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每天都想跑路》叶遥挚

47、第 47 章

　　“昨天到现在茂林情况稳定，‘时间’的热度比之前又高了20%，北欧那边曾经跟茂林合作过的研究院也开始全力研究这个问题了。”
　　“北欧研究院……”黎期想了想，问手环另一边，“院长有大胡子那个？”

　　“对，”商行舟说，“院长维克多蓄须。”
　　“那他们不行，”黎期语气冷淡，“三年前合作的时候，他们的人一大半是花拳绣腿的空架子，给茂林增加了三成工作量。”
　　“死马当活马医，对方也是好意，总不能拒绝吧。”商行舟说。
　　“也是，你看着办吧，”黎期没发表太多意见，“以后联系。”

　　结束通话后，他打开手环的信息接收界面，坐在软塌上一条条翻看。
　　十分钟后周焘从门口进来，唤他：“阿期？”

　　“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有问题，”黎期没有抬头，说，“‘世界’网站投入的成本很高，但它必须建立在一个对结果的乐观期望上——不管是中国还是全世界网民的平均素质都达不到这个标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周焘走过来跟他一起看手环。

　　黎期翻看信息的速度很快，周焘的到来重新燃起了他的生念，从那时起周焘带过来的手环就完全归了黎期。
　　商行舟带领技术部紧急赶制出来的手环功能并不齐全，除了跟外界联络就只能看时间，但这些简单的功能此时也帮了大忙。

　　黎期让技术部把收到的所有反馈意见给自己发一份，一头扎进每天十几万条的消息中，不想错漏任何一条可能有效的提议——绝大部分扫一眼就知道没用，甚至有人故意发来混淆视听的内容。
　　可他没有一丝懈怠，嘴上说着靠不住，手眼从来没有从手环上移开过。

　　“累了就歇一会儿。”周焘心疼他，却没有立场去拦，坐到黎期身边，他问，“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在时间迭代这一方面，谁都比不上茂林，”黎期说，“——为什么会有人觉得bug是因为没有在关键字后面加空格？加空格只是为了辅助识别，而不是不加它就变成函数了。”

　　说完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太多的无用信息让他头痛。
　　“昨天你一整晚都没睡。”周焘见状，帮他按太阳穴。

　　“昨天你来之前我睡过了，”黎期低声说，“那时候我不知道时间。”
　　“那也很久了。”周焘用手堵上他的眼睛，“休息一会儿？”
　　黎期不满地嘟囔：“你不能老是这样……”

　　话没说完，如同之前的无数次，黎期直接睡在他的怀里。
　　周焘轻叹口气，把人抱起来，看来之前睡过这句话是假的，他又不知道多久没睡了。

　　.
　　“已经过去六天了……”黎期醒来后，侧躺在软榻上，拿着手环，一条一条翻看无用的信息，“如果到明天还不能……的话，与外面的联络也会断掉。”
　　周焘坐在他旁边，手松松搭着膝盖：“害怕吗？”
　　黎期一贯平静的声音微微颤抖：“嗯。”

　　周焘问他：“怕什么？”
　　黎期从手环的世界里抬头，不明所以地看了周焘一眼：“当然是怕我们出不去。”

　　周焘看着他，嘴角有温和的笑意：“我不怕。”
　　黎期下意识：“为什么？”

　　“你觉得咱们能出去的概率有多少？”
　　黎期垂下眼睛：“不到万分之一。”
　　周焘摇摇头：“你只是看过一遍智能助手3.0，技术部之前却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来之前商行舟很明确地跟我提到，仅靠茂林，能解决问题的概率为零。”

　　“零？”黎期悚然道，像是洞悉到什么东西般微微睁大双眼。
　　“技术部内部之前有过争论，可能时间迭代是完全正确的，智能助手3.0也是完全正确的，只是二者天生无法兼容。”

　　黎期却很快摇头：“系统这种东西不是水和油，总有办法能整合到一起。时间迭代早期预留了非常多的接口，问题一定是出在别的地方。”
　　“可是没人能发现。”周焘说。
　　黎期抿唇：“嗯，我也没有发现问题，智能助手3.0是个完美的系统。”

　　“即使是求助于其他企业，向整个世界公布源代码，也仅仅只能将成功率提到百万分之三，还是乐观估计。”
　　周焘还是坐在那里，从黎期的角度，能看到他因为坐着而显得微弯的肩背，那是一个放松的动作。

