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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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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迭在接下来的一周倍感挫折。
在三家公司给出的初步反馈中,价格下降可行的预期都在12%左右,并且都只是口头答复不能给与确定的承诺,因为据称这个尺度,都需要上报最高决策层审批,跨国企业更是要经由全球总部对应部门的审计。
这三家中两家国际公司,一家国内品牌。国内品牌给出的预期最高,但也只是13.6%。
宋雨,你觉得他们手中的BUFFER还有多大?苏迭点点手中的材料。
从平常的初次报价和终局报价来看,手里会留2-3个点,都怕先露出底牌。宋雨说道,另外还有这个13.6%,明显还留个0.4%的最后转圜空间,这是留给大老板和大老板之间最后敲定前互相给面儿用的。宋雨说道。
如果这样,就是15%-16%左右,苏迭算了下,不行啊,还差4个点。你觉得他们之中还能压出水分吗?苏迭问到。
宋雨思索了一会儿,只有C家有点可能。因为前两家掣肘颇多,有非常严格的内部审计流程,估计搞不下来了。并且对于销售业绩的回报也有一些规则的限制,所以销售的动力没办法刺激到极限。而只有C家,国内公司嘛,你知道的,总归要灵活一些。他们这两年在服务器市场渐渐发力,可能还有一些机会。
好,那我们接下来重点攻关他们吧。苏迭在心里算了算,假定最终的全年大单仍要分配给三家左右的供应商,假定A和B出局的可能性不大,带着15%的降幅进入,那么这第三家最重要的供应商,降幅得低于20%才行,而且还得占比足够大,才有可能押中均值20%的下降目标。
苏迭,宋雨看着她,实话实说,以我这些年谈服务器的经验,目前的反馈其实已经很有诚意了。毕竟还加了很多服务的内容啊,这估计这在成本上已经是2个点左右的占用了。在这个基础上能够到15%,其实已经很超出了我的预期。你能不能再和HENRY。。。
苏迭叹气:不能。HENRY已经给我们团队立了军令状,所以目标怕是改不了了,我们只能背水一战,没准真的创造历史呢?苏迭安慰他。
苏迭随后单独约见了C公司服务器事业部的总经理。这家公司虽是中国品牌,但其实在全球享有盛名,以高端网络设备出名,这两年才筹建服务器事业部,进军低端服务器市场。公司总部在深圳,但服务器事业部却立足在成都研发中心。
对方因苏迭的邀请专程飞来北京。
对方是名转业军人,因此风格硬朗,谈话颇开门见山:苏总,这次辉煌对于成本的重视以及有可能的规则调整,我都已经了解了。我想跟你确认的是,如果我们真的给出了最好的价格,我们最多能有多少份额。
李总,能告诉我您的期望吗?
我跟你明人不说暗话了,对方伸出两个手指头,拿不到这个收入数字,我不可能再去管老板要折扣。
20亿,这是起码奔着7成去了。苏迭看着他,没有接话:李总,我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想问的是,如果可以达到这个收入,贵公司能够给到什么样的折扣?
苏总,实话实话,我们目前的报价最多只能再提高2个点,四舍五入,那也就是16%。这已经是我的最大权限了,内部成本核算已经赔钱了。
这不够。苏迭不再说话。
对方想了想,这样吧,你再给我一周时间,我接下来飞一趟深圳,去找主管的集团徐总特别申请一下,让他单独拨我们事业部一笔经费,用来做战略性亏损。
有预期吗,李总?
