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为君持酒劝斜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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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为君持酒劝斜阳
我一愣神的功夫，他一掌便已快要劈到我的面前，幸而他料到我第一招可能会反应不过来，所以出手故意慢了些许，被我下意识地一闪给避了开去，要不这一掌我是万万闪躲不开的。
一错步转到了他的身后，我笑笑，这人倒真是个君子，看他的眉目样貌……想必他应该是七哥哥的哪个哥哥吧。然而他变招极快，根本容不得我有什么闲暇时间来胡思乱想，只一瞬间，他便转过身来又是一掌推来，挟着凛凛的掌风。我微微一惊，冲这掌风来看，他的内力与七哥哥当在伯仲之间，我不假思索地用了定风波的第五招“竹杖芒鞋”一步跃开，一个转念后，对他喊道：“喂，你内力那么高，自可在三招之内轻易取胜，这样还有什么好试的？”
他一怔，继而朗朗笑道：“你说得对，那我不用内力便是，但也一样能试出你师承何处。”说着，他果然收起了掌力，只凭招式向我进攻。
我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此人豪爽磊落、光明正大，不愧是七哥哥的兄长。心下同时又有些小小的自得：不用内力只凭招式的话，想要试出我的真实底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下，对于他的一记横劈，我便以掌代刀，使出尹镜教给我的修罗斩中的一招“非天弥道”，从内斜钻向他腋下的穴道。这一招角度刁钻，出人意料，本就极难避开，就算能躲，闪避的过程中也很容易会露出破绽，因此是修罗斩中非常厉害的一招。为了将这一招使得快稳准狠，短短十几天内，我不知私下练了多少回。
可他毕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十天半个月内学会的招数又怎能比得上他十余载的修为，他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我的手臂一压一绕地拨开，更带得我的身体随之转了半个圈。只听他语声讶异地问道：“这不是尹镜的绝技‘修罗斩’？可是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个女徒？”
一听他这么说，我禁不住面带得色：“谁说我是他的徒弟了？”
一句话才了，他又一拳回打向我的身体右侧，我眼角一瞥间看到了站在一旁带着关心神色的七哥哥，心下蓦地一动，当下将右边的衣袖一抖，按照记忆中的画面用出一招“流云飞袖”来。各自扫了一眼他们两个的神色，只见七哥哥有些忍俊不禁的模样，而与我过招的这位则是满脸的目瞪口呆与无可奈何，自己心里也觉得颇为好笑。虽然这一招看上去和七哥哥的也无甚太大差别，然而七哥哥的那一式绝技由他使出便是柔中带刚、刚柔并济，可我的这一下虽然形似，但实际上绵软无力、毫无力道可言，与七哥哥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下当然缠不住他，他笑着看我一眼，右手从我衣袖间自然脱出，以右脚为轴一个旋转，左手化为掌刀砍向我的颈部。我心下略一思量，便又有了计较。
我左手向右迎出，模仿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去夹他的手掌，他摇头一笑，以为我又故技重施，料到我这一下夹不住他，因此不避不闪地继续向我砍来。然而我左手上的招数只是虚招，猝不及防间，右手化掌为刀以修罗斩中的一招“覆障遮月”直削他面门。
他“咦”地一声向后一个下腰避开，赞道：“姑娘好计量。”我如此虚实以对，他居然不觉得我耍诈，反倒出言夸我，可见此人心胸宽阔。
我收掌躲过他随之而来的一记横扫，笑着问道：“已经是第五招了，你到底试出来没有？”
他毫不犹豫地道：“再过两招，七招之内若仍试不出来，算我输了便是。”他说完这句话后，左掌跟着便要打到我的肩头，本想再用修罗斩里的招式架开，但无奈他虽仍未使用丝毫内力，速度却凭空快了一倍，再用那只练了半个月的修罗斩根本就不足以招架他的攻击，仓促间只得用上了骆疏狂教我的折柳舞中的“恰如春风”。不管怎么说，这套武功我学的时间比修罗斩要久，练的次数自然也要更多，而这套武功要求身体各部位的柔韧性都很高，很多式我根本就做不到它所要求的难度，所以少许能做到的一部分就自是练得熟之又熟了。
他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这就是你的本门武功？怎么我并不记得有这样的招式？”
“如何？你猜不猜得出我的师承门派？”
“……最后一招，要小心了。”
眼见他的最后一招来势无比迅疾凌厉，我根本就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脚下便已凭着本能以定风波的步法勉强绕直他的身侧，跟着手上下意识地使一招七夕之前就从骆疏狂那儿学会的清涟散荷手中的一式“层莲次第”，双手并做莲花形状，十指指尖依次点向他的喉头，宛如青莲重瓣层层叠叠依次绽开。这一招若想用好须得指如莲花、意似菩提，不急不缓、灵台清明。我虽未达到那么高深的境界，但起码这招使将出来看着有模有样、出手也正中要位，果然，这一下让他大大地怔了一下，直到我的指尖堪堪点到他的咽喉他方才疾退避开。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七招已过，你看出我师父是谁了吗？”
他低头认真思索了半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头道：“我猜不出，我输了。”
“你猜不出，这也难怪。”一个极为熟悉悦耳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白发绿衣，衣饰简单却分毫无碍于绝世之姿，不是骆疏狂却又是谁？
“师父。”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去，转头对着犹自苦苦思索的他一笑：“现在你知道我师父是谁了？”
他抬头一望之下，表情更为疑惑：“你……你是……”显然他并不识得骆疏狂是何许人也。
“六哥。”七哥哥微笑着走到他的身边，介绍道：“虽然你从未见过小颜的师父，但我若说出他是谁，你却不可能不知道的。”