　　“你……来之前就知道这些吗？”黎期艰难道。
　　周焘坦然地看着他：“只有我和商行舟知道。”
　　黎期轻轻把手环放下：“所以你进来的时候，打的就是永远都出不去的主意？”
　　“是。”

　　百万分之三，相当于连续抛十九次硬币，每一次都是正面。
　　从统计学的角度看，这么小的几率更倾向于被直接认定为零。
　　黎期怔怔地看着周焘。

　　周焘起身，“哗”地打开窗户，被钉死在天上的太阳毫不留情地将光芒打进来。
　　一室明亮。

　　“我不是悲观，能出去是最好的结果，但出不去更在预料之中。”周焘转过头来，“我只希望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接受这一切，并且不要怨憎自己，”他嘴角仍旧带着笑意，“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它几乎是注定的后果。这个未来，是我自己选的，你没有任何错。”
　　“我自愿抛弃其他所有的东西，来和你在一起。”

　　周焘这个人真可怕，坚定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撼动，决绝起来又比谁都潇洒。
　　两个人有相同点，他们都是那种认定了一件事，就要用毕生的时间去实践的人。
　　可是周焘比他还要狠。

　　黎期闭上眼睛，轻轻抬头，许久才点了点头：“好。”
　　“虽然时间停止了，但是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周焘斜靠在窗边，目光从黎期转向外面的世界，“可以自己盖一栋小房子，你想住在哪儿都可以。小世界也很大，也许我们可以用十几年的时间慢慢走遍它的每一处。”

　　“到时候都听你的。”黎期终于有了浅淡的笑意。
　　“但是，”他重新拿起手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想再试试。”
　　“我知道百万分之三的几率有多渺茫，不会一厢情愿地不接受其他结果。但我也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而且就算有，”他与周焘对视，看进对方充满爱意的双眸，“我现在也不怕了。”
　　周焘释然而笑。
　　时间静止，风与云成为恒久不变的装饰，唯有一间小小房舍中，有爱与亲吻。

　　.
　　茂林技术部。
　　任思雨冲进来，把怀里的平板电脑重重往商行舟面前一甩。商行舟正在看数据，被她吓了一跳，身子猛地靠到椅背上。

　　“你把技术部的加班都停了？”任思雨问。
　　商行舟反应过来，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键盘没有被砸坏，才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疯了吗？我师父和周焘现在都在里世界，”任思雨说，“结果你让技术部划水摸鱼？”

　　“技术部有一千四百多人，体量太大。我留了架构和研发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其他人没有必要。”
　　任思雨无法相信：“商行舟你他妈还是个人吗？你有心吗！？”

　　“你一直对我有偏见。”商行舟说。
　　“我当然对你有偏见！”任思雨怒道，“我师父比你不知道好到哪儿去，对人还一片真心，你就是个只想着自己的伪君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架构和研发一共不到二百人！”

　　商行舟面色微变，这几天他过于忙碌，身上一直熨烫得服帖的浅色休闲西装难得发皱，显得他比平时阴沉许多。
　　“我是比不上黎工，”他不冷不热地说，“但是根本没有必要把一千多个人关起来，不分昼夜黑白地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任思雨尖声：“没有必要？”
　　“你能看出来bug出在哪儿吗？”
　　“我要是能看出来，要你做什么？”任思雨一手叉腰，“我直接接我师父的班了！”

　　“我也看不出来。”商行舟说，“不仅是我，乔氏、天记、开德的那群人都毫无头绪，国内几个大研究院全部一无所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加上‘时间’网站的所有反馈，能成功的概率几近为零。”
　　任思雨瞠目结舌：“所以你们就放弃了？”

　　“我们没有放弃，”商行舟重新转过去看着电脑屏幕，“但你要明白，把员工们强行扣到凌晨，让他们去试图解决一个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没有意义。”
　　“那你呢？”任思雨盯着他，“你在干什么？”

　　“我也没办法解决，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商行舟脸上一片黯淡，把收到的消息一条条划过，露出一个讽刺到极致的自嘲，“你问我在干什么？可能在等奇迹吧。”

　　远处，城市繁星般的灯盏逐渐熄灭，再过几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