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色反应》舟以轻

2、第二章

　　因为邱洒的介入，冯宣长达半个小时的唠家常环节总算结束了。

　　林近昏正准备插耳机听会儿音乐，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怎么样今年还住校吗？
　　—你班主任说后天要摸底考，准备的怎么样？

　　林近昏磨了磨犬齿，掐灭屏幕。
　　老冯啊老冯
　　姜还是老的辣

　　冯宣在诈手机这块非常有招。
　　也不知道是采纳了谁的馊主意，有节课上课前他虚晃地在家长群里说要临时把下节课改成体育。
　　以至于同学们被惊喜蒙蔽了双眼，欢呼雀跃地直接去操场了。那浩浩荡荡一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砸场子的。

　　只有林近昏下课趴在桌子上小憩没看手机。
　　于是
　　他睡眼惺忪地和抱着教案的语文老师隔着一排排桌子相望，场面十分玄幻。

　　幸亏第二声预备铃及时解围
　　只见老冯一脸阴郁，拽着被诈出来的同学在走廊里排成整齐的队伍。

　　林近昏扫了眼万脸懵逼的神情，心里暗叫不妙，对着正准备开口的同学打手势示意谨言慎行。
　　有个同学被懵逼降低了智商，直接开口：“老师，你不是在群里说，这节课改体育了吗？”

　　玩完

　　林近昏默默收回目光

　　老冯眯着眼，一脸神秘：“哦，对啊，那我不是在家长群里说的吗？”

　　“……”
　　场面很垮
　　众人都察觉到了什么，满心悲催。有的在袖子里感受了一会儿手机最后的温度，准备上交。

　　主动发起攻势总比被拆穿再一个个搜要有节操，虽然此时已经碎满了地。

　　那位同学仿佛被“有体育课上”的假消息掳去了脑子，还在挣扎：“老师，这消息…是我妈跟我说的！”

　　众人一阵糟心

　　老冯的笑容更锋锐了：“哦？那你是怎么跟令母联系的啊？”

　　“……”

　　林近昏回神，修长的手指迅速敲着键盘：
　　—七七八八，但还成
　　—我寝室空调坏了，学校找人来修，最近几天回家住，我呆会儿要去买点资料，具体的您安排吧。

　　—那我让李叔叔去接你，放学记得看着点。
　　—好。

　　敲完最后一个字，林近昏头都没抬，直接把手机推进了袖子。随即身体微微往后靠，在位肚里翻翻找找，掏出本题海放桌上。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不漏痕迹。
　　冯宣靠在后门先是盯了他一会儿，随即剥离视线，开始扫视整个教室。

　　学生时代总是有一种冥冥间的心理暗示。总觉得抬头看窗外不是蓝天白云而是巡查老师的大脸，回头关门没有隔绝夜色而是卡着老师。
　　位置靠后排尤甚。

　　特别是玩手机时
　　无论如何，谨慎为先。
　　万一回头不是岸而是老班呢

　　三班一群影帝影后以林近昏为先，纷纷上线。他前桌的两位同学因为经验不足，限制了戏路。林近昏当机立断，不动声色地踹了齐灿一脚，随即往他同桌桌上的练习册一瞥。

　　是道几何题

　　齐灿揪了他同桌一下，二人互换眼神，心领神会。齐灿本色出演，灵感迸发，又把那道可怜的几何题揪出来反复鞭尸，争论不休。

　　冯宣亲眼目睹了一场“演员的诞生”，点点头表示这种积极进取的氛围很好。

　　他站上讲台，敲了敲桌子，众人一脸“沉醉学习，无法自拔”，只有一小部分抬起脸来。
　　冯宣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他也不着急，而是等着讨论声小了些，这才拍拍手，示意暂时搁下手头的任务，看讲台。

　　做戏做全套。
　　齐灿说公式的时候音量抬高了些，同桌一开始也跟着争论了会儿，后来才发现这逼说的是之前自己怼他的那套步骤。只能无奈挥手告别舞台，把话语权交给齐灿，随后听着他把自己的话复述一遍。

　　齐灿：“所以，我们要灵活运用公式解决问题，这下明白了吧！”

　　爽
　　太他妈爽了
　　齐灿用尽全力压下自己准备冲出宇宙飞向太空的嘴角
　　直到冯宣拍了第二次，他才像“刚听到”似的回神儿，转头望向讲台。

　　“咱班书香气很浓，老师很满意，希望同学们继续保持。”冯宣先是闭着眼一顿夸，然后看着同学们脸上或多或少的笑意，才迎面而来当头一棒：“对于后天进行摸底考试的事情我想大家也不是很惊讶。”

　　众人脸色一僵，面上岿然不动，心里的妈卖批已经快把冯宣整个人淹没。

　　老冯似乎没感到什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台本里：“学校预备的文理混合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双卡双待’将会在下周进行试课，预分班名单放这儿，下课自己看。”

　　冯宣敲了敲桌面上的那张纸，抿了口枸杞菊花茶，神清气爽道：“觉得有问题的同学可以下课来问我，毕竟还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希望同学们不要因为不好意思开口而影响自己的学业。”

　　“……”

　　一片怨声载道
　　同学A：“嘶你们说老袁是不是抽了啊，没事儿试什么课，你们看看分到一班的名单，上面是不是闪烁着‘全员大佬’的万恶光芒？”
　　同学B：“同意！这摆明了是在向我们示威，存心让学神霸霸们来碾压我们，以致于我们身心憔悴，玩游戏都没有动力，只能去学习！”
　　同学C：“……”

