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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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宿醉更痛苦的，大概就是在宿醉第二天的早晨被手机震醒吧。
顾燃昨晚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做了一晚上少年梦，醒来简直头疼欲裂。一摸眼角，发现还有没干的泪痕，和梦境的最后一幕重合，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摸过手机，看到是姜宇浩打来的，接通时语气顿时不善了：“有屁快放。”
“操？”姜宇浩说，“大清早的，您问候人的方式还真别致。”
“你也不赖啊。”顾燃随口道。
“算了不和你扯，我跟你说正事，昨儿大半夜的，楚哥突然联系我，问我你的联系方式，我想着你应该巴不得联系人家，就把你微信推给他了。”
顾燃默默睁开眼睛，脑子瞬间清醒了，他立马说：“不愧是你，爹地十分欣慰。”
姜宇浩才不要什么尊严呢，沧海桑田都改不了他的八卦本性，当即便说：“爸爸，那你能回答儿子一个问题么？”
顾燃心情好，边起身走向卫生间边说：“问。”
“您和楚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您对待他的态度实在不正常，其中究竟有何隐情？你们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联系过，现在这状况不由得让儿子浮想联翩……”
顾燃果断掐了电话，中断了姜宇浩一大堆的问题。他这些年一直觉得，姜宇浩没和赵维轩一起去做娱记真是可惜了。
果不其然，没两秒电话又打了过来，顾燃一边刷牙一边接了，含糊着说：“别扯那么多没用的。”
“行，不扯没用的。”姜宇浩说，“我就问一个问题。”
“问。”
“你喜欢楚哥？”
顾燃默了两秒，说：“喜欢。”
姜宇浩被巨大的瓜砸晕了脑袋，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此时此刻只想拨通赵维轩的电话，一起分享八卦的喜悦。
顾燃漱了漱口，听那边迟迟没话音，便问：“介意？”
姜宇浩这才回过神，忘了顾燃看不到，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都什么年代了。”他回忆了一下遥远的高中时代，准确的说是高一那年，咂咂嘴说，“怪不得当时看你俩那么不对劲，看来我敏锐的嗅觉果然不是盖的。”
“盖你个大头。”顾燃笑了一声。
“那你们后来怎么就说拜拜了啊？”姜宇浩说，“卧槽，楚哥转学不会就是为情所伤吧？”
这回顾燃不说话了，他算是佩服姜宇浩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能力。
姜宇浩自知问了不该问的，马上找补说：“哎呀没事，不管怎样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嘛，现在把人追回来也是一样的，燃哥加油，我看好你呦！”
“麻溜着滚。”顾燃笑骂了一句，顿了顿收了笑意，说，“以前是我对不住他，现在，我不知道他还想不想理我……”
姜宇浩急忙道：“不想理你哪能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啊，放宽心，不管以前如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让楚哥看到你的真心，一定可以的！”
顾燃说：“看你闲成这样，李伊伊最近是不是出差了？”
姜宇浩立马怂：“别，我不打扰您了，我圆润地滚了，拜拜了您嘞！”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姜宇浩没和兄弟去网咖通宵也没去外边浪，守在李伊伊家小区门口，好不容易等到和小姐妹疯了一晚上的李伊伊回家，冲上去红着个脸结结巴巴就表白了。
李伊伊……当然没有答应他。
给他发了好人卡，然后让他赶紧回家洗洗睡。
姜宇浩挫败了好几天，但后来被班上几对毕业后立马在一起的情侣刺激到，下定决心开启漫漫求妻路。报了和李伊伊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追完一个暑假，到了大学继续追，大一上学期的那个寒假，李伊伊终于答应了他。
他简直喜极而泣。
顾燃现在还记得他打电话过来咆哮的那股劲儿，天花板都快被掀了。
想着想着，手机又响了起来。顾燃最烦姜宇浩万年不变的持续性吵吵，接了电话就说：“你没完了是吧？”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接着传来一个清冷的嗓音：“是我。”
顾燃顿时呆若木鸡了。
