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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林杳回到宿舍后,那只老猫惬意的蹲在小小森的旁边,一只眼睛微眯着。冷冷的白壁为背景,柜子上猫和盆栽在一起显得和谐又孤寂。林杳拿出一袋小鱼干,打开拿出一两条来给它吃,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教室。

      期中考的成绩要发下来了,人心浮动不言而喻。冷溪坐在前几排涂口红,从镜子里刚好看见林杳也在注视她,角度问题刚好看见林杳漆黑不见光亮的眼睛,冷溪弯眸笑了一下然后又开始专心对着镜子往嘴唇上涂了一层冷调红的膏体,只觉得那双眼睛可做寒潭以空人心。

      晨哥拿着着一本资料往教室走去,下午的太阳很大,空气还是异常的冷,晨哥断定第二天清晨会有大雾。

      十几年前,晨哥想到自己中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正是下午的第三节课,早已经习惯一连几节课写试卷,坐在窗边,笔尖下的题仍需计算验算讨论,大脑有些转不动了。

      抬头,窗外对面的教学楼,一片白瓷砖已被这样的太阳照得发橙发黄,微冷,两只被棉袜包裹的脚一冷一热,停滞的思维开始想象未来的生活。

      后来,不知道时间的轮轴是在怎样的转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考上了大学,考上的各种学位,去了国外,父亲很高兴逢人就说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自己却觉得怎样都不尽人意,后来为了一个人辗转又归来。出走算来已有十年,最后才发现,这才是自己最满意的。

      等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此刻晨哥吊着公车上的把手,眼梢有一丝疲累,公车拐弯又前行,路边的灯光不停的滑过,同人生遇见的每一个鲜活的个体一般,每一个都看似泛泛无奇,每一个又光彩熠熠。

      公车转向停在路边,晨哥稳住了身形,走了下去,同叽叽喳喳狂欢着放学的学生一起,同背着公文包行色匆匆下班归家的上班族一起,同普通人一起,同不普通的人一起,晨哥觉得自己疲累的心里也度上一层惬意。

      推开门,只见李一璇故作镇定的站在门前,大概是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迅速奔到门前的吧,“你回来啦,我们今晚出去吃好吗?”李一璇睁大了眼睛问,程晨的眼里虽然带了几分探究和疑惑,但是依旧答应道:“好。”“那你等等我去找找我的围巾。”说着,又听见李一璇像个孩子一样趿着拖鞋哒哒哒的朝房间里奔去。

      程晨未换鞋,轻手蹑脚的缩进厨房里,看得出来厨房刚熄火不不久,几盘卖相不错的菜摆在水槽边的台子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程晨转身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夹起来一点尝,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心里似笑非笑的念了一句:傻姑娘。然后再轻手蹑脚的回到门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听见房间里李一璇的拖鞋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哒的来回走动。

      “学长,你有看见我的围巾吗?就是那天晚上被你扔下床的那根。”里屋里传来李一璇求助的声音。

      “在床边的衣柜里,最里面那一格里。”程晨摸了摸鼻梁,想到那天晚上把她压在自己身下,把她的围巾解下来随手扔下床。

      李一璇推开衣柜最里面那一格,里面都是程晨领带,格子上面一层都是白色的熨烫好的衬衣,自己的毛茸茸的围巾正被挂在里面,与清一色的男装很不相称。李一璇伸手将它取下来套在脖子上,围巾上面已经沾满了浓郁的男性的气息,就好像程晨围绕着自己。

      李一璇想到了那天晚上,心脏不由得狂跳,然后转身离开这间房间,程晨依旧立在门边,“走吧。”程晨看着她被围巾衬得小巧的下巴,有想去捏一把的想法,李一璇整理好脖子上的围巾抬头看见程晨似笑非笑的眼睛,好像看透了她的全部。

      “哎呀,走啦。”心中闪过一丝不自在,李一璇拉过程晨的衣角朝电梯走去,生怕他发现厨房里的秘密,程晨却是任然笑眼注视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女朋友更像一个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犯错的孩子。程晨拉过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进了电梯,李一璇有些慌乱好像学长可以洞察她内心的一切情绪。

      其实程晨觉得李一璇现在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现在学会了玩儿一些小聪明来躲避让自己出丑,好像她还是那个几年前温温柔柔只会叫他学长而且动不动就被他搞得面红心跳的小学妹。程晨的心里一直对她还有抱有亏欠。

      几年来的时光里纵使万般光鲜也抵不过夜凉如水,很多的人说异地恋的结果就是慢慢的断了一切。

      当程晨走在异国的街道上,当孤身坐在电脑桌前,白皮肤异色虹膜的美国人体会不到他心里的悲楚,他们只会给他一摞又一摞的资料,给他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让他从晨起忙到午夜。

      他是首席翻译,当他终于可以躺下休息的时候心里闪过一抹倩影,耳边又想起了她的声音,他微合着眼回忆着,那声音还在脑海里反复盘旋,一次比一次清晰。

      “学长你去吧,我没事的,你要是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

      “我不知道,我想离家近一点,学长这么优秀应该是去更大的世界的……”

