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春风不解江南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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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春风不解江南雨
八月十一。
马车车厢内。
“我们的马车现在应该已经进入花家的地盘了吧？”陆小凤枕着手臂斜倚着马车，懒洋洋地问道。
“是。”七哥哥简略地回了一个字，眉目间找不到半点得意的神色。他一如既往地带着分温暖而好看的微笑静静坐在马车上，坐在我的身边。
“嗯？花家的地盘？”似乎记得……属于七哥哥家的土地有很大一片呢，这么说来……现在这辆马车已经行驶进这个范围之内了？
“你好像还不知道吧，江南花家有多大的一片地，你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陆小凤特地加重了“你七哥哥”这几个字，跟着还带了点调侃地看了我一眼。
“嗯……是这样啊。”果然和我想得没错呢，江南花家……在人力和财力方面都是不容小觑的，甚至在江湖中或许还很有地位呢。
陆小凤却“咕咚”一声坐了起来：“你不吃惊？你未来的相公家里财力如此，你居然一点也不吃惊？”
“你……什么……什么未来的……陆小凤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好！”我略感羞赧地偷瞥了一眼七哥哥和骆疏狂，七哥哥仿佛未听到一般，神色未变，只是嘴角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点，而骆疏狂……挪揄的笑意在绝美的人脸上通常都会让人觉得分外地醒目。如果是在我生活的时代，这样调侃的话我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和七哥哥在一起越久，就越让人不自觉地渐渐回归到了当初那个纯净的自己，也越来越容易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无论是从雨后泥土的清香、夕阳黄昏的暖意，还是指尖轻触后的微温。
所以，他让人放不下、舍不去、割不掉、断不了。
有七哥哥这样的人陪伴在我的身边，财产多少又有什么紧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此而已。
我低头不做声地笑了笑，目光淡淡地从陆小凤的脸上扫过：“比起这个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眉毛什么时候长全吧。”
自从陆小凤在万梅山庄剃了眉毛和胡子后，就很快地消失在我们面前了，直到最近我们才又重新见到他。他的胡子这些日子倒是又回到原样了，可是眉毛长得却没那么快，现在看上去还是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呢。这两天他已经被我和我那位亲爱的师父嘲笑了不知多少次了，用陆小凤的话说我和骆疏狂就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丘之貉”，还有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句话果然一下子就戳中了陆小凤的痛点，他蓦地就坐直了身子，瞪着我道：“你！”
“你什么你？”越是看他生气，我就越是显得气定神闲：“对一个女人吹胡子瞪眼还大吼大叫的，陆小凤，你也真好意思？”
七哥哥淡淡一笑，道：“呵呵，小颜说的是，小凤你不是也常说跟女人讲道理是永远都讲不过的吗。”
陆小凤听见七哥哥这样说更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把马车的顶棚戳出一个大窟窿来：“好你个花满楼！原来竟没看出来你是个见色忘友的人，哪儿有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帮着自己心上人说话的？”说到后来，陆小凤自己也忍不出笑了出来，这就是陆小凤的可爱之处，尽管朋友并没有站在他那一边说话，他也一点都不生气。不仅不生气，他甚至还很开心，因为看到自己的朋友快乐，他就会觉得很快乐。
七哥哥也笑了：“既然你都说了小颜是我的心上人，那么我帮着她说话有何不对？”
看到陆小凤又一次被噎得无话可说，我忍不出地笑出声来：“不仅说不过女人，就连七哥哥你也说不过，看来不是我们口才太好，而是你嘴太笨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到？那要不要我再讲一次给你听？哈哈……”
在马车上有说笑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马车也前行到了一处繁华的街道。七哥哥听到外面热闹的人声，笑道：“在马车上也坐了不少时候了，不如我们下车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好啊好啊！”我首先鼓掌欢呼：“我早就觉得闷了，师父、陆小凤，咱们都下车待会儿吧。”
“嗯……好啊……”骆疏狂慵懒地抬了下眼，嘴角犹自含着一丝挪揄的笑意：“只是不知道陆小凤敢不敢下去呢，万一碰上几个江湖中人，他这两条眉毛是如何变秃的还不一定会被怎么传呢。”
“骆疏狂，你激我也没用，下车就下车，我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窝在这里。”陆小凤忿忿地扫了骆疏狂一眼，当先跳下了马车。
我和骆疏狂相顾一笑，也随之从车上迈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看面前一座二层的饭庄，上面一块略显古朴的牌匾当当正正地写着“江南居”三个字，小二看见我们几个在这里停了下来，忙热情地招待道：“几位客官，里面请。”在看到骆疏狂的时候眼里分明是惊为天人的震撼之色，而稍后目光游到陆小凤的眉毛上时明显地怔了一下，愣了一会儿后小二忍着笑赶忙把目光转到了别处，似乎一个不小心再看两眼他就会笑出声来似的。
陆小凤明显也察觉出了小二的笑意，但对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饭庄小二，陆小凤就算心里再别扭也断不能将人家如何如何，只好半是无奈半是尴尬地稍稍低下了头。
回过头去，只见七哥哥正在和我们雇来的那位车夫说话：“您也跟我们一起进去坐下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脚吧。”
“不不。”车夫眼见面前这个衣衫素净但一路上出手却颇为阔绰的公子言谈间竟是如此温和客气，不由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俺一个粗人，哪儿敢和公子姑娘们一起坐呢，俺走了，那车怎么办，俺还要看车呢，一会儿俺去跟小二哥买个馒头在车里坐坐就得啦。”
我看着七哥哥脸上一贯让人舒服的笑容，在心里笑了笑，像是七哥哥这样眼里没有尊卑贵贱的人，无论对方是少爷还是乞丐，他都对他们一样好。而此刻，他自然也要见那位车夫休息好了心里才能安心。