见鬼的姜宇浩不是只给了他微信吗？！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顾燃呆呆地问。
楚竹抿了抿嘴，不想承认自己几乎一宿没睡翻完了他的朋友圈，其中有一条是他的新号码。
楚竹说：“问姜宇浩要的。”
“哦。”顾燃没多想，应完两人便又陷入诡异的沉默。顾燃轻咳了两声，尽量自然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有空吗？”楚竹问。
顾燃心里一动，回：“有。”
楚竹嗯了一声，之后淡淡地说：“有空的话我来接你，去医院看一下外婆吧。”
顾燃脑子转不过弯了，愣在原地，低声问：“外婆怎么了？”
楚竹一时没作答，似乎是在等顾燃平复心情。良久，他才说：“快要去天上享福了。”
最终没让楚竹来接自己，顾燃问了是哪个医院，先去ktv那边取车，然后直接奔往医院。
一路上，顾燃都在回想当年奶奶走的场景，恍然发觉，原来真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这些年他是在长大，是在成长，可对于方慧，对于顾晖，对于外公外婆，是在老去，是在衰老。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还没有好好报答过外婆，还没有多逗她开心……
外婆给他做的最后一道菜竟然是让他下定决心和楚竹分开的那碗鸡汤……
直到走进医院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才恢复平静。有的事情改变不了，那他就尽力让外婆在最后的这么一小段时间里过得开心。
正想着，一抬眼便望见了坐在大厅等他的楚竹。
几乎是在他看到他的同一瞬间，楚竹也抬眼望向了他。
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那么忙碌，那么嘈杂，可就在他们隔了十年重新四目相对的这方时空里，寂静无比，万分温柔。
仿佛早该如此，仿佛本该如此。
楚竹浅浅一笑，眼睛弯了弯，一如少年时的狡黠。
心跳如擂鼓，血液在沸腾。
顾燃确信，在这个夏天，承蒙上天眷顾，他找回了过去十年里遥不可及的那份惊艳。
病房。
外婆戴着氧气罩，安然地躺在病床上闭目休息，苍老的面容掩盖不了她的和蔼，鬓角的几缕白发夹在耳后，显得干净整洁。
楚竹俯身凑到外婆耳边，轻柔地说：“外婆，顾燃来看你了。”
外婆的嘴唇先动了动，接着迟缓地张开眼睛，看向病床边的顾燃，有一瞬间的失神。
顾燃赶紧上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外婆的手，打趣说：“外婆，你不记得我啦，我可要伤心的。”
外婆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顾燃稍微偏过头，忍住了汹涌而来的心酸，再次看向外婆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外婆，我这些年很想你的，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穿，翘班来看你，老板都不敢骂我，哈哈哈。如果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我这儿你可以放下了。”
楚竹看了他一眼。
外婆闭了闭眼睛，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又似乎是欣慰与骄傲，最后只缓缓点了点头：“好……好……”
“外婆，你想不想和我说什么呀？”顾燃问。
闻言，外婆颤抖着手指了指门口，说：“小楚……先出去……”
顾燃看向楚竹，表情有点疑惑，不明白有什么话要避开楚竹说。不过楚竹倒没在意，径直出了病房，还带上了门。
外婆断断续续地开口说：“燃燃，这些年，小楚，一直挂念，你……他不说，可我，看得出……你以后，好好，对他，别，让他伤了心……”
说到最后外婆忍不住哽咽，眼角也湿润了，眼神更加浑浊，看不清任何东西。
“外婆，你怎么……”顾燃震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外婆半阖双眼，恍惚地忆起了那个午后，她去收拾楚竹的房间，见他书桌凌乱，便去帮他整理，却无意间撞破了顾燃放弃一切隐藏的那个秘密。
一堆书的最底下，是一张顾燃趴在桌上睡觉的照片——那次楚竹在图书馆偷拍的，旁边一大堆的草稿纸，各种看不懂的公式和图形中夹杂着顾燃的名字。就好像，总忍不住想起，总忍不住记起。
那时候，外婆就明白了。
可顾燃和楚竹已经各自走了太远太远。
“你们，以后，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顾燃终于忍不住哭了，紧握着外婆的手，不住地点头保证：“我一定好好对小楚，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他受欺负，外婆你放心……”
