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漫漫》浓积云

118、第 118 章

　　第二天一大早，文雅莉就跟文梦新又赶到医院，见到文嘉秋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一双眼睛通红，人怔怔地坐在病床边，手里还握着文一熠的手腕。

　　“文嘉秋！”文雅莉又惊又怒，冲过去拽住他衣领，“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睡觉！”
　　文嘉秋置若罔闻，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文嘉秋！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文雅莉提高声音。
　　“秋子。”文梦新过来拉住文雅莉的胳膊，有些担心地低声说，“你这样自己就该要先倒下了，一熠还在生病呢，你得先好好的，我们才能陪着她把病熬过去。”
　　文嘉秋闻言终于有了动作，他游离的目光慢慢移到文一熠的脸上，文梦新立刻扶住他肩膀：“知道你放心不下，不让你回去，你去旁边睡一下行吗？”

　　文梦新和文雅莉一开始其实是觉得文嘉秋的反应太过于草木皆兵，但后来整整一个星期，文一熠都在反复地发热，人也基本没有怎么清醒过来。

　　检查的结果也比想象中要棘手。

　　慌乱恐惧的人又变成她们，一开始如临大敌的文嘉秋反而平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在病床边照顾着。

　　他们三个人轮流日夜守在病床边。

　　第八天深夜，昏昏沉沉的文一熠终于稍稍挣脱缠身的漩涡，微微睁开眼，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立刻被握紧，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叫她点点。

　　是文嘉秋，她这么想着，轻轻动了动唇。

　　“点点……”文嘉秋立刻凑过来：“想说什么？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她的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文嘉秋就更靠近一些，终于听到她很慢很轻说：“文嘉秋，疼。”
　　“我疼。”

　　几乎是感同身受一般，文嘉秋的双眼也立刻涌上一股痛意。

　　他的眼泪掉在她脸上，但她没什么反应，刚睁开一些的眼睛又无力地闭了回去，昏睡中都无意识地紧紧拧着眉。

　　文嘉秋知道她又坠回那个让她痛的深渊里了。

　　他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去，很近地靠过去，抵住她的额头。
　　“点点，你哪里疼？跟我说说。”
　　“跟我说说你哪里疼好不好？”
　　“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不要睡了好不好？”
　　“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点点？”

　　文一熠再没回应，她再次陷入昏睡，任由雨滴一样的眼泪落在自己脸上。

　　早上护士给她挂点滴的时候，她再次睁开眼，看到文梦新和文雅莉齐齐整整地站在病床边。

　　最先发现文一熠睁眼的是文梦新，她立刻弯腰凑过来：“一熠！你醒了！”
　　文一熠动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文雅莉也趴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我想死你了宝贝儿，怎么睡这么久啊？”
　　文一熠想说话，张开嘴却先咳了起来。
　　“我靠。”文雅莉赶紧给她顺了顺后背，“乖，先别说话了。”
　　文一熠一时咳得停不下来，目光却好像在寻找什么。
　　“秋子下楼买饭去了。”文梦新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说道。
　　文一熠点点头，又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文梦新赶紧端了一旁晾好的温水喂到她嘴边：“快，我们喝点水。”
　　文一熠勉强支起身子喝了几口水，就又昏昏沉沉地躺了回去。

　　她感觉自己之后也一直醒着，直到文梦新轻轻拍了拍她，跟她说：“一熠，秋子回来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其实已经又睡过去了，她只好更努力地把眼睛睁大。
　　视线还没聚焦，就感觉有只手轻轻贴在自己额头上。
　　这下不用找了，文一熠直接抬眼往上看，但视线总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哪里难受？跟我说说。”文嘉秋试完温度，动作很自然地把她脸侧的头发理了一下。
　　他的声音低而缓和，但她却想起那天像梦一样的哭声。
　　见她眯起眼皱眉，文嘉秋又更凑近一些，问她：“是不是喉咙疼？”
　　文一熠缓慢地眨了下眼。
　　“头也晕？”
　　又眨了下眼。
　　这次皱眉的人换成了文嘉秋，他仿佛束手无措一般看着一脸病容的文一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买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其实不太想，但文一熠听着他的声音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于是她点点头。
　　文嘉秋立刻直起身，把病床调了一下，又在她后背垫了枕头，让她半坐起来。
　　文嘉秋端了粥，膝盖半跪在床边，拿勺子喂她。
　　文一熠勉强着自己喝了几勺，就一脸痛苦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文嘉秋也不再劝，让她重新躺回去。

