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风景，我是过客》品燕朱

34、第 34 章

　　我不知会遇见你，亦无从辨析相遇那一刻的刹那光亮。

　　苏迭第二天起床，很是感慨了一下人可耻的惯性。
　　当她再一次从床上睁开眼，再一次发现躺在身边的那张睡意深沉的脸，觉得自己已经淡定了不少。
　　你起太早。罗燊的开场白和上次完全一样。
　　已经9点了。苏迭看看手机，表示自己实在太堕落了。
　　那还是困。罗燊对周末的时间没概念。况且，他昨天确实好半天好半天才睡着啊。
　　那你再睡会吧。苏迭打算起床了。
　　好，早饭做好叫我。罗燊觉得自己很满意这种伪同居生活。
　　苏迭早已经放弃在他的大男子主义面前反抗：你想吃什么。
　　和你一样，什么都行。对方说完已经侧过脸去，不打算再浪费任何一丁点补觉的时间了。

　　苏迭打了豆浆，剪了小葱鸡蛋饼，然后又蒸了茄子，撕成条用麻酱香油拌了一盘，最后又切了两只咸鸭蛋。

　　打算去卧室敲门的时候，发现罗燊已经起床，正从洗手间神清气爽的洗漱出来。
　　他吃饭的时候照例不说话，但是明显吃的很香。

　　白天打算去哪里玩？罗燊吃饱喝足，十分餍足，要去逛街吗？
　　逛街干嘛？苏迭问他。
　　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买东西吗？罗燊觉得林姐给他出的主意似乎不怎么样，因为苏迭表现的兴趣缺缺。
　　我没什么缺的啊，并且平时要买什么都直接淘宝了。苏迭一边刷碗一边说到。
　　什么包啊，衣服啊，首饰啊什么的呢？罗燊心里想，林姐，最后信你一次。
　　苏迭果然转过身：怎么着，开始包养我了啊？这是下一刻就要发飙的节奏了。
　　林姐，再不信你每天看八点档电视剧积累的经验了。罗燊在心里叹息，幸亏自己脑袋转的快，他假装和苏迭同样的一脸正经：那怎么可能。就是要包养也得先验货啊。
　　说完他的视线又扫了一下苏迭的胸。
　　苏迭果然不再和他纠缠老话题了，把他赶出了厨房。

　　那一个上午，最终罗燊和苏迭没有首次约会成功。
　　因为罗燊接到家中老妈的夺命CALL，命令他回家做思想汇报，并且暗示他可以多带一个人回来。
　　罗燊看一眼身旁在给花花草草浇水的苏迭，决定还是一切从长计议。现阶段他的策略主要还是以卡位为主。

　　罗燊回到大院的时候，才是11点。
　　他那已经退休的老妈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看到他：好久不见啊，罗先生。
　　才两周嘛？罗燊过去在一旁坐下。
　　工作怎么样？秦云饶是内心再蠢蠢欲动，仍然保持了一名□□产党员的优良品质，先从正事儿开始。
　　罗燊讲了讲最近两周的交接进展。事实上下周一他便正式入职新岗位了。
　　嗯，秦云约略颔首：刚到新位置上，多观察多倾听，注意多团队周围的群众。
　　知道了。
　　你宋叔那，咱们明天去看望一下。不管怎样，接下来这几年，你是正式投入他的麾下了，一路都要仰仗他关照。而明天下午要是时间来得及，去你苏伯那再串个门。

　　罗燊自7年前从美国留学回来，没有选择从商继承父业而是遵母训入了国家部委。在国资委锻炼了三年，又被委派至下属的大型国有企业工作三年，一年前回部里工作了一段，如今又再赴企业。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份是某国有银行主管企业贷款业务的分行副行长。

　　宋叔正是她父母曾经的同事，任职于总行。而苏伯是此前那名国企的董事长。
　　这安排面面俱到。罗燊没有多话。这些年事业发展，他很少悖逆母亲的意思。

　　安排完工作，罗母总算开始切换到家常频道，她转过来问他道：怎么没把苏迭带来？
　　罗燊叹口气：你连名字都知道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你抓紧点啊，儿子。罗母再坐近一点：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啊，你看上人家什么了啊？
　　妈。罗燊很无奈：林姐和吴伯应该向你报告的也差不多了吧。

　　罗母脸上一晒。罗燊工作一年后为了工作方便搬出去住，她担心他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把家里用了多年的林姐和吴伯一并给他派了过去，让罗燊开始有好大一段时间的不自然，哪有小副处配有专车和司机的？因此很是偷偷摸摸的一段，直到后来下到企业，到了能配车的级别，这才婉拒了企业安排的公车和司机，让吴伯理直气壮登场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林姐和吴伯即是罗燊这几年很好的生活帮手，自然也是家中老太太遥控的探头。

　　你再给我讲讲嘛。另外什么时候带人回来坐坐啊。罗母满眼期盼，你知道的，这家里啊，好多年都这么冷冷清清的，有时候感觉连灰尘飘来飘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罗燊揽住她，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先是父亲去世，后是他出国读书，好容易回来又因为工作东奔西跑，加上老太太退休后坚持家中只留一个小阿姨，所以偌大的一栋楼，确实凄清寂静。