外婆翕动着嘴唇，释然地笑了：“好……外婆，睡一会儿……”
单人病房里静悄悄的，顾燃等外婆睡着后，抹了把脸整理好情绪，便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刚把门关上，楚竹就在他背后说：“外婆见到你，很高兴。”
顾燃转身坐到他身边，放松地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说：“谢谢你，特意找到我。”
不然我可能永远没办法亲口对外婆作出承诺，得以弥补一点点这些年的缺失。
“外公呢？”顾燃忽然想起来。
楚竹垂下眼帘，淡淡说：“前两年走了。”
顾燃顿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
……不告诉我呢？
楚竹仿佛听出了他的未竟之言，侧过脸看他，说：“外公交待说一切从简，所以只有家里人简单举行了葬礼，老家那边的邻居，没告知他们。”
顾燃低下头，兀自消化着一切事实。
他脑子里有好多问题想问楚竹，却不知从何问起。而且，楚竹现在应该只是出于了却外婆心事的目的，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聊天。
也许是感受到了顾燃低落的状态，楚竹以为他是一时接受不了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便安慰了一句：“人老了总归要走的，外婆快要去天上和外公重逢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顾燃笑了笑：“怎么你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楚竹哑然。
他又怎么会知道当时外公走的时候他有多崩溃呢？
他仍记得那时外婆红着眼到他身边，和他说外公是去天上享福的，他再哭外公该挪不动脚了。
他们之间，实在是隔了太多岁月。
“对不起。”顾燃喃喃道，一如昨晚的突兀，但他觉得说多少遍都不过分。
楚竹叹了口气：“算了，已经过去了。这几天你要是想看外婆就过来吧，医生说就这三四天了。”
楚竹的态度不像昨晚那么僵硬和冷漠，可顾燃却听出了很多无奈，这种无奈比冷漠更让他难过。就像一个人在意某样东西在意了很长时间，最后别人告诉你那件东西已经陈旧得不成样子，不值一提了。
之后顾燃每天都来医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逗乐，也不管外婆听不听得到，反正他就自己自说自话，不需要什么回应。期间，他还碰到了小姨一家人，小姨见到他时一下子没认出来，楚竹解释后她明显很惊讶，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转了好几次，但终究没作询问。
三天后，外婆走了。
墓园里比较高的一处地方，两块墓碑静静地伫立着，照片上的人笑得很平和，似乎在为重逢而欣喜。
这天下了雨，小姨一家人走后，顾燃沉默地为楚竹撑着伞，听他给外公絮絮叨叨地讲外婆最后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讲到最后说：“我不说啦，外婆肯定会自己跟你讲的，到时候可别给我托梦，怪我剧透。”顿了顿又小声补了一句，“还是给我托梦吧，我最近应该会很想你们……”
顾燃心疼地注视着楚竹清瘦的侧脸，说：“他们会像你想他们一样想你的。”
“嗯。”楚竹应道，“他们肯定会的。”
雨滴落在石碑上，落在墓前的鲜花上，世界在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小楚。”顾燃低声叫他，下定决定般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原谅我，尽管你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我感觉得到。我不想为我当初的行为辩解什么，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分开了这么久也不是我三言两语能改变的。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如果你愿意，万事有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顾燃思索了许久，仍然决定在此时说出来，因为他想要当着外公外婆的面，认真而庄重地承诺一次。
楚竹静默两秒，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平静地说：“算了吧，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