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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回了病房继续打点滴,文一熠坐在病床上把文嘉秋带给她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一封一封地看小伙伴的手写信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掉眼泪,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她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了,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床头,见她醒了,就跟她说:“你弟弟明天就出院了,一会带你去瞧瞧好不好?”
      文一熠原本睡得有点懵,睁开眼就往奶奶身边蹭,闻言动作顿住,一下就清醒了,立刻就摇头:“不去,我想回家。”
      “为啥不去?你弟弟可可爱了,去看看呗。”
      “不要!你们自己去看吧!”
      后来奶奶不管说什么,向来听话的文一熠都听不进去,她自己躺在病床上,拿枕头捂住脑袋,哭着喊着不要去。
      一直闹到天黑,老太太才妥协不逼她去。
      爷爷给她买了粥,奶奶给她倒进吃饭的小碗里递给她,不死心地又问她:“为啥不想去啊?”
      文一熠眼睛都哭肿了,她撅着嘴接过粥碗:“不怕我给他们传染上吗?”
      “听谁胡说的?我都问医生了,你这不传染,没事.......”
      话还没说完,文一熠啪一声连粥带碗地把手里的东西摔在了地上,大声喊:“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自己看还看不够吗?非要我也去看!有什么可看的啊!我说了我不想看!不想看!干嘛呀?!”
      声音带了哭腔,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想看你现在就去看吧!也不用管我!明天就让我出院回家!我病死了也跟你们没关系!”
      喊完,眼泪已经把眼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文一熠看不清奶奶脸上是什么表情,她跳下病床,光着脚往外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想去哪。
      等停下脚步的时候,文一熠发现自己站在下午跟文嘉秋站过的地方,正对着他今天离开的方向。被微凉的夜风一吹,文一熠忽然觉得更难过了,她蹲下身子,两手抓住栏杆,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不一会儿,就被爷爷找到了。文一熠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委屈中,爷爷拉着她的胳膊拽她,说着什么,她也完全听不进去,另只手抓住身子前的栏杆,哭得无法自已。
      后来姑姑们也来了,文一熠不记得自己又哭了多久,才被劝着拉回病房。
      大姑带她到水房擦脸,她哭得太厉害,不受控制地打着哭嗝,还一抽一抽的,大姑用温水湿了毛巾给她擦脸:“咋哭成这样了?受啥委屈了?”
      文一熠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奶......非让我....去看......我不想去.....我都说了我不想去....我生病可难受呢...她都不管我......她都好几天不管我了....”
      说着说着,又掉眼泪。
      大姑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给她擦完脸带着她往病房去的时候才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文一熠不明白,文一熠半夜想到发烧都没想明白,又被查房的护士叫起来打了一针退烧针,再躺下的时候,能感觉到的,除了昏昏沉沉的难受,还有那一针扎到身上后一直散不去的痛意。

      这个院一住就差不多住了一个月才出院,刚好赶上文一熠弟弟妹妹满月。

      文一熠怎么折腾都没用,奶奶这次强硬得过分,她只好换上奶奶拿来的新衣服,跟着他们去了市区的酒店。
      她一直沉默着跟在爷爷奶奶身后,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同各种人寒暄,看着他们脸上的几乎没淡下去过的笑容。
      有的亲戚文一熠认识,有的不认识,在坐席上坐下后,这种差别就更加鲜明了,认识的坐在一边,不认识的坐在另一边。
      文一熠在这个热闹又喧哗的大厅里呆得头晕眼花,被奶奶拉着推到热闹的最中心的时候,她才稍微清醒一点,因为奶奶摇着她的肩膀,催促她:“叫妈呀,这是你妈妈。”

      眼前的女人看着还有点虚弱,头上裹着丝巾坐在桌子边,身边的摇篮里放了两个孩子。她动作温柔地逗弄着那两个孩子,漫不经心地朝文一熠这边看一眼,前一刻眼睛里的温柔顷刻消散,一瞬间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文一熠呆呆地立在原地,身旁也不断有大人起哄:“怎么见了自己的妈妈不吭声呢?”
      “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害怕不害怕?你妈刚生了弟弟妹妹,以后都不要你了,不如跟我回家吧。”
      “......”
      又是一阵哄笑,听得出笑的人是真的开心,文一熠却只觉得刺耳。
      他们的声音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好像被丢到台上任人观看戏弄的小动物,所有朝向她的目光和笑声无论是出于什么意图,无论有没有恶意,对她来说都是残忍的。
      文一熠愣愣地站着,后知后觉地觉得女人刚才看她的那审视的一眼里其实还是有东西的。
      厌恶。
      是几分说不出的厌恶。
      但文一熠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厌恶,要被这个名为她妈妈的人以这样厌恶的眼神看着 。
      妈妈不都是应该很喜欢自己的小孩吗?
      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见过她?
      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很讨厌自己?