“六哥？”果真是七哥哥的哥哥啊，怪不得长得那么像。“原来你是……”我本想要说“原来你是七哥哥的哥哥”，话到嘴边又忽然觉得听起来好生绕口，于是改口问道：“那这位六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花满榭，比七弟年长了一岁有余。”花满榭说完，忍不住“嗤”地笑道：“这位六哥？这是什么称呼？既然你是七弟带来花家的姑娘，不如便和七弟一样叫我六哥好了。”
“六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是七哥哥的六哥，又与七哥哥一般人品，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轻易叫人哥哥，但叫他一声“六哥”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冤枉。
花满榭一笑以应，又急着问道：“哎，七弟，你快告诉我，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七哥哥淡淡一笑，道：“他叫骆疏狂，不知这个名字六哥你可否有所耳闻。”虽然这话听起来似是问句，然而那语气却是肯定的，像是笃定了花满榭一定会听说过这个名字。
果真花满榭“啊”地一声恍然大悟道：“那个传说中的神医？你……你就是骆疏狂？怪不得、怪不得她的本门功夫我一招也不认得，你的功夫，我的确从未见过一招半式，江湖人中曾有幸见识过的怕也是寥寥无几。”想通了此节，他的表情变得欢愉起来，毫不掩饰地赞道：“你的武功招式都精妙得很啊，那套步法更是步步出人意料，令人难以看透。”
“你的武功也还不错，江南花家果真名不虚传。若当真比试起来，我徒儿在你手下走不过两招。”骆疏狂要是说谁的武功“还不错”的话，那意思就是他的功夫其实相当厉害了。
“……师父，我的功夫有那么差吗？连三招都过不去？”我不满地抗议道。
骆疏狂却轻飘飘地朝我透来不屑的一瞥：“第一招，是靠定风波在他出其不意时避过的。”
我被他这话呛了一下，可他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我留，就接着说道：“折柳舞旨在飘逸而柔韧，你动作不够柔软，姿势更是做得根本就不到位。”
我驳道：“人家武林高手都是从三岁起就开始练武功啦，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都这么大了才开始习武，又不会跳舞、又没学过杂耍，肢体当然不够柔韧了。腰就是弯不下、腿就是踢不高，又有什么办法！”
“说的也是……”骆疏狂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托在下巴上，微微歪过了头来上下打量我，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那样半眯着双眼、随意流转间又带了些认真思索似的动人眼神，虽是美得令常人一见之下就失魂落魄，可我此刻却只觉得背脊凉飕飕的、浑身发毛，不知他究竟要意欲何为。
凝神想了片刻后，骆疏狂终于抬起头来，微笑着道：“好吧，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是，看来以后我该多尽尽师父的职责了。”
我看着他忽然间绽开的难以名状的绝美笑容，心里却是一阵七上八下。七哥哥的微笑每每让我觉得如沐春风，而骆疏狂的笑……虽然论清艳动人来比起七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就是会让我觉得非常的……不安。我忐忑地打量了他一眼又一眼，后悔得恨不得封了自己的嘴巴，没事闲的抗什么议啊，师父大人要训斥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听着嘛！不知道刚刚那话会惹得他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要改变一个人的肢体的柔韧度，那种训练一定是非常非常的……苦不堪言……
“小颜，刚刚还好吧？”七哥哥走到我身边，手掌抚上我的肩头，为我把衣衫整理平整。我看着他认真的动作，忽然之间鼻尖一酸。他做事永远都是那么的体贴周到，动作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细致，自然而然、毫不造作，但绝不会让人觉得这种温柔超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范畴。“六哥生性好武，刚好你的步法十分特别，所以他才会想要试你武功的。我想六哥出手该是有分寸的，所以就没有加以阻止。”
“六哥他君子之风，出手间又有所顾忌，我当然是好得很了。”我一笑，靠近他的身体附耳问道：“刚刚我那招流云飞袖使得怎么样？”
七哥哥想了一想，问道：“要说真话吗？”
“当然。”
“虚有其表。”七哥哥板着脸评价。可这四个字刚说出口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补充道：“但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一直都觉得那招流云分袖明明看似轻柔飘逸，可实际上却蕴含着无限劲力，实在是厉害得很，可惜我只会摆个架子，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力道。“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怎么会……”七哥哥略带宠溺地一笑。“不过，要练好这招，还是需要内力来相辅相成的。”
“内力啊……”我遗憾地叹息一声，内力什么的，和招式大不相同，实在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你根基虽浅，但心思灵敏，像刚刚的比试，你出招如此灵活，完全不拘泥于形式，想必假以时日，武功必定会大有所成。”句句安慰，句句鼓励，句句夸赞，最重要的却是句句真诚。
这样的人，可让人怎能一不小心就迷失在他温暖的笑容里。
我正怔怔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门外陆小凤的身影，他正抬头望着天，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愣。我心下一动，对七哥哥说道：“七哥哥等我，我出去一下。”便快步走出了门外。
“陆小凤。”我叫了他一声：“我有话要问你。”
他懒懒地转过头：“哦？什么话？”
“那个时候，你和尹镜一路追踪百里昭的那段时间里，他有没有说过，他到底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为君持酒劝斜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