　　同学D：“……你们说得对。”
　　—
　　林近昏揉了揉脖子，觉得还是很困
　　因为校服袖口设计和藏手机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校规第二条：除特殊原因以外，在校学生务必穿校服.至今没有几个人违反

　　还是万年不变的蓝白校服，袖子最前端是紧紧扣着手腕的，而胳膊处则是过分的宽大，以至于拉上拉链就可以营造“没有袖口下届水袖舞必须有我一席之地”的优越感。

　　啧
　　老冯眼睛可毒。
　　林近昏慢条斯理地把手机塞进口袋，再整理好袖子。

　　齐灿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一顿操作，有点沾沾自喜。后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经紧绷了起来：“许嘉炜，我们咋糊弄老冯的？”

　　他同桌搁下笔，一脸“关爱智障”：“某人复述了一遍他同桌思路的几何题。”

　　齐灿脸一红，咬着下唇神色窘迫：“近爷提醒我的，我…我看见他腿了……”

　　许嘉炜：“……”

　　齐灿急于和姐妹们分享绝世体验，手上已经开始打字了。他抑制着脸上的兴奋，边发帖边春心荡漾地回味：“哇那腿，白细直长啊啊啊……嘤嘤嘤我还能生！！”

　　许嘉炜：“……”和这您老屁股上长眼睛了

　　—

　　突如其来的大雨犹如摸底考试，毫不给人还手的余地，就直接一瓢泼地送给人间以及同学们一场透心凉心飞扬。

　　学校小卖部分成两大板块，一部分贩卖学习用品，另一个则是专门开设的卫生角。
　　进入青春期，分化后性别差异越来越明显。由于信息素控制不好会很麻烦，因此这一板块的用品一应俱全。

　　林近昏先是挑了几本阅读资料，再慢悠悠地晃到习题区。他神色淡然，目光却是十分的厌弃。林母那句“你数学……两位数？？”像是块鱼刺，顽固不化却钝得出奇，硬是卡在喉腔久久不下。

　　恨就恨在它钝得厉害，半天愣是没划伤哪儿，就是直直地卡着，像是紧扼着脖子。
　　林近昏快被它卡得翻白眼了。

　　店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鄙视完每一本习题集。
　　“……”

　　林近昏捏着那本厚练习册，也许是它贵的原因，他觉得手里像是攥了把火，烫的厉害。

　　相比学习区，卫生角人就很多了

　　这大夏天的，还下了场雨，空气都湿漉漉的。少年正在拔高，个子窜的快，厚重的校服套在身上，风一吹，衣角翻飞，衣料像是虚掩在身上，就更显得清瘦。

　　林近昏不太喜欢人挤人的感觉，随手拿了瓶阻隔剂，买了几包医用棉签就匆匆离开了。

　　—［邱洒］。
　　—［邱洒］耶？怎么十一点多了

　　—［林近昏］吃什么？

　　—［邱洒］。
　　—［邱洒］哎呀跟你们语文好的聊天就是舒服。
　　—［邱洒］不用另外买了，你吃什么帮我捎带一份就行了

　　林近昏掐亮手机，看了眼24时贴
　　开贴人：为吃饭护航
　　【放心，今天墙根也有人守】
　　楼主：地点：老地方，
　　时间：饭点儿，
　　敌方：聚堆儿搓麻将，目测老张杀得最凶

　　二楼：淮中贴吧真是个互帮互助的大家庭，在这里，我……吃得真挺好
　　三楼：lz大大，今天食堂什么情况啊
　　四楼：就那样呗
　　五楼回复三楼：小廖已经去看了
　　六楼回复三楼：据小廖飞鸽传书说，疑似之前剩菜，吃得跟屎一样
　　……
　　二十三楼：局势稳定，二十分钟内支持推塔
　　二十四楼：那行，lz哪栋教学楼的？吃什么？我帮你捎一份。
　　……

　　—

　　淮中是省重点，管的严。光校规就几百条，听说上届有学生抄校规抄撅过去。因此罚抄校规光荣地被列入了“淮中十大酷刑”之一。

　　其中第十三条，有明令规定：学生在校期间，除特殊情况外，不得擅自离开校园，不得将外校食物带入校园。

　　这条在学生眼里像极了无稽之谈。
　　开玩笑

　　这校外一圈麻辣烫盖饭奶茶店，就光开着让学生干瞪眼儿？
　　当然
　　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不会找洞的学生”。

　　经过历届学生隐秘而仔细的探索，终于搜寻到了一块适合进行“物质传递”的风水宝地。

　　淮中学校靠后区立着尊孔子像，三米有余。而他老人家身后那块墙，就是看守最为薄弱的地方。

　　林近昏踩着踮脚的木板利落地颠上墙头，身法娴熟地翻下来。

　　他旁边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手里还捧了碗凉面，他们凝望着墙边斜对面露出的红色教学楼，面色古怪。

　　其中一个说：“哥，咱要不还是在校外吃吧。”
　　另一个回绝道：“不行。”

　　那个个矮点的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凉面，一脸大义凛然：“要不上供了吧。”

　　个高的表情呆滞了会儿，瞅着孔子像外露的部分，说：“你说，咱要是在孔子身后吃，他老人家会对着我们骂《道德经》吗？”

　　“……”
　　道路两旁熙熙攘攘
　　突然，林近昏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他闻到了点香味，很淡很淡，就像兑了水的清糖，使本来就不浓的气味愈发飘渺。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像酒香，又像花香。

　　它本来就很淡，更像是神经系统制造的错觉。等人反应过来再去细嗅时，就只剩扑鼻的烤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