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将错就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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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万籁俱寂，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蛙鸣。
洛南南随着月瑶，悄悄来到沈含衍居住的府邸。
这个府邸处在一片荒凉的院落，四周没有种植花卉，只有无数杂草，显得十分破败。
房里早早就熄了灯，但传来一声动静，像是打翻了杯具的声响。
洛南南上前推开门。
“别过来，我说过多少遍了！”
黑暗中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洛南南脚步不停，像是没听到一般，走到桌前，点上了蜡烛。
“别点......怎么是你”
蜡烛昏黄灯光下，沈含衍的脸色苍白，细汗布满了额头。他瞪大眼睛看着来人，然后迅速钻进被中，将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洛大小姐半夜莅临寒舍，是有何事相谈？”
洛南南紧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言不发。
“现下太晚了，小姐请回吧。”沈含衍一双黝黑的眸子，像是要融入黑夜一般，“恕在下失礼，不能亲自送小姐回屋了。”
洛南南一身薄衫，深更半夜，站在一个男人屋中，确实有些不合规矩了。
可是她并没有如沈含衍所愿转头就走，反而往前迈了几步，来到沈含衍床边。
“你......”
沈含衍没想到她竟这般大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赶忙扯紧上了被子，怒瞪着洛南南。
......
洛南南扶额，这场景，显得她像一个强抢民男的采花贼。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牢小姐忧心。”沈含衍发现瞪她并没有用，气的干脆转过头来。
“不劳烦我忧心？”洛南南望向他紧绷的侧脸，“你要是在我府里出了事，我该怎么对外解释？”
“沈某给洛府添了太多麻烦，明日一早我便会走。伤口我自会处理，小姐还是赶快回屋吧，万一叫人看到了，又该如何解释。”
洛南南眉睫一弯，微微一笑，“我们俩只间，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你！”沈含衍好似气急，“沈某一介草民，不值得小姐费心！”
洛南南心里也是一惊，从未见到他有这般慌张的时候。于是也更加好奇，他到底为何要隐瞒伤势。
没有再多想，洛南南上前一步，直接扯开了沈含衍虚拽着的锦被。
沈含衍大骇，却是躲闪不及，锦缎缝合的被子掀到了一侧。
洛南南下意识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她抬眼望向沈含衍，想从他眼里知道些什么，可目光所及，只有他咬紧牙关的侧脸。
锦被之下，沈含衍穿着薄衫，却将胸前的衣衫敞的大开。
他的胸口全是鞭痕，却好像未曾照料过，已经开始泛红发炎流脓。因为肿胀的厉害，连衣服都系不上，只能散在一旁。
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含衍侧着头，长发松散地垂落，像是全然放弃了抵抗。
一时夜深人静，没人先开口说话。
晚风很凉，好像能穿透人心似的。
“沈......沈含衍......你你你没有上药......为何？！”
洛南南不忍再看，手颤抖地伸出，替他拉上了被单。
沈含衍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开口。
“没有为何，既然已经看到了，小姐还是尽快离开得好，别被人落下口实。”
“为什么！”
洛南南眼圈蓦地红了。
“为什么，沈含衍，我不明白！你为了离开洛府，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是你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为何你如此糟蹋！”
他不说话，风吹过来，烛光在他侧脸晃荡，无助又无靠。
“月瑶，将我屋里暗柜里的药瓶拿来，给沈公子敷上。”
“是。”
月瑶在屋外应声答道。
“我不知道你将自己弄成这样，是为了什么。最初你伤痕累累躺在洛府门口，我只觉得是个苦肉计罢了，是你想接近我、接近洛府，而取得功名利禄。可是如今，你这样.......命悬一线，即便得了功名，怕是到时候也是没有命能享福的。”洛南南迟疑了一下，轻轻依在床边。“沈含衍，我真是搞不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沈含衍缓缓转过脸来，眸光幽深地望向她。
他的眸子很黑，几乎透不出光，但洛南南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他眼里有着坚定、深藏的几许温柔和略微迷茫的情绪。
他伸出手，好像是想要抚摸洛南南的脸颊。
洛南南整个人都愣住了。
刹那间，她全然忘记了思考。
心里的某个隐蔽角落却好像又暗暗期盼着什么。
但是他的手还未碰到，甚至就差一只手指的距离，却又放了下去。
“沈沈沈...沈含衍.....你你你......”