我只能尽力而为,这个真的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了,我只能尽量。但是苏总,如果我们达到了你的预期,我也希望你能满足我们的预期。
苏迭点点头,君子一诺。
随后的日子便成了颇难熬的等待,苏迭也没有闲着,她请宋雨又代为约见了剩余的三家小供应商,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
很快,腾达大厦第二次的验收如约而至。这一次,苏迭仍然没有参加。
她只是在下班后独自去了腾达,现场的花炮碎屑还未打扫干净,入了夜,可能要来一场大雨,很多窗户已经关上。又有忙碌的工作人员拿出了临时收起的空气净化器,竹炭。
苏迭走完了每一个楼层,然后又在一个办公桌前坐了一个小时,提起电脑包回了家。
打开门发现罗燊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这段时间罗燊显然要比之前忙的多,想是刚刚接手新工作的缘故,加之又有数不清的应酬和被安排的各地支行调研,所以他们聚少离多,第一次约会似乎仍未有时间安排,只是每日有一次例行的电话通报一下他一天的行程,然后曾经匆忙见过一次。他并没有说今日会回来,看来又是赶了晚班的飞机。
苏迭轻轻的走上前去。
她有些困惑的看着他沉睡的脸。说起来他们已经是曾经共度过两夜的人了,可是她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的脸。她困惑于他此刻的柔软和沉静,仰靠在沙发上,毫无保留的露出了自己的一张脸。他似乎瘦了一些,面孔削瘦,略显得苍白,而浓眉下是曾经满含睥睨的一双眼,眼睛有美好的弧度在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如今被长长睫毛覆住。鼻梁挺直,而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带着一丝稚气。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脸。
而下一刻,罗燊睁开了眼。
两个人长久凝视。
然后罗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带,她跌入他的怀中。
两个人有了一次缠绵悱恻的亲吻。
他反复长久的与她交换唇齿间的热度,她亦尝试给出自己一些小小的反馈。
罗燊因为这预期之外的反应而更显得热情。他压住她,从她的嘴唇渐渐下移,最终停顿辗转于她的锁骨。苏迭浑身战栗发出低低的呻吟。
这是气氛的蛊惑,还是心底缓缓被唤醒的情愫,谁知道,但是谁又在乎。
过了半天,他才放开她,彼此呼吸未稳,罗燊怀疑自己下一刻又要亲上去,于是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今天怎么了?
此刻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他不好意思直接问:您今儿受什么刺激了。
这么一反常态差点让他没忍住。但为避免趁人之危,他必须得先问个清楚。
没什么。苏迭把头靠在他肩上,我只是觉得人生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因此可能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说起这一夜的腾达,她长久待在其中,看到一群人庸庸碌碌推出白天撤去以应对检查的设施,闻到窗户关闭后空气中仍未褪去的刺鼻气味,她在其中坐了一个小时,感觉嗓子如火般发疼。
你知道吗,第一次去我请过自己的一个做检测的朋友,说桌椅用料绝对有问题。后来我为此打过电话写过邮件和许多人反复提起,可是没有人相信我,非但如此,连我曾经最信任的助理亦因此背弃我。而我自己,也险些被革职。我以前总以为这世界有明确的是非,一切都可以被清晰的辨别,因此我一路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用尽全力,不计代价,相信终有一天结果自然会印证。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已经过去了三次检查,再来一次,就该是有人入住了,可是我等到的结果是什么呢,全部都是鲜花掌声和内网铺天盖地的报道。只要去待一个小时就能印证的真相,没有人关心。
我曾经想对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负责,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负责,可是我想为它负责的腾达,我为它付出了几百个日夜,脚步丈量过它的每一处,我关心每一处细节在意每一处瑕疵,最终被勒令远离它,我什么也做不了。世界太大人心太荒凉,而我太渺小。我的助理,离开我有了更好的前途。我的朋友,离开我会有更好的归宿。或许只是我执念太深了。
苏迭呵呵的笑了:如此我便是懂了。一切未来的结果,都无从预测无从掌握,而人世因缘际会,亦不知下一秒离散何方。有句话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因此在我能有的时候,我便好好珍惜,等我不能有了,我亦安之如素。这便是世界真正的真相,不是吗?
她仰起脸看他,似乎在问他,又似乎只是在问自己,眼睛中带有泪意。
罗燊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他说:苏迭,我们在一起吧。
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戏谑,没有催促,没有愤怒,没有恩赐,只有一双灼热的眼,满眼的真诚与坚定。
好。苏迭点点头,然后她仍然傻气的像以前一样问他:为什么是我呢。
他看到她裸露的领口大片的红印,命令自己移开视线。亲一下她同样酡红的面颊,再亲一下她的额头:你知道吗,我以前曾经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