　　妈，他正色问她：你不介意苏迭的背景吗？你知道的，她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儿。
　　儿子，妈当然希望你能找个既情投意合又青梅竹马的姑娘，但这些年看你扛着单身，妈也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了。如果一定只能这样，妈也同意你选个自己喜欢的吧。她拍拍他的手，再说啊，有时候我也想，一定要把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凑在一起干什么呢。
　　罗燊知道她没有说完的话是：到了还是两败俱伤。

　　那天罗燊乖乖陪老妈吃了午饭，然后又陪她聊完天，直到老太太固定午休的点，才走出大门，在院子里抽了根烟。

　　在隔壁的院子，他看到一个也在站着抽烟的背影，那是陈青晏。
　　他走过去同他打招呼：怎么着，今儿也回来吃饭？
　　是。陈青晏嘴角略有苦涩，约定每周必须回来一次。
　　别愁眉苦脸的。罗燊捶他，人家小枚到底是嫁给了你，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说曹操曹操到，屋里先是传出来一声响亮的女声：陈青晏你在外边干嘛呢，抽根烟抽这么久。然后有女子推门出来，看到罗燊也在，立刻笑开：燊哥你也在啊？

　　罗燊同她点点头。许久没见，她仍是老样子，考究的卷发和连身裙，脸上淡淡敷了粉，有股子端庄中的明艳。
　　燊哥，听说你当行长啦？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呢。爸爸妈妈老在家里念叨，说大院这一辈儿就数你最争气，哪像我们家陈青晏。。。她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一看就是家中如珠如玉般捧大的。

　　罗燊笑了：什么行长不行长的，只是个小分行，算不上。再说一个月没什么钱。小2一个月挣得，大概够我一年的了。
　　这有什么用啊，也不还是打工求人的。邓小枚表示不满，丝毫不顾忌陈青晏面上淡淡的薄怒。虽然很快消失，但罗燊看见了。

　　他摆摆手，行了，我也呆够久了，不打扰你俩了。末了他说，小枚，小2在外面工作不容易，你啊多照顾着点。

　　邓小枚还想说什么，见罗燊已经自顾自转身走了。她这才转过脸来看着陈青晏：陈青晏，你别一回家就半死不活的行不行，让一家人看你脸色。
　　我有吗？陈青晏没看她，又点上一根烟。
　　他的语气淡漠，看也不看她一眼，让邓小枚怒从胆边生：陈青晏，我告诉你，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有什么都瞒不了我。你别一天到晚苦大愁深觉得摊上这门婚姻你吃亏了，你要不情愿你离啊。你敢吗你舍得吗？这家纵有不是，但也是养活了你二十年，也给了你名头出去招摇撞骗。你现在这样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邓小枚。陈青晏冷冷的喝住她，你不嫌丢人吗？
　　怎么着，嫌我声音大丢人吗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怎么就不嫌丢人了，你别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我告诉你陈青晏，我还没嫌弃你玩女人脏呢，你也别欺人太甚。到底是姑娘家，说到这些，邓小枚眼中已有泪光，觉得自己委身下嫁，却忒委屈。

　　邓家虽不算世家大族，但她父亲也是自副司令员的位置上退休的。父母两人唯有她一个独生女儿，自小爱如掌上明珠。邓小枚7岁刚上小学的时候，父亲自外面带回一个拘谨的沉默的男孩子，那是他多年前战友的儿子，13岁的陈青晏。因家庭境况不佳父母早逝的瘦弱男孩儿，原本会如泥土版于尘世压碾的命运那一夕被改变。

　　邓小枚一开始很是瞧不上他，虽然他学习成绩很好，为人也体贴乖巧，但是她总觉得他会夺去她的什么，因此需要用刻意的抗拒来印证自己仍然是这家中唯一的重心。她的人生成长伴随着对陈青晏的奚落和驱使，直到她13岁上初中那年，沉默寡言的陈青晏陪着她去入学报道，有八婆的女同学扯着她问：这是谁啊，小枚，这帅哥是谁啊。
　　邓小枚看到对方眼中抑不住的心形泡泡，内心没来由的很是焦躁：寄宿在我家的。她不耐烦的回答，她从来没叫过他哥哥。开始的时候父亲要揍她，但她又哭又闹找母亲求救，部门文工团出身的母亲，叉着细细的腰，张嘴就骂：你至于嘛，你为了一个外人，要动手打自己的亲生女儿吗，我看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们母女了，我们一起死了算了。
　　但对方哪里知道这些原委，只是低落：那看来已经被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不过少女心思总是单纯，她转瞬又笑：小枚小枚，我以后可以去你家玩儿吗？

　　或许是自那时开始，她觉得她不允许陈青晏是别人的。他是该一辈子被她驱使和征服的，只有她邓小枚不要他的份儿。在她没有松手之前，她谁也不想让。
　　但是长大后的陈青晏，虽然并未有剧烈的反抗，他仍然如少年时沉默顺从，却越来越让她觉得遥远。他以前的眼神中安安静静，现在却是彻骨的冰冷，看着她的时候，有时候让她想发抖。可是他对别的女人却不这样，一路以来他的绯闻总是不断，她曾经偷偷看过他和其中的一任秘书，他在下雨天为对方撑伞，送对方回家，在对方的楼下与对方拥抱。末了等对方已经进楼了许久才转身进车。

　　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对她。思及此，邓小枚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陈青晏深吸一口气，他走上前去揽住她：好了，别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