洛南南只觉得自己舌头在打结，身体在发抖。她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理智告诉她要拒绝，但心里深处又藏着期待。
她只觉得整个人要分裂开来了才好。
“你别怕。虽然我的身体上有了残缺，但是心中仍是向着光亮之处。我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也不会伤害你。”
洛南南愣愣地望着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几日，我很纠结。不知是该留下，还是该早点离开的好。白日里，你让大哥留下我，我心里竟是有些暗暗欢喜。夜半，也好似没有平日里那般疼痛难忍了。
“我好像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你一出现，我心里本算得明明白白的人情账，好像都似泡在水里了一样，墨痕字迹都模糊了。”
沈含衍盯着她的眼眸，毫不退让，好像下一瞬间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说话很轻，飘过耳畔，虚虚浮浮，洛南南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你不自虐，那你为何......”洛南南突然脸色苍白，“是府里的人对你下手？”
沈含衍不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是谁这么大胆？？？！！！你说出来，我必替你做主。毕竟，你现在还是我的人。只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我作为洛府的大小姐，处理掉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爹爹娘亲也不会多管我。”
他还是盯着洛南南看，像看不够一般。
“你你你.......你看什么呢！！！大胆！无理！”
洛南南觉得自己脸上的很烫，跟厨房锅底的温度肩并肩了。幸好是夜里，也看不出来什么。
吧。
沈含衍突然笑了。
他眉目本就生的英气逼人，是疤痕累累都不能掩盖的俊秀模样。此时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昏黄温暖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抹去了他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平添了几分温柔平和。
像千年的冰山消融，天光洒在雪上，一整片倒转的白色星辰天幕，直教人挪不开眼。
洛南南怔在原地，望着眼前伤痕累累的人，不忍再去看他的眼睛。
这一辈子，沈含衍还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可是，却在她这儿，受了这么多伤。
可是这辈子的洛南南，是经历了众多纷争后而细心谨慎，才注意到了这些细枝末节，才发现了沈含衍为她付出过许多。
他从来不曾与她讲什么苦难，只是将她当做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照料她，尽他所能，护她周全。
上辈子的沈含衍心细极了，甚至连她一颗干净纯洁的心，都保护的极好，未曾经受过任何腥风血雨。
也将洛南南对他的爱，也保护的极好。
所以最后她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才后知后觉她丈夫的表里不一。
温柔的陷阱，她不是没落入过，不是没见识过。
只是世态炎凉，有人知你为你，已是极少。有人懂你护你，万里挑一。
更别说是那个人，她曾放在手心都怕化了雪，是遥不可及还要伸手去够的星。
命运轮转，机会万千，抓住和错过，各有各的宿命与归宿。
可是，眼前的人，一而再地让她迷茫无措。
或许，这辈子，沈含衍是喜欢她的。可是她自己知道，再次全身心、毫无保留地爱上沈含衍，却是难事。
人们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当初爱的有多执着多义无反顾，最后就有多绝望多难堪多痛楚多无措。
时过经年，再次望着对面熟悉的脸，她还是忍不住地心动，忍不住想接近他，想紧紧靠在一起，保留属于彼此的一点点温存。
“洛南南，你快回去吧。一个女孩子家，尚未婚嫁，却在男子屋中过夜，要叫人看到，毁坏了你的名声。”
沈含衍幽深的眸子低垂了下去，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神色，“今日之事，你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那怎么行！”
洛南南急道，忙拉住他的衣袖，慌乱中好像碰到了他的伤口，沈含衍痛得一颤，却没收回手。
“沈含衍，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而且如今，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意。既然我们心意相通，是理应在一起的。明日，你不要走了罢。”
沈含衍侧过头，伸手揉了揉洛南南的头发，直到她头顶本就纷乱的发丝，已经飞舞了起来才罢手。
“小姐，您大概误会了沈某的意思。”
“？？？”
“小姐自小在闺阁中长大，可能见识的少。小姐这般倾城容颜，哪个男人不见之而忘返。这偌大的京城之中钦慕小姐的人数众多，沈某也只是众人之中最普通的一个。能得以览得小姐真容已是上天垂怜，沈某怎敢得寸进尺，妄想与这般仙人相守终身，那真是......”
沈含衍怔住了，全身都像是僵住了。
因为洛南南拽过了他的手臂，凑上前去吻了他。
为什么暗自喜欢上了我，却又后了悔说出。如今你我都伤痕累累，谁又会嫌谁。
既然如此，就将错就错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将错就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