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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无处不飞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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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天空上,在未央宫的琉璃瓦上溅起无数的银色光华。在无处不飞花的春夜里,微凉的轻风远远地送来别殿的笙箫与隐约的笑语声。
今夜,对我心怀歉意的玄凌本想留宿柔仪殿,但我却极力劝他去探望尚在病中的和睦帝姬,也算是还了胡蕴蓉的人情。
媚眼斜看梨花树上宿鹭窠,人不如鸟,尚可双栖,到底是寂寞空庭,洁白的花瓣满地,回到殿内,烛光盈盈,一只飞蛾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进来,围绕着灯影上下扑腾,我斜斜地拔下玉钗,轻轻地剔开火焰,让这奋不顾身的飞蛾安然无恙地离去。
后宫女子,就是这飞蛾,明知道是死路,却也不顾性命地往上冲。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月华清如水,落花翩翩飞,碧阑干外绣帘垂,雪色屏风折花枝,而人却是情到浓处转无情。
心事如海潮澎湃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我悲哀地想,玄清的一切都与我毫无瓜葛了。
在合婚帖被玄凌撕碎的那一刻,我是笑着的,那样浅淡而温婉的笑容,让人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心伤得有多重,心到底有多痛!然而明明是心碎了,却也不得流露出一点点来!
是的,在众人面前,我与他从没有过交集,就是有,也是因为我是他所爱之人玉隐的姐姐!玄清已经娶得他的如花美眷,在繁华金粉中,你侬我侬,成就了一段不亚于先帝与舒贵妃的良缘佳话。黯然神伤,现在天下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玉隐,羡慕她与玄清这一段绝美的爱情!玉隐是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手心里冷汗涔涔,没有人知道我是那样地爱慕着他!这对我来说,是好事,玉隐顶替了我的一切,再不会有人拿我与他说事了,然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颓然地闭上双目,仍由清泪溢出,肆意地流淌。在宫中,我笑得不由心,连哭也不得由心,罢了,深闭宫门,随自己畅快地痛哭一场吧!
不,我不能哭,哭是怯懦的表现,除却了爱情,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迅速地擦汗了眼泪,开妆奁,扑点胭脂水粉,遮住泪痕,在镜中却见玉隐扶着槿汐的手,走了过来。
玉隐还是在昭阳殿里的那身装束,在灯下更显娇媚。她想要跪下,我忙扶住她,道:“这是做什么!”
玉隐呜咽着道:“长姊,我对不起你!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哑然失笑,笑得极为寻常,道:“我当什么事呢!二妹,这样不好吗?”我扶一扶她如云的鬓发的珠钗,笑道,“边疆打了胜仗,你的六王要回来了。”
玉隐拼命地摇头,道:“长姊,你那样聪明,难道猜不到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吗?把合婚帖交给皇后的人,然后引出这起事端来!”她的语气深沉了些,道,“还是长姊猜出来了,却不愿意相信呢?”
我顿时怔住了,不想玉隐会说出这番话来。
玉隐坦然地望着我,道:“长姊,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因为皇后早就对长姊和六王的事情起疑心了。还记得六王在明苑里说得那些话吗?六王曾经道,‘恕清不能以浣碧为正妃,清多年前曾遇一女子,与她两情相悦,后虽分隔千里,不能结为夫妇,但清心目中一直视她为唯一的妻子。浣碧姑娘虽好,但清绝不能以她为正妃!’”她低下头去,细细地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已成过往,但是皇后却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置长姊于死地的机会。”她一挑眉,道,“长姊,知道采蓝为什么会死吗?”
我心一跳,道:“难道?”