我三两步跳了过去，笑道：“大叔，既然有人请客，那不去白不去，您就跟我们一起进去坐会儿吧。”眼见车夫大叔还要推辞，我不由分说地对小二道：“这辆马车就麻烦小二哥代为看管一下了。”
“大叔，现在车有人替你看了，走吧。”车夫大叔挠了挠头，笑得憨厚而诚恳：“那就谢谢公子和姑娘了。”
待在楼上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我细细地观赏着窗外的景致。
江南，这里已是我梦中曾到过无数次的江南。白墙灰瓦，简约而精致，素净而美丽，街旁杨柳依依，在夏日的和煦暖风中轻轻摇摆着动人的腰肢，旖旎却沉静。这里的确有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感觉。诚如我的七哥哥，身上便尽是这江南的气息，温柔宁静、素色自芳华。
静静地坐着，却觉得不远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讲话声渐渐传来。扭头一看，只见三、四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姑娘们正谈论着什么，并把目光不住地投向我们这一桌子的人。
本以为只是无心，可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她们看向这边的眼光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可是自己内力修为又太低，伸长了耳朵也只隐约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而已。我轻轻拉一拉七哥哥的袖子，低声问道：“她们说些什么？”以七哥哥的内力，明显能听清她们的谈话，然而却只见一丝似是尴尬的神色从七哥哥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但笑不语，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心下更是好奇，又把脸转向对面的骆疏狂：“师父，师父？”
却见骆疏狂带着半是好笑半是不屑的表情挑了挑眉，和七哥哥一样对我的问话不作回答。我半真半假地把筷子往碗上一撂，撅嘴道：“到底说些什么嘛！”
七哥哥见我这个样子，想要开口解释，却仿佛不知如何说起似的，神色间颇有些无奈。陆小凤却在一旁笑嘻嘻地插科打诨道：“怎么不把筷子扔地上？”
“我还没吃饱呢。”
“……”
“陆小凤，你说。”
陆小凤看了看七哥哥，又看了看骆疏狂，忍笑似的模仿起女人的声音来，只是听起来却感觉有点男不男女不女，他低声学道：“‘喂，你们看那边那桌坐的几个人，那个白头发的男人长得可真够俊俏的，这相貌，怕是世上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我倒觉得是旁边那个年轻公子更好些，虽说长得没那个白头发的那么美，但是你看他笑得……有个词是叫什么来着，如沐春风，对，搁他身上我看是正合适。’”
原来那些女人们是在谈论这些，怪不得七哥哥和师父都不好意思说。我赞许地点了点头，夸道：“算她们有眼光。”
“……”
“……”
“……”
“陆小凤，别灰心，要不是你眉毛秃了，那几个姑娘里也一定有喜欢你的。”
“……莫颜，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灰心了？”
“没关系，你不用不承认，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因此就看不起你的，我发誓！”
“哼！”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将窗帘掀开了一角。
这，就是花家了吗？很大的一座房子，从外面看，只觉得十分的干净整洁，任何一株爬出墙外的绿藤或是花枝都将这座房子点缀得恰到好处，让人一看便会觉得房子的主人实在是个非常有眼光的人。
“请问车里是哪位贵客？待我先去向我家老爷通报一声。”
七哥哥将车帘掀开，微笑道：“是我。”
“七少爷？七少爷你可终于回来了。”花家门前的小厮带着一脸热切的激动之色迎上前来，看上去对七哥哥回来之事显得颇为高兴。想是因为，他从不把他们当下人看吧。
不同的人总是有着不同的身份与经历，这让他们所需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例如，孤儿最需要的往往是关心，青楼女子最需要的往往是真情，而下人……最需要的往往就是尊重了。
七哥哥微笑道：爹和哥哥们都安好吧？“
“好，都好。”小厮笑道：“过些日子就是中秋团圆节了，花家上下就等着七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既是如此，那就好了。”七哥哥把手递给了我，“小颜。”
我微红着脸借着七哥哥的搀扶下了马车，我承认，仗着自己轻功稍有长进就得意忘形在路上有次不好好下车非要跳下去结果不小心崴了脚的那个人就是我……虽然有个绝世名医在侧，我的脚很快就好了，可之后我再下车的时候却总免不了心下惴惴。
“陆公子，您也来了？”看那小厮的神情显然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见过陆小凤了，可就在他看见陆小凤的眉毛时，也还是忍不住愣了片刻。当他把目光转到骆疏狂时，他眼里那种夹杂着惊叹羡慕又不敢太过接近的复杂心情一一表露无疑。“您也是我家七少爷的朋友吧，请进请进。”继而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一路移到了我被七哥哥牵着的手，“这位姑娘想必还是七少爷的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突然变得兴高采烈起来，眼光在我和七哥哥的脸上转了一圈后朝着花家里面奔了进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我去告诉老爷七少爷和七少爷的朋友还有七少爷的……回来了！”
喂喂，我说，你不用明白得那么明显吧……
七哥哥显然也觉得有几分好笑，他笑着摇摇头道：“我们进去吧。”
陆小凤应道：“你们先进去，我有话和骆疏狂说。”
“那好。”
踏进花家的大门便是一片很大的院子，但我还未来得及欣赏这个院落的景致，便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和七哥哥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穿一身蓝色长袍，眉目间与七哥哥颇为相似，五官却比他较为立体一些，肤色比起七哥哥来也显得略黑，他看见七哥哥眼中先是一喜，转而看到我时却又“咦”的一声道：“你这轻功很是有些门道啊，你师父是谁？”
未等我出声，那年轻男子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师父是谁，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他看着我向我朗朗一笑，提醒道：“姑娘，小心了。”跟着一掌就向我肩头劈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春风不解江南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