　　之后几天文一熠不再高烧，却咳嗽得厉害。

　　有天夜里她咳得止不住，后来甚至开始呼吸困难，吓得陪床的文雅莉跑去护士站找人，最后吸了氧才缓过来。

　　文雅莉被吓得一整夜都拉着她的手。

　　第二天文一熠几乎没怎么睡觉，随时都要撕心裂肺地咳嗽。

　　这样受尽折磨地熬过三天，咳嗽的症状才稍微减轻。

　　又过了一周，整体的情况总算才稳定下来，医生说可以出院，不过之后每天需要到医院做一次雾化。

　　文雅莉的店铺和房子离医院不算太远，出院后她就直接带着人搬了过去。

　　文嘉秋很自然地承包了厨房，每天早起准备早饭，然后叫醒文一熠，吃过早饭后带她去医院做雾化。

　　做完回来，文梦新和文雅莉也正好起床，他把早饭热了，又把文一熠早上的药准备好。

　　吃过早饭，文雅莉下楼去店里看店，文嘉秋也出门上班，文梦新就留在房子里陪着文一熠。

　　中间文梦新回家了一趟，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晚饭，吃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拍桌子：“差点忘了！我今天找我妈要了治咳嗽的秘方！听说巨管用！”
　　文嘉秋听了立刻就放下筷子：“在哪里？”
　　“怕我自己有些细节记不清楚，所以——”文梦新自信一笑，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话筒里就传出她妈妈声音：“秋子啊，我跟你说，那个治咳嗽的……”

　　文梦新总共录了两段，一个红糖炒鸡蛋，一个冰糖炖梨，做法都说得很仔细，文嘉秋听了一遍就差不多记下来。

　　吃过晚饭，他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又钻进厨房忙活。

　　不一会儿文梦新就在客厅闻到鸡蛋的香味，她拍了下手，跑进厨房：“秋子！就是这个味儿！”

　　然后文一熠就在三个人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一小碗炒鸡蛋。

　　文嘉秋的梨水也炖得很成功，给她们三个人每人盛了一碗。

　　也不知道是不是偏方起了效，夜里文一熠没怎么再咳嗽。

　　总之文嘉秋大受鼓舞，一大早就起床去菜市场买梨。

　　收到A大招生办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厨房一边熬梨水一边做早饭。

　　因为担心把她们吵醒，电话铃声只响了三声就被他动作很快地接起来。

　　然后他给煎蛋翻面的动作慢慢停住了。

　　“请问方便让文一熠同学接电话吗？”对面问了两遍，文嘉秋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应了一声。

　　五分钟后，睡眼惺忪的文一熠拿了电话去阳台。

　　文嘉秋站在客厅里，身旁是同样一脸茫然的文梦新和文雅莉。

　　三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分钟，文梦新率先开口：“那人说一熠的高考成绩是全市第几来着？”
　　“第一。”文嘉秋回答。

　　文一熠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电话对面滔滔不绝，她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又觉得好像有些头晕。

　　这时身后传来惊喜的尖叫声。

　　她回头，看到文梦新和文雅莉满脸笑容地拥抱在一起，齐声喊着她的名字，一旁的文嘉秋笑着看着她们。

　　文一熠看得笑了一下，终于找到机会跟对面说：“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挂断电话，文一熠往客厅走，刚走了两步，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