玉隐点点头,道:“采蓝眼皮子浅,让皇后的人收买了!我迫于无奈,只好杀人灭口。但是防来防去,家贼是最难防的。虽然我时时小心遮掩,但是稍有破绽,六王与我们甄府满门都逃不了干系。所以,我只好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假装投诚皇后,最后反戈一击,让皇后再无法拿六王的事为难长姊。”她掩面而哭,道,“只是今日看着长姊与六王的合婚帖被当场撕碎,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长姊,我对不起你。”
隐隐觉得何处有不对劲的地方,然而,我还是道:“二妹!你做得对!若是合婚帖危害到六王,那么第一个去撕的人就是我!”
玉隐抬起头,怔忪地看着我,道:“长姊,你不难过吗?我一直都害怕我现在和六王那么好,你会难过的。”
我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笑道:“现在已经不难过了!我看见你和六王如此恩爱,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玉隐释然地一笑,继而道:“长姊,我知道我今天的事太过冒险了,但是若是不这么做更危险。所以请长姊不要怪我鲁莽。”她愁眉苦脸地道,“我现在很害怕,怕皇后的报复。我是没什么,只是这个孩子!”她低头看着腹部,道,“宫里的小孩生下来那样凶险,我真的害怕!有闪失!现在快八个月了,随时都可能——”她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我握着她有些凉的手,温婉贴心地轻声问道:“想回去,是不是?”
玉隐娇丽的容颜上飞来红云,低下头去,在朦胧的烛光里,白皙的颈部弯成柔美的弧线,别是一番楚楚风姿,声音柔柔渐次低下去,道:“恩。王爷和静妹妹要回来了!家里恐怕要收拾一下。”
我微笑,道:“这有何难的。只消我和皇上说一声就好。反正六王也快回来了。”
玉隐扬起头,感激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泪光,道:“长姊,你真的是待我太好了。有时候,我实在觉得对不起你,这幸福本该是你的。”
我用力握一握她,笑道:“幸福不是我的恩赐,而是本来就是该你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玉隐含着歉意,道:“花宜的事,对不起,我是临时胡诌的。看见她被慎刑司的人拖走,临时也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圆过去。我现在只对外说,花宜不肯去清河王府,因为一去那里就悲痛欲绝,这样花宜就可以留在未央宫了。”
花宜惨遭毒打,已经是奄奄一息,卧床不起。不过虽然打得重了些,但是花宜的身子骨极为硬朗,有温实初国手来调息,只要休养得到,绝无大碍。我想了想,道:“那么你出宫之后,顺便去甘露寺,告诉莫言师太一声,缓缓地说,让她放心,就说本宫不会让花宜白捱这一顿打,来日定当以牙还牙。”
又絮絮地说了几句生养的事情,玉隐才又扶着槿汐的手,缓缓地离开了。
已是静谧的子夜时分,我便坐至镜前卸妆,准备安歇,却见槿汐又走了来,心中不免疑惑,道:“还有何事情?”
槿汐眉峰蹙起,道:“隐妃娘娘已经歇下了。”她顿了顿,道,“娘娘,您觉得隐妃娘娘的话可以信几分?”
“原来是八成!”我懒懒地拔下了梅花金簪子,头发如瀑布一般直直地披下来,有些心痛地道,“今天的事情之后,就剩下不到五成了。不过,无论如何,她的底线是不伤害清和甄家的。既然如此,本宫心底难过些,又有何妨!”
