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漫漫》浓积云

79、第 79 章

　　男生朝着那边就跑了过去，文一熠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朝反方向走，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文嘉秋的声音：“点点……”

　　文一熠脚步没停，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文嘉秋的视野中，她都没有回头。

　　男生蹦跳着过去：“秋子哥，你怎么来了？我哥呢？”
　　文嘉秋定定地看着文一熠的背影，没立刻回答他。

　　男生找过来的时候，文一熠正坐在操场边树下的台阶上等孙元秀领器材回来。

　　文一熠扭头，正好对上站在她旁边直勾勾看着她的男生，文一熠又被他吓了一跳。

　　她对这个男生稍微有点印象，记得他名字好像叫李天天，个子小小的，开学到现在就一直坐在教室第一排的中间，上课的时候很喜欢在老师讲课的时候打断老师的话大声提问，脑回路也怪怪的，有时颇有些童言无忌的味道。
　　因为跳过几次级，所以他比班里同学都小了两三岁，再加上他进班时又是班里的第一名，所以老师们都格外纵容，甚至是宠爱他。
　　班里的同学熟悉了之后，有时也都会像逗弟弟一样逗他玩。
　　当然这些人之中不包括文一熠，开学到现在她在新班级说过话的同学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

　　李天天凑得有点近，文一熠皱眉跟他拉开距离：“有事吗？”
　　“秋子哥想跟你说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他？”李天天的问题可以说是单刀直入。
　　文一熠头疼加上心情差，懒得好好说话，也直接反问：“为什么我要理他？”
　　李天天似乎被问住了，他原地愣了一秒，回答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谁给你的错觉？”
　　“就是你啊！”
　　“你认错人了吧？”文一熠起身想走。
　　“没有！”李天天拉住她，“上次我课间操跑步摔倒了，他们都笑我，就你没有笑。”
　　“我没笑是因为我觉得不好笑，不是因为我是好人。”
　　“不可能！我跟我哥讲了，他也说你就是好人！”
　　“你哥又是哪位？”
　　“我哥跟秋子哥是好朋友，秋子哥来这个学校还是我哥介绍的呢。”
　　文一熠听到这里，冷笑了一下，语气陡然尖锐：“好朋友？认识几天啊就好朋友了？介绍的什么破学校？”
　　李天天这孩子一急就抓不住重点：“真的！我不骗你！他们真是好朋友！”
　　“关我什么事？”文一熠十分不耐烦，“撒手，别他妈拉我，一个个都什么破毛病？”
　　文一熠甩开他的手，他还试图要抓，文一熠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抬手指着他：“別碰我，否则当心我抽得你哥都认不得你。”
　　“你怎么还打人？你不能打人的！”
　　“我能不能你试试就知道了。”
　　文一熠转身离开，把李天天撂在了原地。

　　太阳穴几乎是跳着疼，疼得文一熠直犯恶心，她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找了个同学帮忙转告拿器材还没回来的孙元秀，又去找体育老师请了个假就回教室了。
　　教室里没人，她走到自己位置上趴下去。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一直到同学们下课回来把她吵醒。
　　不但头疼，胳膊还麻了。
　　孙元秀过来关心她，给她拿了零食和饮料，文一熠说了谢谢，但是又让她把东西拿回去。

　　很快到了周五，学校要放假了。

　　文一熠每周放假都会回文沟村。

　　体育课之后，文嘉秋就没再去找过文一熠，他坐立难安地熬了几天，决定周五去校门口接文一熠回文沟村。

　　但是周四晚上他很难得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去找文一熠，路上下定决心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来换取文一熠的原谅。
　　一直到一高校门口的马路边，文嘉秋看到文一熠站在马路对面，红灯亮起。
　　两人隔着马路不远不近地对望，红灯倒计读秒，文嘉秋焦急地等待着。
　　但是红灯转绿的那一瞬间，文嘉秋却抬不起脚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对面的文一熠脸上的眼泪和似曾相识的漠然神情。
　　一双平静的泪眼，平静地望着他，就让他动弹不得。
　　文嘉秋僵硬地立在马路边，看着同样原地不动的文一熠。
　　两边的行人全都迫不及待地朝着对面涌过去，他们两个人很快就被交汇的人群淹没。
　　文嘉秋站在拥挤的人群里，觉得文一熠的眼泪堵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他捂着胸口，很用力地呼吸着。

