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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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大慈恩寺始建于隋，一开始叫无漏寺，贞观之后数次营修，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周焘跨过半膝高的门坎，走进金碧辉煌的寺院。向后搭了一把手，把后面跟着的黎期也拉进来。
黎期环视四周一圈：“唐朝的大慈恩寺和西安现存的有很大差别，我们当初费了一番心思才做成这样，跟原状依旧有不同，好在获得的反响不错。”
“还原程度无关紧要，”周焘浅笑道，“灵就行。”
黎期不信这些东西，心虚地保持沉默。
几个小时前，周焘提出要找个寺院“拜一拜”的时候，他满脑子全是技术部发过来的垃圾信息，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觉得玄学也许会有用。
古寺钟声，红墙灰瓦，总是能给人心灵以宁静。
来往的香客不多，在没有人的角落里行走的时候，几乎要忘了时间停止，只觉得是在一个和煦无风的日子，与爱人一起出来散步。
两个人绕过正门，抄小路直接到了雁塔下的大雄宝殿，周焘颇有些严肃：“你之前拜佛许过愿吗？”
黎期抬头仰望巨大佛像，不太确定地说：“初中的时候？”
“许的什么？”周焘问他。
黎期含糊道：“中考？也可能是其他的吧，早忘了。”
周焘笑了笑：“那今次你可得记住，万一以后需要去陕西还愿呢？”
预备给香客的蒲团被正在扣头的善男信女占据，周焘没有动他们，自己寻了个偏僻的角落一心一意跪了三次，起身后合掌当胸，低头作揖。
黎期仍能够记得自己检阅小世界成品时，大慈恩寺的样子。撑起宏伟表象的是无数机器与逻辑的文字，冰冷的代码与宗教精神相距甚远。
可在这一刻，看到周焘与无数来来往往的静止的人，他竟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第一次觉得眼前不再是虚假的世界，他在面对人类本身。
又有什么不同呢？历史的轮毂向前推进，计算机同样是千千万万人智慧的结晶，一个个字母搭建起的建筑与一砖一瓦的血汗在特定层面并无差别。
黎期垂下眼睛，像周焘那样认真地礼拜，让自己少有的和敬安详。
希望能和周焘一起走出这个世界，赢得并不可能存在的百万分之三的几率。
起身时，周焘已经在他身后，带着笑意环住他的肩头：“怎么样？”
“和你许了一样的愿望，”两人共同看着金色佛像，直至走出大殿，黎期才又道，“希望天从人愿。”
周焘沉默许久，按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天从你愿。”
抬起手，停止的世界里唯有周焘带来的手环拥有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七，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快没有时间了。
赶不上回去，二人在寺中给居士的住处找到了一个空房间，周焘甚至摸进了寺院的厨房，找到了一篮子蔬菜。
他蹲下打量灶台里静止不动的火，用手指贴近感受热量：“做菜的话能煮熟吗？”
黎期坐在厨房的小凳上刷手环里的信息，分了一半心思看他鼓捣：“不能。”
“可惜了，”周焘笑着摇摇头，回去坐到黎期身边，让他半靠着自己，“还想给你做菜来着。”
黎期飞快地瞟了一眼那一篮蔬菜：“我不吃绿叶菜。”
“我知道，”周焘感受着另一个人倚在自己身上的一半重量，是从没有过的踏实安心，“给你做肉吃。”
在这个时刻，这样的话差不多是天方夜谭。双方都心知肚明，小世界里的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再有酸甜苦辣的人间烟火气。
但黎期仍旧心满意足，微扬起嘴角答了声：“嗯。”
他仍旧在刷着恒河沙数般的信息，过了许久才像宣判似的道：“还有五个半小时。”
周焘握紧他空着的那只手，对方在微微颤抖：“没事儿。”
“嗯，我知道。”黎期轻声道。
他像拉着最后一根救生索那样翻阅着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信号，无意义的文字在他脑中汇集，最终都成为过眼云烟，唯有身边的周焘真切如斯。
“我……”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刻还是说下去，“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之前在意的太多了。”
关注每一个细节，琢磨身边人举手投足间的含义，想为每件事找到一个万全的解决方式。
可在这一瞬间，在万籁俱寂的寺庙中，在小小的厨房里，有周焘握着他的手，生活终于变得无限简单。
他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地活下去，无论在哪儿。”
在恒久的时间面前，人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原来只要能过好朝夕，就没有愧对自己。
“我这一辈子有你就够了。”周焘说。
黎期的手回握住他的，在有阳光的夜晚不再颤抖。
还有五个小时。
黎期翻看消息的动作突然停了。
“有一个人说……”他带着点不确定与微芒的兴奋，坐直身子，“时间迭代与智能助手的系统看起来都是对的，那问题就该出在空间栈上。”
“来自D市的一个ip地址，内容不太长，但是是目前为止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商行舟的声音振奋，每个音调都因为激动而轻微失真，“我认为很可能就是bug的所在。”
“这边已经开始调试，D市的分部也马不停蹄地去找人，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那个发消息的人——他一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通讯结束，周焘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黎期放下手环，对自己说道：“空间栈……空间栈的问题，如果是出在空间栈上，合情合理，但是究竟出在哪儿呢？”
他心跳如鼓，和正确答案只差临门一脚，始终隔了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隔膜，让人心急发慌。
“时间迭代整体都用汇编写成，后来商行舟把它改成C语言的版本，依旧能正常运行。这部分肯定没有问题。”黎期的语速越来越慢，“但智能助手3.0也没有问题，时间迭代的接口确保了无论它是用什么语言写成的，都不会影响它的兼容性……”
他说：“消息里提到可以试图从空间栈硬件结构入手，比如说存储器。但硬件自从VR开始就一直是一个标准，如果有缺点，早该暴露出来了。”
半晌，黎期停下话音，勉强笑道：“我还是不如之前了。”
周焘顺了顺他的背，沉着道：“天无绝人之路，等外面的消息。”
黎期“嗯”了一声，默默把自己的推断整理成文字，发送给商行舟。
对方很快传来消息，几个公司的技术部也毫无头绪，全部希望寄托在发送消息的神秘人身上。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黎期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手环，周焘在他身边沉默着。
D市距离茂林总部的A市九百公里，距离看到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我们一定要出去，不能在这里一辈子。”黎期突然道。
他的声音平静，周焘却从中听出了坚定与决心。于是他道：“好。”
手环屏幕亮起，商行舟发来语音短讯。
“段清嘉联系到那个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黎期追问道：“然后？”
“对不起。”商行舟说。
谁也没有出声，手环里传出商行舟在另一头深呼吸的声音，他开口道：“审查ip，在政府部门的帮助下，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到了发消息的人。”
“叶南乔，十九岁，在D市灵安大学读大二。”
“他……甚至还没有学编译原理和高等算法。”
黎期呼吸一滞：“那他是怎么提出这些的？”
“我刚刚和他通电话，”商行舟说，“他说他之前甚至不会汇编语言，恶补了好几天才能勉强看懂代码。他发过来的这些东西，”商行舟顿了顿，“……是他随便想的。”
一片静默。
“还有其他的吗？”周焘皱眉，拿过手环，“随便想的也该有个依据。”
商行舟苦涩地说：“问过三四次，他说能告诉我们的已经全说了。”
“他的提示很有用，现在所有人都确定问题出在空间栈上。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解决，没有下一步了。”
上帝派人过来点出了美丽的灵光，却没有告诉他们，如何在三个小时内画出到达彼岸的航图。
商行舟没有挂断通话，却只剩下电流的杂音滋滋作响。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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