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漫漫》浓积云

27、第 27 章

　　文嘉秋出来的时候，文一熠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嘴里仍叼着两根棒棒糖，塑料棍子一左一右地在她两边嘴角支棱着，而她目光放空，像在发呆。

　　原本有点低落的心情在看到文一熠之后莫名好了点，文嘉秋不急不忙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文一熠身边。

　　文一熠被吓了一跳，刚扭过头，其中一根棒棒糖的棍子就被文嘉秋捏住往外轻轻扯了一下。
　　文一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松开牙关，那个糖就到了文嘉秋手里。

　　文嘉秋把那个只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糖塞进自己嘴里，问她：“发啥呆呢？”
　　文一熠看着他的动作，皱起眉：“你早说我给你留着啊。”
　　文嘉秋：“本来不想吃的，看你吃就想吃了。”
　　说着，目光又放到她嘴上，文一熠下意识抿住嘴唇，迅速把头扭回去，舌头裹了一下嘴里的糖，棒棒糖的小棍迅速歪向文一熠远离文嘉秋的那边嘴角。

　　文嘉秋被她逗得笑了几声，笑完后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低声说：“还是没消息。”

　　文一熠下意识侧过头，文嘉秋这两年个子猛蹿，花坛边沿他坐着有点矮了，两条腿看起来有点无处安放。

　　他手肘撑着膝盖弓着背，低头看着地面，嘴里咔嚓咔嚓地把糖嚼碎。

　　文嘉秋垂着眼皮，从文一熠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睫毛又密又长，翘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文一熠有些羡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然后胳膊肘撞撞他胳膊：“要是我现在先把你生日礼物的一部分给你，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文嘉秋看向她，惊讶地说：“我还没过生日呢。”
　　文一熠看起来不太在意的样子：“你不是秋天过生日嘛，现在不就是秋天。”
　　文嘉秋皱眉，有点委屈地质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几月几号生日？”
　　“哎呀，知道！九月初十嘛！这不是也没差几天了？”文一熠说着，从书包里翻出一团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递给他，“给！”

　　文嘉秋接过来，手感超级软。再打开一看，里头是两双超级厚的黑色羊毛袜子。

　　文一熠抬手拍拍他胳膊，说话的时候，嘴外面的棒棒糖棍子跟着一晃一晃的，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又甜又浓的水果香气：“先不祝你生日快乐了，先祝你今年不冻脚。”
　　文嘉秋愣了一下，才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文一熠抬起下巴指指外面：“刚才去买的，货比三家，买的最最最厚最暖和的，你今年肯定不会冻脚。”

　　说完，文一熠的神情愉悦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鲜活的笑意，好像收到礼物的是她自己，今年不会冻脚的也是她自己。

　　见文嘉秋一直握着袜子不说话，文一熠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收了回去：“干嘛？你不喜欢？我不是说了这就是其中一部分，肯定不光是袜子的。”
　　“没有。”文嘉秋立刻摇头，朝她笑起来，“去年你给我买的我都穿烂了，正打算今年缝缝继续穿呢。”
　　“你会缝？”
　　“应该跟缝沙包差不多吧。”
　　文一熠啧了一声，一挥手：“烂了肯定就不暖和了，别缝了，扔了吧，穿新的。”
　　“好。”文嘉秋点头，认真地把袋子系好，“今年穿新的。”

　　文一熠嘴里的糖化得差不多了，她捏着塑料棍，门牙嗑着上头剩下的最后一点糖，抬头看了看天，又吸了吸鼻子，然后就不太高兴地皱着眉站起身：“走吧，回家吧，感觉一会儿要下雨了。”
　　“啊？”文嘉秋立刻站起来，“你又闻到了？”
　　“没错！快走！回家！咱俩没拿雨衣，我可不想淋雨！快！”
　　文嘉秋动作很快地把袜子放进自己的书包，骑上车：“走！”
　　文一熠坐上去，抓住他书包带子：“快逃！”

　　文嘉秋抬脚一蹬，自行车就很快地载着两个人冲出公安局，汇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阴下来了，风也卷起来了。
　　文一熠扶着车子，文嘉秋在前面开他家的大门。

　　邻居家的大狗前几天生了一窝小狗，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都从大门口的狗窝里跑出来了，腿还有点软，路也走不稳当，颤颤巍巍地围着文一熠的脚边打转。

　　文嘉秋开完门一回头，就看到以前见了小狗崽都走不动路的文一熠没什么表情地往一旁移了移脚，离开了那几只小狗崽。

　　文嘉秋愣了一下，才问文一熠：“你家有人没？要不要来我家写作业？”
　　文一熠从头到尾几乎没往地上看一眼，闻言推着车子往里进：“行，你给我讲几道题。”

　　文嘉秋看着文一熠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停好，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只小狗崽，轻轻叹了口气，也跟着进了家门。

　　又过了几天，周末一群人在文雅莉家里用电脑看电影的时候，跟文一熠隔了个文嘉秋坐着的文梦新看着电影里出现的狗，突然想到什么，拍拍文一熠：“熠，我二爷家里的那只狗快生了哎。你以前不是很喜欢那只狗的，要不要我让我二奶把小狗留着，先让你挑一只抱回家。”

　　坐在两人中间的文嘉秋听得清楚，下意识扭头看向文一熠。

　　文一熠正在拿着草稿纸折纸玩儿，抬眼往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文梦新对文一熠的回答有些惊讶，下意识问：“啊？为啥？”
　　文一熠说：“我爷我奶太忙了，我也要上学，抱回来没人管。”
　　文梦新不觉得这是问题：“你家不一直都是这样，笨笨也没见……”
　　文一熠笑嘻嘻地打断她：“对呀，所以这不就丢了嘛。”

　　笨笨死了的事只有文嘉秋和文一熠知道，她对其他的小伙伴说的都是狗丢了。

　　村里丢狗的事屡见不鲜，大家也都没怀疑过真假。
　　文一熠虽然笑着，但文梦新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不太高兴了，啊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文一熠这时手里的东西叠好了，食指在上头一按，纸做的小青蛙往文梦新那里蹦过去。

　　“嚯！”文梦新眼睛一亮，扯了自己的作业本过来，“快来，教教我教教我。”
　　“好。”

　　文一熠扯着文嘉秋换了个位置，跟文梦新头挨头坐到一块教她叠小青蛙去了。

　　文一熠坐下撕了张纸一抬头，才发现文嘉秋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文一熠跟他对视了几秒，文梦新那边准备好了，问文一熠接下来怎么叠，文一熠就收回目光，专心教文梦新。

　　文一熠冬天过生日的时候，文嘉秋送她的礼物是一个铜铃铛，跟笨笨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

　　铃铛还附了张贺卡，上面写着：祝我的小主人文点儿点儿生日快乐，这个铃铛会替我永远陪着你，希望你每天都更开心一点儿点儿。
　　落款是笨笨。

　　文一熠看完，就知道这个铃铛的来处了，忽然就有点难过，难过之余，又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

　　好歹笨笨还给她留下了一个可以聊以慰藉的东西。

　　因为那个铃铛，文一熠度过了一个还算快乐的冬天，除了期末成绩仍旧没能让父母满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