　　周五市一高放学的时候，文嘉秋还是去了，但是他没有出现在文一熠面前，只是把自己藏在马路对面的人群里，远远地盯着校门口。
　　文一熠出来得不算早，她背着书包提着袋子从校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了，她低头按着手机，径直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
　　文嘉秋觉得她又瘦了，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不知道是因为高中生活太辛苦了，还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又或者是被他气的。

　　文嘉秋一直目送着文一熠上了公交才转身离开。

　　文一熠回到文沟村的家里，先去洗了个澡，把身上的校服换了下来扔进洗衣机。

　　洗完出来的时候，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洗好了，文一熠就把它们拿出来放进甩干桶里。
　　家里的这台洗衣机岁数比她还要大，用起来脾气大得很，尤其是脱水桶，衣服稍微没放平，它就能原地给你跳个霹雳舞。

　　文一熠以前总觉得这个洗衣机脱水时的动静很吓人，好像随时要爆炸了似的，搞得她一直不敢用，但是爷爷奶奶搬去市区之后，她什么事情都得要自力更生，只能硬着头皮跟这个洗衣机打交道。
　　文一熠把衣服放好，刚要拧脱水的开关，旁边凳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文一熠本来就有点紧张，闻声手一抖直接拧下了开关。
　　洗衣机运行起来，文一熠清楚听到机筒里叽里咕咚地响了几声，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洗衣机就剧烈地左右摇晃起来，震动着朝文一熠逼近。
　　“我靠！”文一熠心里简直了，恨不得跟这个破玩意打一架。
　　她一边躲，一边伸长胳膊去拧开关的按钮。
　　废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这祖宗停了下来。
　　文一熠头顶冒汗，原地叉腰盯着洗衣机，眼神不善。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文一熠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有人给她打电话，她先放下洗衣机，走过去拿起手机。

　　来电人文嘉秋。

　　文一熠没动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来电就因为长时间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那边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又打了过来。

　　文一熠把手机放回去，又走回洗衣机旁边，打开脱水桶的盖子。
　　铃声停止，然后又响起来，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架势。

　　文一熠原地站了几秒，撂下洗衣机，快步走回去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文一熠没说话，那边的文嘉秋估计也没想到她说接就接了，一时也没出声。
　　两个人就这么在电话两端沉默着，文一熠很快就耐心耗尽，冷冷道：“没事我挂了。”
　　“别！点点！”文嘉秋立刻很着急地喊了一声。
　　文一熠听到第一个字眉头就皱了起来，沉声问：“你嗓子咋回事？”
　　文嘉秋的声音又沙又哑，声带跟被沙子磨过似的，很轻易就唤起文一熠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没事儿，这几天多抽了几根烟。”文嘉秋语速很慢地回答她。
　　文一熠有些火大，想骂人，想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但同时又觉得文嘉秋的语气不太对劲，就先问：“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文一熠问完又淡淡补充一句，“你要是不说，以后就都别说了，也别给我打电话了。”
　　“我不......”文嘉秋嗓子劈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我错了.......你别因为生气不好好吃饭，都是我的错。”
　　“说正事。”

　　文嘉秋沉默了三秒，再开口时声音很闷：“点点，我感觉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我爸说当初就不该抢救他。”

　　这句话配上文嘉秋破铜嗓子似的声音，简直就像一把刀戳在文一熠的心口上。
　　是一句让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痛得鲜血淋漓的话。

　　文一熠倒吸一口凉气：“你在哪？你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