      “我觉得我要是系花苏卿沂我也会去的,可惜我不是,我是李一璇……”

      自飞机上落地的第一天,时差让人疲劳又不得不紧绷着强打起精神来,国外的饭食也不尽如人意,一切都显得那么令人烦躁。

      程晨推着行李箱到住处,脑袋里那根弦绷得紧实着,想长眠又无法安睡。就这样坐在床边神色颓唐的空耗着精神,恐是大洋彼岸和此处,两处都不得安生。直到床对面的窗纱微亮,阳光透过缝隙落地生辉,程晨还是坐着,眉头不展,知道手机的嗡鸣才将他唤回神。

      “喂。”程晨另一只手按了按着太阳穴。

      “喂…学长,对不起,…打扰了,你到了吗?还好吗?”电话另一头哭得粘腻的嗓音还在抽噎着,浓重的鼻音带着哭腔让人心疼不已,她舍不得他……

      程晨乱了心弦泛起一阵酸楚,电话另一头李一璇听见他微颤的声线:“你不要哭,我又不能抱你。”

      ……

      工作忙得忘了自我,时时都得提防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工作闲下来的时候终于可以出门看看国外的秋色,程晨的一个校友也在这个国家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他在程晨未到这个国家时总同他讲,随处可见神色衰颓的嬉皮士;阁楼上拉生意的皮条客和骇人听闻的枪支弹药。

      也可能是初来乍到还未见“真风情”,也有可能是地域造成的人文差距,程晨未有见到那位校友说的情景,倒是可以看见弹着吉他卖惨的流浪汉,程晨想:这无异于中国街边拉二胡的瞎子吧,立在那里听他弹唱了一段,又回想起了大学的时光,这个国家是永远不会有美好回忆的异乡。

      程晨回到住处时,手里提了一个半旧的民谣吉他,兜里的钱少了一半。

      当他抱着吉他对着暮色吟唱时,楼下房主的小孩子背着书包踏着滑板从远方归来,小少年停下来呆呆的带着疑惑和不解望着二楼上的他,他只是拨弄着手中的吉他发出通透的弦音,与傍晚婉转的风相互逗弄,悠扬的唱着:“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一纸辞呈,程晨归心似箭,同办公室的性情古怪有时候针锋相对的大个子外国人马特早盼望着取他的位置而代之,操着一口让人觉得短舌头的本地口音嘲讽他,变着方的问他打算跳槽到哪里去,程晨只一笑说:“回老家结婚。”

      当他打电话告知父亲这个决定时,行李箱里已经摞好了衣物,在市政府里上班的父亲气得在大厅里怒骂他经不起风浪成不了大事。

      但是父亲,他们不明白的是外面的世界让人虚浮得不像自己,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心境早已乱了方寸。程晨只说了一句:“我想回来沉淀一下,这是我自己的路。”

      飞机在七月的炎热里落地,程晨摸着飞机的小窗感受故乡的的温度,和心脏的温度一样。在攒动的人群里,程晨看见了她,李一璇穿着浅紫色的纱质吊带长裙,带着一顶遮阳的草帽,不同的是头发比两年前要长,笑着站在那里,直到他奔过来抱她。他原以为李一璇会比两年前成熟,见到她还是觉得那张脸庞溢满了稚气,只眼神透露着柔情。程晨很是感激她还在等她。

      至于李一璇,她从来是被动,只一件事情她自信得不行,她知道程晨会是她的,从他那时疲惫得依赖着她起。她挽着程晨的手得意洋洋像是小孩子捧着新买的玩偶着说:“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太像是我的。”程晨不解的问她:“为什么?”李一璇捏皱了他手臂上熨烫得服帖的衬衫,卖弄的说:“你看上去还是像个海归的精英,我实在配不上,要是你身上有点葱花啊酱油之类的人间烟火味儿,会比较像是我的。”程晨笑了,李一璇也笑了,旋即程晨说:“你是等我等得饿了吧,说吧,想吃什么。”

      思绪转回来,握着李一璇温热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一家广式餐馆。

      李一璇兴致勃勃,因为她早就想过来吃这家馆子,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时间。这家广式餐馆的菜单上菜式寥寥可数并且每份菜的份量都少,但这家馆子却翘得狠,多半倚仗它广式的身份在这座城市罕见罢了,李一璇明知是吃亏却也高兴得不亦乐乎,一个劲的点菜说是菜少可以多点,每一种都吃吃看,以便下一次来好轻车熟路的知道要点的菜。

      程晨全程只笑着陪她点菜,谁知道老板看他们点这许多菜竟良心发现给他们十足的份量。最后,一餐饭吃下来,两个人都吃撑了并提着打包袋走出馆子,李一璇尴尬的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学长,我点太多了。”程晨看着她伸出手来如愿以偿的捏了捏她的下巴说:“没事,正好明天的饭有着落了。”

