独坐

48、逛花市

　　（时间点是李坎读大学的第二年）
　　往年过年，我们是要回老家的。
　　我们老李家老家在哪里，说来话长，能写出几本书来，以后有空细讲。总之今年过年，因为各种原因，老家是不回了，学校比往年早了一周放假，我的寒假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震学校放假的时间和我差不多，我们前后脚回了家，父母的工作在月初就结束了，于是一家子开启了准备过年模式。
　　忙完大扫除，置办了些年货，震拿了奖学金，又去唐逸轩那里把一整年兼职的钱结了，给自己和爸爸一人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把我馋得不行。我自上了大学，与奖学金完全无缘，能不挂科就不错了，所以只有望奖兴叹的份。
　　这天，妈妈差我去买对联。我们家以前是在一个老先生那买的手写春联，每年腊月十五后他就会挑着一个小担子在附近转，卖的都是自己写的春联和桃符，有墨汁写的黑字，也有调金粉写的金字。如果你没有看到称心合意的，可以找他订制，把要写的字句和对联的尺寸交代他，过两天他就会写好了带来。
　　老先生的字是很好看的颜体，端庄富贵，用的墨和纸皆有讲究。纸据说用的是一种叫“正丹纸”的写春联专用纸，又叫“万年红”，是用红丹色染制而成，工艺复杂产量少，不易褪色，贴上银箔碎片挂墙上一整年都不会褪色。
　　最近几年不见老先生出来了，听说是年纪大了，行动不似从前利索，他的儿孙字不如他，写出来的字跟少儿书法班一个水平，因此手艺也就失传了。

　　我揣了手机上街，几家卖新年装饰品的店铺连在一起，店里播着“好运来”的歌曲，放眼望去，红红火火的一片，来挑选的人也不少，着实有年味儿了。我正在纠结要选“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好还是选“春回大地百花争艳，日暖神州万物生辉”好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龙擎苍。
　　一接，就听龙擎苍在电话那头问：“在哪呢？”“在中山路买对联呢”我说，“你回来几天了，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他问，“忙啊”我说，其实每天都睡到中午，吃过晚饭又瘫着玩手机不想动，“正好”他说：“我要去花市买花，顺路去接你。”我在路边公交站牌下面站了一会儿，就看见他的车子来了。
　　开车的是陆岘，我想着峰哥定是被差去做其他事情了。
　　阿星笑嘻嘻地从副驾驶下来给我开车门，“你没回老家吗？”我记得阿星是外地人，他给我尝过他老家带来的腊肉，很咸很香。“没有”阿星答道：“今年跟家里说不回去了，每年过年都要被亲戚问东问西的，受不了。”
　　“不过元宵会回去”阿星补充道。
　　“噢”我点头，“老家安排了十几场相亲呢”阿星滔滔不绝地说：“我说不回去，我老娘都气炸了。我们老家那边结婚早，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孩子都好几个了。我的小学同学，从小玩到大，初中就辍学了，两个孩子一个5岁一个3岁，我老娘着急，我要是回去，不把婚结了怕就出不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龙擎苍问，我回头看着他，没想到他意外有八卦的一面，“我就觉得还没到时候吧，我养活自己都困难，哪有能力养活老婆孩子啊，我不能让人家跟着我受苦吧。再说了，老家亲戚介绍的那些，我看不上”阿星说：“我要找就要找有文化的，性格好的，温柔体贴的，最好是…”
　　“最好是老师”陆岘一边目不斜视地望着道路前方，一边打断阿星的话说：“所以整天在幼儿园附近转悠，被当成拐小孩的可疑份子，让警/察抓…”“岘哥我冤枉”阿星说：“我都解释好多遍了，就那一次，我早上帮一个小姑娘修了电动车，她穿着幼儿园的工服，我就想能不能下班的时候再制造场偶遇。”
　　“诶诶，”陆岘说：“和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阿星讪讪地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公司要是准谈办公室恋爱，我哪用得着在路上搭讪。”“说得好像公司要是同意办公室恋爱，”陆岘说：“你就能谈上对象似的，你也不看看咱们公司那些秘书小妞，一个个的名牌大学毕业，会多国语言，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连我都不太爱理睬，能看得上你。”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我没去过四海会的公司，想象中是黑涩会混混聚集的地方，三大五粗的壮汉，露着大花臂的，脸上有条疤的，光头的叼着烟的，乌烟瘴气满嘴脏话，没想到听他们一说，倒是有模有样，正儿八经的企业。

　　到了花市，我们跟在龙擎苍后面，三个跟班似的，他走在前面指点，我们在后面瞎看。路上的行人脸上都挂满喜气，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龙擎苍挑起花来毫不含糊，他总能在琳琅满目的花堆里一眼挑到最周正的那盆，我刚开始觉得是偶然，但是逛了几个店之后，我发现我后面挑的，比较了老半天的，都不如他最初看似无意随手拎的那盆好看时，我就放弃了。
　　他有买花/买菜的天赋，我心想。
　　龙擎苍偶尔会问我：“这盆好还是这盆好？”老实说我看着都挺美，但为了不辜负他期待满满的提问，便指了一盆随眼缘的说：“这个好”，“买”他干脆得很，很快，我们就买了两棵大金桔，两盆金玉满堂，四盆蝴蝶兰，四盆蕙兰，八盆映山红，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但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阿星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肩上扛了一大把桃花枝，我一看，对了，就是它了——桃花！我妈年年都买，倒不是希望招桃花，就是家里两个老瓶子，大号的，有些年月了，每年插上几支桃花，摆在角落里特别漂亮。
　　“哪买的呀？”我问，“那边，”阿星回头指给我看：“卖桃花的都在东边一角，今年贵了不少，这一枝要80。”“好看好看”我看着枝条上的花蕾密集，花苞新鲜饱满，过几天开了正好赶上春节几天：“80不贵。”
　　“老板，桃花要来几支吗？”阿星一时顺嘴，张口就问，声音还挺大：“说不定明年我们就有老板娘了！”我没想到阿星突然冒出这一句，愣了一下，阿星马上意识到自己飘了，竟敢胆大包天口无遮拦调侃起老板来了。
　　“你是不是瞎？没点眼力劲儿？！”陆岘忙上来救场，抬脚踢了阿星一下：“活够了是吧，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老板饶命，岘哥饶命！我错了，我错了！”阿星急忙求饶，龙擎苍似乎心情不错，没追究，继续往前走了。
　　最后，我如愿买到了桃花。
　　其他花都让店家直接拉到龙家大宅了，就我买的那支桃花，享受了特殊待遇，龙擎苍让阿星帮我扛回了家，不许打车，一路扛回去。我妈吓了一跳，因为实在太大了，就跟一棵小树似的，放下桃花，阿星累得说不出话来。
　　晚上，插好桃花，我挑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自诩风雅地配了一句古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果然，没多久便获得许多点赞，过了一会儿，就看见龙擎苍默默点了一个赞，正想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他又留了一句评论：“洗洗睡吧，你不会有桃花运的。”
　　丫的，滚边去，我暗骂道，也不看看是谁祸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