槿汐深深地叹一口气,道:“娘娘心里有数就好。”
许多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不过是不说出来罢了。如此,一夜再无话。
三日后,皇后挑选的三位新人入宫,分在了富丽堂皇的宓秀宫。这三位女子正当十五六岁的妙龄,不仅貌美如花,又有着显赫的家世,是当之无愧的大家闺秀,分别是兵部尚书秦世祯的女儿秦贞慧,礼部侍郎郭攸之的女儿郭采芬,和骠骑将军哥舒远的女儿哥舒莹昕,就封为慧贵人、芬贵人和莹贵人。她们入宫的第一天,就去昭阳殿参拜所有位份在她们之上的嫔妃。
这些少女还没有卷入后宫的争斗之中,眼眸都是清澈如山溪水,没有狡诈与精明。在新人中,最耀眼的,莫过于浑身上下焕发着英气的艳美的莹贵人,颇有几分华妃当日的风范,我不由地感叹,到底是将门虎女,就是与众不同。再看秦贞慧,虽然容貌不是绝佳,但是气度却是不同凡响的高贵优雅,而那位郭采芬生得是小巧玲珑,让人望之生怜。只可惜玄凌已经是有心无力,要这三位妙人儿守活寡了。
欣妃噗嗤地一笑,以银柄宫扇遮着面,悄声向胡蕴蓉,道:“三位新人还生得真是美!不过,论艳丽,莹贵人比不上昌贤妃你,论清雅,慧贵人比不上莞淑妃,论玲珑乖巧嘛,芬贵人比不上——”她没有说下去,众人自然知道她指得是安陵容。
欣妃说话向来爽利,这段评价倒也中肯。对玄凌身体的状况,众位嫔妃俱是一清二楚,只是不肯说破罢了,都知道再有几位新人来,也是没有威胁的,所以众人对于三位新人也无甚兴趣,只当是例行公事。只苦了三位不明个中的新人,青春蓬勃,满怀欢喜,殊不知这座后宫已经是一座冰窖了。
一切都是按照旧例来,皇后的训话千篇一律,妃嫔们的表情亦是千人一面,只有三位新人还带着初入宫闱的好奇偷眼打量着宫殿与众人。
后宫,衣香鬓影,是永远的春色,一如现在的紫奥城,无处不飞花,只可怜每一朵花都是寂寞的,因为已经没有了惜花人。
玄凌对新入宫的三美,无甚兴趣,分别召了她们去了仪元殿一次。说是宠幸,众人心里也知道,不过是玄凌召她们在身侧说说话,到时候,各自拥衾罢了。玄凌虽有色心,然却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桃红柳绿,但从赫赫的一道国书却又搅了原本宁静的后宫。
赫赫摩格可汗答复玄凌,若是不放清河王妃出塞,那么就请玄凌将他最珍爱的胧月帝姬嫁与他的长子为正妃,即为日后赫赫的国母,两国结为姻亲,化干戈为玉帛,世代友好,并重开互市,两国互通有无。
经过几次大战,赫赫与大周又有损伤。我大周这边尤家两位公子俱已阵亡,云流轩失踪,予漓负伤,虽然治愈,但已成跛足,将士们的白骨累累才换来边境的暂时平静,真可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赫赫那边也是伤亡惨重,所以双方已经无心恋战。赫赫那边已没有开始时的嚣张的气焰,主动求和,只是要求胧月帝姬下嫁,平心而论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然而,胧月,是我的女儿呀!是我千辛万苦想要保住的女儿呀!我怎么舍得让她远嫁蛮荒之地,褪下汉服着胡妆,独在异域的塞外,面对着漫漫无情的风沙!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只落得环佩空归月夜魂。轻轻拨起的一曲琵琶里却还是胡语,除了怨恨还是怨恨,日暮时分,望着半边红色的天空,不知乡关在何处,只有愁绪茫茫无尽。我闻此消息,暗暗叹息,垂泪不止。
德妃乍然听到这一消息,顿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醒来后,便病得卧床不起,泪流满面。胧月是她一手养大的,比起我来,她更舍不得,听到赫赫指明要胧月下嫁,仿佛心被摘掉了一般。
在诸位帝姬之中,玄凌最疼的就是胧月,当然舍不得。召来使节询问,是否定要胧月帝姬,毕竟胧月尚未到婚配的年纪。谁知使节回答道:“大周的习俗,不是先定亲,再成亲嘛!胧月帝姬现在年纪不足,过几年,再嫁过来就是了。反正我大王子殿下年纪也小。请大周皇帝陛下放心,我赫赫绝不会亏待帝姬的。”
以往,玄凌总是从大局出发,立即将儿女私情撇在一边,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了往日的决断,犹豫再犹豫,沉吟了半响,还是对使节,道:“这事儿,朕回去再商议商议。”
玉隐已经出宫回清河王府,并带走花宜,出了这样的事,总是要避避风头的。花宜对于她有救命之恩的玉隐感激涕零,然而却又因为自己的伤疤陡然被暴露在日光之下而显得惴惴不安,能去王府散散心也是好的。
这一日,我去畅安宫探望缠绵病榻的德妃。昀昭殿雨过天青色的帐幔薄如蝉翼,轻轻地落下,篆香炉里点着的安息香袅袅升腾,清爽宁静,而躺在玉榻上的德妃却是一脸颓唐。然虽然是在病中,她的容妆却也一丝不差,斜靠着浅紫色攒花用银线绣了广玉兰的靠背垫上,含着一抹笑,但笑里却是掩不住的焦虑。她见是我来了,扶着宫娥的手,想要坐起,然而我却快步上前,按住了她,道:“姐姐,还是靠着吧!”