      奶奶的手还放在她肩膀上,周身的喧闹声也没有要低下去的意思,文一熠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像是变成了石头,梗在肚子里,却有酸水往上泛。
      文一熠皱起眉,猛地挣脱奶奶的手,挤开人群往外跑。奶奶被她吓了一跳,刚要追她,摇篮里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老太太哎哟一声,赶紧上前要抱起孩子哄一哄,但她刚把手伸过去,孩子就被女人抱了起来,女人对她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把哭起来的孩子抱进怀里,直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
      老太太愣了一下,悻悻地收回手。

      文一熠一路跑到酒店的后院,后院有棵树,她冲过去,扶着树,干呕起来,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弯着腰缓了一会,直起身,发现自己竟然扶着一棵跟自己家院子里长得很像的一棵无花果树,树上挂着青色的果子,看起来再过些日子就能吃了。
      文一熠看着无花果树,很突然地跑了神,想起来一个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一个问题:为什么无花果树不开花就能结果?
      她盯着树顶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才扶着无花果树回头,大厅里依旧热闹,没有人注意到无花果树下的她。

      折腾到下午才回了家,文一熠刚到家门口,爷爷奶奶打开家里的大铁门,文一熠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激动的狗叫声。
      她回头,看到笨笨从文嘉秋家里冲出来,往她这边奔,撞得她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笨笨兴奋地狂摇尾巴,支起上半身,两只前爪不停地往她身上扒拉,文一熠脸上露出这一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揉着狗头:“好了,好了,好了......别扒了,这不是回来了吗?哦哟!我的笨笨!”
      “文一熠——!文点点——!点儿点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文一熠任笨笨扒拉着自己,抬头看向文嘉秋家门口,看到文嘉秋背心短裤人字拖,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兴冲冲地出了门,朝她跑过来。
      文一熠咧开嘴,文嘉秋也笑,笨笨绕着俩人蹦蹦跳跳。
      “你可回来啦!还难受不难受?”
      “不难受了,我都好了。”
      “太好了!”文嘉秋说着,高兴地拉住文一熠的手,“走!去我家吃西瓜!”
      “等一下,我先放放东西。”
      “好,我跟你一块。”

      文一熠把自己的东西放到床上,又找了个袋子把这些天住院时各种人给她买的什么牛奶面包水果装了一袋子递给他:“走!”
      文嘉秋下意识接过来,跟着她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往袋子里看:“这是啥?”
      “给你的,我都吃腻了。”
      “别了吧,怪贵的,你自己留着补......”
      话没说完,手里的袋子被文一熠一把夺过去,拿着往外走:“你不要我给春娘。”
      文嘉秋赶紧追上去:“好了好了,你给我吧,我拿着,怪沉的。”
      文一熠停下脚步,睨他一眼,又把东西递给他,俩人并肩往文嘉秋家里走。
      一进家门,文嘉秋就朝厨房喊:“妈!点儿点儿回来啦!”
      王迎春手里还抓着一把菜,半个身子探出来。
      “春娘!”
      “哎!”王迎春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来,“点点回来了呀!可算回来了!”
      说着,手里的菜往水池里一扔,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出来:“瞧瞧!真是受苦了!脸上都没肉了!今天晚上就在春娘家里吃饭吧,想吃啥春娘给你做,哎呀正好菜地里头种的玉米也差不多能吃了,一会让秋子去掰点回来给你煮着吃。”
      文一熠耐心听着,笑着点点头:“我都听馋了。”
      文嘉秋放了东西出来,手里拿了一大块西瓜,说:“正好,先吃块西瓜垫垫。”
      文一熠不客气地接过来,啃了一大口,文嘉秋对王迎春说:“妈,你去忙吧,我跟点儿点儿吃完西瓜就去掰玉米。”
      王迎春:“你自己去呗,这么热的天,点点病刚好。”
      文一熠:“没事春娘,我去监督他干活。”
      王迎春听得笑起来,也不再说什么,摸摸嚼着西瓜的文一熠的脸,叮嘱道:“不够吃让秋子再给你切。”
      “好,春娘你忙吧。”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王迎春回厨房忙了。

      文一熠啃着西瓜跟着文嘉秋进了客厅。
      文嘉秋家客厅里的地上铺了凉席,文一熠跟他坐在一块看电视,手里的西瓜刚吃完,文嘉秋就又递给她一块,文一熠不肯接了:“我得留着肚子吃玉米。”
      文嘉秋从中间掰开:“那咱俩一人一半。”
      文一熠翻白眼:“你是不是怕我到时候跟你抢玉米吃?”
      “咋可能?”文嘉秋笑着这么说,同时把瓜往她手里塞,“快!一人一半!”
      文一熠只能接过来。

      吃完瓜,俩人提着篮子去菜地掰玉米。
      文一熠立在田埂上看文嘉秋掰玉米:“你会不会看熟没熟啊?我反正是不会。”
      文嘉秋不回答,把篮子往地上一扔,到一旁摘了一根黄瓜一个红彤彤的小番茄给她:“机井开了,你去玩水吧,把这些洗洗吃了,我掰完过去找你。”
      文一熠一手小番茄一手小黄瓜,往菜地东边不远处的水渠去了。
      她在水口把东西洗干净,一边吃一边光着脚在水渠里走来走去地玩水。
      水渠边有很多在洗衣服的女人,问她些家长里短的事,文一熠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她们。
      有个男人扛着扁担挑水浇菜,故意逗文一熠:“哎呀!这是谁家的闺女,手里的东西是不是我家菜地里摘的?”
      文一熠理直气壮,把东西往他面前一伸:“你叫叫它们,看它们答应不答应。”
      一群大人们都笑起来。
      这时文嘉秋提着满满一篮子玉米急匆匆地跑过来:“点儿点儿!走!回家!”
      文一熠从水里出来穿上鞋:“你急啥?”
      文嘉秋说:“我刚才才想起来我妈说过井水太凉,下了水容易受凉,你别在里头呆了。”
      文一熠:“没事,我都好了。”
      文嘉秋:“一会回去不要跟我妈说你下水了,要不她该担心了。”
      “好,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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