      两人散步消食,广场上白昼的鸽群已散去,李一璇见到一只落单的撒开程晨的手就去追它,追不到它就退了回来,程晨目睹了她撵一只鸽子幼稚而不失俏皮的全过程叫道:“一璇。”

      “嗯?怎么啦?”李一璇歪头看他,程晨呵了口气面色逐渐凝重说:“我觉得当班主任竟比当首席翻译还要累,当我的手中握着几十个孩子的未来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当年念书的时候。当年不觉班上的同学有什么,现在看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千差万别的。当年也不觉得当老师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想来不了解的人也定是这样觉得,只是我自己觉得这是无比沉重的使命。”

      李一璇捏捏他的手,“年轻的老师都是会这样想的,等资历深了就会觉得稀松平常了,消减这种心理压力的办法唯有历练,而所谓历练就是多教书多育人。”程晨笑揽过她,“和你们美术部的老徐学了不少嘛,听你这老练语气就知道原话肯定不是出自你口。”程晨说。

      李一璇有些不解,“你知道老徐?”程晨回答道:“嗯,班上有专业生,难免会和他们的专业老师多交流,听你那语气是得了他真传的。”说着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想到了美术部部长徐老师那反光镜片下犀利的眼神,地中海头顶上寥寥无几略显刻意的头发,和拖沓的语调。

      程晨望着街边的一排一排的店面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觉得一辈子太短一晃而过,有些害怕和怅然,害怕和再一次错过害怕没来得及握紧对方的手。

      从前的时光里,自己从不去想这有些荒诞无稽的事情而是总是想着要怎样的去追逐,怎样的去拼搏,去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汹涌的人流当中,却从未仔仔细细的去品味过身后的景色,当那时松开手的一瞬间知道了心里失去和错过的滋味。

      还好,程晨很感激,李一璇在等他。曾经考编制的时候,遇见过一个熟知的友人意味深长的问他从国外回来后悔吗,明知道前面的路虽然艰苦但是光芒万丈。程晨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说:“我老婆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还得再次感谢李一璇,让每次程晨遇见这样的问题时有挡箭牌。

      每次从这坐城市醒来时,听见窗外早起的车铃声从那头响到另一头,在晨光微曦里守在街角的早餐铺子前等早餐,在课后可以陪学生来场篮球。

      晚上有时去李一璇那里,有时李一璇来自己家里,她那里永远有自己爱看的书爱喝的茶还有自己爱的人。两个人时常坐在一起盖着厚重的毛毯,放着德彪西舒缓的《月光》,开着两盏小夜灯,冷着袅袅暖香的热茶,穿着厚毛衣捧书夜读。

      或者分隔两地,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在夜里听见远方汽车的鸣笛,停笔的瞬间又忆起对方的眉眼,等到熬过一切疲劳,又不约而同的一起出来,去看一场午夜的电影。

      有时去一个富有情调的餐厅,各自隆重的打扮一下以佐美妙的佳肴。又有时两人相对而坐蓬头垢面还狼吞虎咽的吃着泡面,抬头就被对方滑稽的模样呛出了眼泪。

      双方宿在一起的时间少是少,终归还是有的,在精疲力尽后大多数时候,李一璇先眠,程晨醒着将她翻过来圈入自己怀中捻弄着她的耳垂。少数时候,程晨先眠,李一璇趴在他的身上抚他的唇。两人都是赤诚的贴着,又不免在清晨一齐不约而同的红脸。

      这滋味撩人得很让人愈发上瘾,现世的安稳,让程晨越发看清了自己。有些人有些事许多人许多事,程晨好像从里面脱离了出来,手机“叮!”的一声,里面是班主任公告,心里又腾起了一种使命感。可能真的如李一璇所说,资历尚浅的老师往往会过于紧张,但是想到自己自己的第一批学生,就如自己首创的艺术品,总对他们寄予厚望并希望他们完美无瑕。

      “一璇。”回家的路上,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长得变形,走过下一个路灯,两个人的身影又被压缩得短得变形。“嗯?你说。”李一璇说。

      “我们结婚吧。”没有预兆的说,程晨自己都惊了一跳,还未思虑,这句话就风轻云淡的蹦了出来,就像一碗素面条里可以轻而易举的可以挑出葱碎一样的平常。

      “好啊。”李一璇也风情云淡的回答道,只是眼里比起程晨眼的温柔里多了一丝对未来的坚定。

      “等我这批小崽子毕业我们就结婚。”程晨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班主任公告,“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有别等我大着肚子穿不下婚纱的时候就行。”程晨听见这句话简直措防不及,愣了一瞬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程晨一手提着打包袋,一手紧扣着李一璇的手,忽然又觉得自己未满三十却有半生已过的安详感。我愿意陪你隐匿在这人世间,程晨这样想着。

      那天晚上,程晨送李一璇回去,自己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是星期一,升旗的时候,校长站在台子上长篇大论的讲着,程晨站在自己班上小崽子们的队伍中间,听见女生们窃窃私语的谈论着今天早上刚更新的一部漫画,那部漫画画风简单至极,却久居排行榜前几位,剧情是一对情侣甜死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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