“妹妹!”德妃才轻轻地唤了这一句,就忍不住用绣了玉鸾的丝帕子捧住脸,哭了起来。
紫奥城中的女子,大抵已会掩饰住内心的种种情思,然而德妃这些日子的伤悲却是想收拢也收不住的。皇恩稀薄,玄凌待她不过是颜面上客套,唯有胧月才是支撑她活下去,度过这漫漫长日的理由。
我端然地坐在床沿上,温然道:“姐姐,我懂。但是这事情,岂是你我能决定的。甚至连皇上都做不得主!”说着,我的笑容也如落花一般消隐了,凝成一个悲戚的神情。
德妃哭了一阵,才渐渐止住,道:“皇上未必愿意让胧月去和亲。胧月她,她,才九岁呀!就是等几年,去那等地方,还是嫁给一个赫赫蛮子,言语不通,习俗大异。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好?她又有几分傲气,天呀!”她越想越难过,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德妃冯若昭系出名门,自幼受得庭训,涵养礼仪俱是上佳,连哭都不是寻常女子的歇斯底里,而是不失端庄,就连发髻上并蒂莲金步摇垂下的珍珠串也未曾珊珊响动,整个人静如一汪碧潭,微见淡淡几圈涟漪。
我幽幽细细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凝结了凉凉的冰霜,道:“可是言官们纷纷上奏,说皇上虽然舐犊情深,但是还要顾及军国大事。又举出了许多前例来!皇上有心压着,但是不可能永久地拖下去。我又何尝舍得让胧月远嫁呢?可是——”
四目相对一刹那后,我与她,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殿中一阵安静。
绮窗外,春光明媚如画,小苑内繁花盛开,杏花粉嫩,娇娆地舒展在碧叶间,而碧桃朵朵,绚烂地灿开在枝头。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几处流莺争暖树,宛转轻盈地鸣叫着,欢欣雀跃。
万紫千红总是春,遥遥听见玉屏宫那边细细地唱着昆曲,正是《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含珠见我们听住了,就道:“那是玉屏宫的翊嫔小主在加紧演戏昆曲呢!听说小主和清河静妃娘娘很要好,想着等静妃娘娘回来,请她评一评戏呢!”
