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黄初七年》十三岁暮

27、风起（一）

　　窗边两人对坐闲聊，窗外依稀风起，烛火忽明忽灭。

　　曹丕伸手关窗，室内恢复平静。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就在窗隔住风的瞬间，也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他与何晏所处的空间变得狭窄拥挤，多有不自在。曹丕忽然感到胸口沉闷，下意识要推窗透气，却见何晏衣衫单薄，便沉默地收回了手，把目光挪回那张不停启合的唇上。

　　是生来红粉好看却也极薄的唇，应当是位薄情人。

　　何晏正滔滔不绝，“我就说不想见他的，不开心，气炸了，你说是不是……嗯？子桓哥哥？”

　　曹丕处于静止不动状态。

　　何晏纳闷，“子桓哥哥？”

　　曹丕有如被按下了暂停键。

　　“喂喂喂，子桓哥哥？曹子桓？”

　　他在看我？他果然在看我！何晏停住话语，神色狐疑，这样想着：我脸上有东西？难道是糕点渣留在嘴边了？连忙抬手沿唇线周围抹了一圈，触感如瓷，光洁无比，他确定什么也没抹到。

　　何晏往右侧偏了偏脑袋，曹丕的目光很快跟了上去。

　　往左，曹丕的视线逐渐游离。

　　再往右。如此反复。

　　何晏：……

　　靠！他还在看我！眼睛都不带眨的。何晏开始思忖：难道是傍晚练字打盹把墨汁染脸上了？也有可能不小心沾上灰了？我记得后来洗过脸啦，会不会没洗干净？悚然一惊，立即看向手指，没有墨色，也没有灰尘，形象依然完美，是他多虑了。

　　何晏倾身靠近，忍不住问：“你看什么？看我貌美如花？”

　　曹丕回过神，正与何晏对视。距离实在太近，一双晶亮的桃花眼里映出他的面无表情，温热的呼吸似乎直接扑在面颊上，连盯着看了许久的唇瓣都仿佛任君采撷。

　　本就不通风的狭小空间升腾起胶着暧昧的气息，如沸水之上涌动的白雾，肆无忌惮地萦绕在周身，挥之不去。

　　可是，怎么会面无表情呢？耳尖分明滚烫，心跳急剧加速，曹丕仓促低下头，掩饰般地拿起瓷杯，往喉间灌进一口凉水，勉强克制住胡乱飞舞的思绪。

　　“哎，我问你呢！”何晏伸手在他眼前猛晃，“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听我讲话太无聊啦？还是太累了？在军营里呆一天肯定很累，又不是铁打的筋骨，太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曹丕握住何晏的手，轻声道：“不累。”

　　何晏投来质疑的一眼，“真的？”

　　曹丕点头，“真的。”

　　何晏眯起眼眸，“那就是听我讲话太无聊了你才走神的？”

　　这是道致命题，曹丕果断摈弃羞耻心给出标准回答：“不是，不无聊。是看你，貌美如花。”

　　何晏震惊了：卧槽！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话来的？！他是怎么做到正儿八经的冷幽默的？这人设不太对，我子桓哥哥被人魂穿了！脑补之余，哈哈大笑，“子桓哥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呀？”

　　曹丕默默地想：只有你。

　　何晏笑着道：“你真的、真的太可爱了。”

　　曹丕不想在可爱与否上过多纠结，“你继续讲，我认真听。”

　　何晏歪头问：“我刚才讲到哪儿啦？”

　　曹丕回：“讲到子建。”

　　“哦，曹子建呀，你这弟弟跟你太不同了。”何晏吐槽的兴致登时回来了。

　　曹植面容俊逸，聪明伶俐，才华横溢，性情纯良无害，一张小嘴能说会道，格外招人喜爱。更重要的是，这只颜狗把嬉皮笑脸、撒娇卖萌、装傻充愣的套路运用得炉火纯青。曹丕自知学不来。