　　当时高考报名时父母的联系方式她都填的是文嘉秋的电话号码，大概能猜到来电人，她就直接接起来：“喂，您好。”
　　“一熠啊！”对面传来班主任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有接到A大招生办的电话吗？”
　　“刚才接到了，老师。”
　　“好啊！太好了！泽峰也收到了！你们分数差两分！估计这次能一起被录取！”
　　“你现在过来一趟学校吧！学校这边已经收到通知了！已经有媒体联系学校要过来采访了！你们两个都过来！我也去通知一下泽峰！”
　　不等文一熠回答，那边就挂了电话。

　　文一熠继续走进客厅，文梦新和文雅莉扑过来抱住她。
　　文嘉秋也笑着挨过来。

　　文一熠看着他们的笑脸，心里叹了口气，很煞风景地开口：“我好像又发烧了。”
　　“我靠！”文梦新和文雅莉同时抬起头。
　　文嘉秋脸上的笑意也一收。
　　文雅莉说：“我说怎么抱着你感觉有点热乎呢？我还以为是我太激动了。”
　　文嘉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二话不说就拉起她的手腕：“去医院。”

　　两个小时后，文一熠再次回到了住院部。

　　中间文嘉秋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但他这时他才有空出门接起来。

　　电话那边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文嘉秋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病床上已经睡着了的文一熠。
　　“对不起老师，文一熠现在不方便过去。”

　　………

　　之后几天文嘉秋的手机不分白天黑夜地响起来，而文一熠的病情反复，低烧不退。

　　第三天病情终于稍微稳定了一些，文一熠才让文嘉秋把她的手机带过来。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她充上电开了机。

　　文嘉秋下楼买午饭的时候，文一熠接到刘铭的电话，简单聊了几句就得知文宏涛和郑燕在到处找她。

　　文一熠已经知道他们在外面到处接受采访的事，听刘铭说完她才开口：“哥，你再把他们电话号码发我一下。”
　　“好，你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前几天跟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了，我就又打给你那个朋友，才知道怎么又住院了，要不是哥这两天在外地，肯定就去看看你。”
　　“好多了哥，昨天二姐他们已经过来看过了，我没事，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出院了跟我说，到时候去家里住。”
　　“不用了哥，我朋友在这边有房子，我之后过来做雾化也方便。”
　　“哎呀我可怜的妹子啊！”刘铭在对面心疼地提高声音，“遭这罪！”
　　文一熠轻轻笑了一下：“没事。”
　　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刘铭那边发过来一个电话号码。

　　文一熠打开看了一眼，拿起手机往病房外走。

　　她到楼梯间拨通那个号码。

　　“喂？”对面传来文宏涛的声音。
　　“采访采得开心吗？”文一熠语气淡淡。
　　对面似乎是想立刻骂人，但在开口的前一秒又想到什么，于是语气生硬地说：“我们已经跟学校那边谈好了，你就上A大——”
　　“我今天就是要通知你们。”文一熠直接打断对方，“我上哪个学校跟你们没关系，也别想着往高考志愿上打什么歪心思。”
　　“你什么意思？”那边说话的人变成了郑燕。
　　“意思就是我不管你们采访的事已经很给你们脸了，所以就不要再给脸不要脸地往我的高考志愿上打什么主意，不然我到时候有的是地方让你们丢更大的人。”
　　“文一熠！你怎么跟我们说话的？你发什么神经？！”电话对面的声音立刻变得歇斯底里。
　　“现在认识你们的人不少吧，到时候我把事情闹大，得有多丢人啊你们。”文一熠轻轻地笑了一下，“三思而后行哦，你们知道我说到做到。”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文一熠直接挂了电话，在对方重新打过来之前把那个号码拉黑。

　　回到病房时，文嘉秋已经买好了饭上来，正要出门找她。

　　“跑哪了？”他迎上来，习惯地伸手摸摸她额头。
　　“出去透了透气。”她随意回答。
　　“外面那么热，别出去了，过来吃饭，吃完饭把体温量一量。”
　　“好。”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