我点点头,心中一紧,传来消息,明日一早,玄清得胜回朝,玄凌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而静妃已经先行一步于今日回到清河王府。
德妃颔首,岔开话头,微笑道:“明夜宫中又有欢宴了。这些日子沉闷得慌。”
我才要说话,一抬眼,见玄凌抱着胧月,笑吟吟地走进殿来。胧月梳着双鬟,两边各带着一刻硕大明亮圆润的珍珠,一身绯色杏花吻衣裙,娇小的瓜子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枝杏花。
玄凌看着胧月的眼神带着迷醉,如烟水一般,放下了胧月,亲密地笑道:“绾绾,你的母妃在这里。”
胧月笑嘻嘻地走过来,乌溜溜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转了转,朝着德妃与我,都福了一礼,甜甜地道:“母妃好!”她举着杏花枝轻轻地摇了摇,莞尔一笑,已有了当年容色倾城的我的影子,望着我道:“不晓得母妃在这里,只摘了一枝花来!”她先将杏花枝笑盈盈地递到德妃的手里,口内道:“母妃,这一枝花,先给你!”她冲我美美地一笑,道:“母妃,等我呀!我再去摘一枝过来!”说着,一扭身,奔奔跳跳地跑开了。
玄凌留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胧月,直到胧月消失在殿门处,才转头回来看我们。
我心中一喜,胧月终于认下我这个生母了,脸上不由地露出欣慰的笑容,乐滋滋地朝玄凌行了一礼。
德妃也想挣扎着行礼,但是却被玄凌止住了。玄凌笑道:“躺着吧!拘那些虚礼做什么!”
我与德妃俱是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手里的那枝杏花,粉色的花瓣,黄色的蕊,是嫩嫩的娇艳。
玄凌亦是目光恋恋地看着杏花,含笑道:“一晃眼,绾绾都九岁了。记得她才生下来的时候,月光朦胧,银华满地。时光如水,她越长越像——”目光沉醉的他顿时醒悟过来,哽住了一瞬,继而望着我,笑道,“长得特别像嬛嬛。”
我心下一沉,知道玄凌如此疼爱胧月的最大的缘由是她酷似小名宛宛的纯元皇后,面上不露,亦是笑道:“是呀!胧月长大了。”
德妃把玩着花枝,问得风轻云淡,浅笑道:“绾绾,什么都不知道吧!皇上,那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玄凌面色微变,轻轻地摇摇头,道:“朕真不想让绾绾去和亲,但是——好在现在只是定亲,并不是成亲。朕已经修书赫赫摩格可汗,朕的绾绾年方九岁,金枝玉叶,金贵娇弱,要十八岁才能出阁!还有九年呢!”他望着我与德妃的眼神里含着歉意,道,“绾绾身为大周帝姬,去和亲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绾绾是朕的爱女,她出嫁的时候,朕会让她风风光光的!而且她去赫赫也是做正妃,朕打听过了,赫赫的大王子今年十二岁,是个俊朗的少年!不辱没了我们的绾绾!”
玄凌终于应允赫赫了。他当然会答应,江山大业永远高于情意,虽然他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心里的悲伤是纷纷叠叠,胧月终于改不了远嫁的命运,罢了,罢了,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岂是人力所能更改得?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么我就只能尝试着接受了。
德妃知道已经回天无力,便默默地点点头,自我安慰,道:“是呀,好在还有九年!”
玄凌尴尬地一笑,继而又寻了一个话头,向我笑道:“老六要回来了!这次他又立了大功!他已经是亲王,不能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珠宝,又太过寻常!嬛嬛,你帮朕想想,赐给他什么好呢?”
玄清,他终于要回来了。
含着温婉地笑,道:“六王素来闲云野鹤,无心政事!偶有所为,也不过是因为推卸不掉。”
玄凌眉毛一挑,道:“朕知道了,老六是不想要什么!朕可以赏赐他的王妃嘛!老六不是和他的隐妃鹣鲽情深,朕做个顺水人情,册封了她做清河正妃好了!等隐妃生下小王子,满月了,就册封为清河世子。也算了了老六一桩悬了多年的心事!”他冲我笑,道:“当初为了还要娶一个静妃,老六可没少抱怨过。”
德妃微笑,道:“可是,这一次,尤家也出了不少力。而且现在六王和静妃也算和美了。”
玄凌呵呵一笑,不在意地弹一弹衣袖,道:“‘两头大’好了!都是正妃嘛!这一道圣旨,准能让老六心花怒放!”
真的如玄凌所想的这样吗?我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盛景,心里又感到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