　　曹丕：我沉闷、我无趣。

　　在曹丕看来，何晏讲起曹植，言语里满是抱怨，眼底却洋溢着生动自若的笑意。

　　曹丕问：“你喜欢和他一起？”

　　“你怎么会这么想！”何晏毫不犹豫地反驳，“不喜欢！拒绝！”

　　曹丕得出结论：何晏其实很喜欢同曹植一起玩。

　　何晏很不情愿见曹植，尤其是最近——被一脚踹下床的丢人经历仍未淡忘，被“有鬼”二字重伤的感受仍未释怀。一贯高傲的小美人执着认为这是他人生的污点，见曹植无异于自揭伤疤，是以只要听闻曹植来访，必定假装不在屋内。

　　曹植再三被阻，很快察觉出问题所在，遂机智的转换战略方案，推出始作俑者秦朗。

　　秦朗不无辜，他完全没想到那晚的一个小小恶作剧会把这睡觉不老实二人组闹得友谊崩塌。从曹植口中得知何晏被踹到地上，心里十分疼惜，愧意加重，也希望解开二人心结，便与曹植合谋，主动敲响何晏的房门。

　　听到门缝里飘进秦朗的声音，何晏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拉开门栓。

　　何晏：这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门外是活泼开朗曹子建，身穿低调不失华贵的深色衣袍，长发高束，精神抖擞，以笑露八齿的标准真诚面容挥手打招呼。秦朗含蓄跟在其后。

　　一见到曹植如花般绚烂夺目的笑脸，何晏就很气恼，心上想着：他还有脸笑呢！恨不能掰掉他两颗大门牙，深吸一口气，连忙抬手关门。

　　然曹植已凭借柔韧的身姿以及顽强不要脸的精神，灵巧地挤进门缝中。

　　何晏卸下手上力道，生怕真把这货夹伤：……哼！

　　曹植高呼：“别关，千万别关！放我进去！”

　　何晏挡在门边，语气不善，“有事说。”没事滚。

　　曹植立即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迅速道：“江东送来一只超级无敌可爱的小象，你见过小象吗？”他双手比划起来，“鼻子长长的，有两颗雪白的尖牙，耳朵大大的，脑袋圆圆的，大腿像柱子，屁股像蜜桃，全身是灰色的，要不要去看？”

　　何晏：哇，小象呀，只在奇闻录里读过，好有兴趣！“不要！”

　　曹植见他脸色，知他心意已动，嘴上再接再厉：“它的鼻子又长又软，会笑，会喷水，会互动，会玩杂耍，爱吃水果和蔬菜，训练有素，聪明伶俐，今日午时后进城，你要不要去看？”

　　何晏：……根本无法拒绝。别扭道：“哼！”

　　曹植悄咪咪朝秦朗眨了下眼，心情愉快地随小美人进屋。

　　秦朗叹服：子建他……实在太厉害了。

　　进屋前，曹植回眸看向院子西侧翻新的泥土，兴奋劲儿淡了些，心里略微吃味，止不住想着：兄长表面上是朵高岭之花，其实呢，朝小美人献殷勤的速度无比麻溜，招数还多，连装扮小院这个贴心妙招都忙不迭献上了，当真深藏不漏呢。

　　曹植问：“院子里是什么草呀？”

　　何晏伸头看了眼，不禁嘚瑟且甜蜜起来，“迷迭香。”

　　“哦。”呦，西域来的。曹植酸成柠檬。

　　这暗戳戳的酸味丝毫影响不了何晏与曹丕之间的相互吸引。这事不能深思，越深思越酸，曹植大柠檬没有任何立场把那堆刚冒芽的草拔光。

　　当然啦，曹植若真敢拔草，何晏必定把他头顶的毛拔光。

　　这回曹丕听得很认真，“去看小象？”

　　“还没呢！”何晏道，“这里边还有小仓鼠的事。”

　　那会距离午时还有挺长一段时间，曹植提议带上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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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蜜桃——今天下午翻前文顺剧情，看到前面形容二丕的唇色像蜜桃，这次形容小象的屁股……我词穷，我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