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他失忆了》夜轻

4、第 4 章

　　“小麦芽！”

　　晏风岚脱口而出，喊的是小时候他给楚畹起的小名，但她正气头上，只顾闷头往外跑。

　　一旁的锦儿见状也忙跟上去，待二人上了马车，静默片晌又默契抬起头来。

　　锦儿：“小姐，这是晏大人家里的马车。”楚家的小厮没有跟过来，她们两人都没法让马车前行半步。

　　楚畹红着眼眶看过去，就见帷幔轻轻摆动，紧接着是晏风岚那张讨人嫌的脸，她背过身子不愿和他说话。

　　晏风岚给锦儿递了眼神，“你先到前边坐一会。”

　　锦儿闻言犹豫了一下，见楚畹没反对，一步一回头挪到了马车外边。

　　“不是你想的那样。”待锦儿一出去，晏风岚就坐到了楚畹的身旁，“我若提前说了，你不会跟我过来。”

　　楚畹刚要开口又觉得他说的也没错，若是晏风岚提前和她说了此行的目的，她一定会觉得他是故意要坏她好事，不仅不会随他过来，还会给他记上一小笔，但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没有好上多少，她双手圈着自己，声音闷沉：“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说话。”

　　“不想说就不说。”晏风岚终于说了回人话，还从身后拿出一盒刘奶奶家的糖果递到楚畹面前，“先不去福一街了，随我去个地方。”

　　楚畹心里难受的紧，连怀里的糖糕都不觉得香了，既气愤那李盛之竟胆大至此，戏耍到他们楚家头上来，同时又觉得十分委屈，特别是晏风岚过来以后，心里酸涩翻涌蔓延至鼻尖，最后传到晏风岚耳中就变成了声声低泣。

　　他目光沉沉，搭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良久之后慢慢展开，再轻轻搭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如同小时候一般。

　　感觉到他的动作，楚畹只觉鼻子更酸了，一个没忍住颤着肩膀抽噎出声，反应过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那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瞪着晏风岚。

　　像只气恼至极又委屈巴巴的可怜小狸奴。

　　有点手痒，如此想着，晏风岚的手已经又搭在楚畹的小脑袋瓜上。

　　“你不要太过分！”楚畹松开手朝他龇牙放狠话，“不然我挠你。”

　　就是这话音里带着浓浓尾音，不仅听起来气势全无，还反而多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晏风岚遗憾收手，“傻不傻。”

　　楚畹反驳：“你才傻，你们全家……全家就你最傻。”

　　晏风岚定定看着她，而后顺从道：“好，我们全家就我最傻。”

　　以往一见面都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现在他这般反倒让楚畹没了脾气，抱着糖糕又转过了身。

　　看着外边不断后退的葱郁林木，楚畹蓦地一顿。

　　“这是……”说话间她不知觉抱紧了怀里的那盒糖糕，“是要去风和林？”

　　风和林乃是郊野一处绝佳的赏春踏青的之地，只是地方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以前每到春末夏初的时节，楚畹都会缠着兄长带她到这里放纸鸢，不过自从七年前那一事发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便是不得已要途径此地，她也宁愿多绕些路避开。

　　不等晏风岚回答，她已是十分抗拒：“我不想去。”

　　“晏风岚我不想去。”急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你让小乐掉头回去。”

　　晏风岚看着她，心里一紧，缓缓道：“小麦芽，我有事和你说。”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楚畹微微晃神，但对于风和林的抗拒远大于这些，她攥着晏风岚的衣袖，“那就回去说，回去也能说。”

　　“我……”

　　晏风岚刚开口就被外边骤然传来的一声惊呼给打断：“大人小心！”

　　话音未落，马儿痛苦的嘶鸣响起，电光石火间楚畹被人护在怀中，而后天旋地转，破空声交杂着冲撞声，还没等她问上一句，耳边轰隆炸响，晏风岚直接抱着她从失了控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只是情况紧急，而又恰好是石子路段，滚了几圈停下来时，她隐约听到一声极力隐忍的闷哼。

　　再然后，是不断蔓延的血腥味儿。

　　虽被晏风岚护在怀中，但几番跌撞，楚畹的身上也不免带了些伤，整个人亦是晕晕沉沉的，好半晌意识才逐渐回笼，捋清方才转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她艰难抬起手推了推晏风岚，但对方毫无反应，而且随着她的动作，晏风岚的额角倏地滑下一道鲜红，在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刺眼无比，一刹那惊慌席卷，再开口已然带着哭腔：“晏风岚你没事吧？”

　　晏风岚没有回答，倒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阴风不断从耳旁刮过，带起片片寒意。

　　楚畹彻底慌了，她想支撑着坐起来，但晏风岚将她护得极紧，挣扎几下都动弹不得，只能强忍着惊惧无措，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额上的鲜血，边一遍一遍地喊着他。

　　“晏风岚，你别吓我。”

　　“你和我说说话。”

　　“晏风岚你别不理我。”

　　……

　　她说着说着就被眼泪给模糊了视线，嘴里又咸又苦，心里更甚。

　　“晏风岚你不要吓我了。”

　　“我不生你的气了。”

　　“以后都不和你闹别扭了。”

　　“你……”

　　说到最后楚畹已是泣不成声，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好似憋了许许多多的话，要一直说一直说晏风岚才能听得到。

　　半晌，在她的泣诉中糅进了几不可闻的一个称呼：“小麦芽。”

　　楚畹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止住了自己的话音，一瞬不瞬地看过去，果真看到晏风岚的嘴唇动了动，喃喃念着：“小麦芽。”

　　楚畹心里一酸，“晏风岚！”

　　“你不要有事。”

　　晏风岚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许多未有回应，就在楚畹要再次喊他时，指尖微紧，尾指被人握住，然后听见他说：“好。”

　　可这一句之后，晏风岚又不说话了，甚至连呼吸都弱了几分，好似方才的回应只是楚畹的错觉，她攥紧了他的手，想让他多说会儿话，又怕他伤的重多说话耗费心神。

　　“晏风岚你和我说说话……不，你别说了，你听我说，但你不能睡着。”

　　晏风岚指尖动了动，“小麦芽。”

　　小时候晏风岚总是喜欢围着楚畹“小麦芽小麦芽”的喊着，实在听的烦了她还会直接将他赶出院子，后来发生了七年前那一事，这个称呼就悄然变成了禁词，身边所有人都十分默契不再提起。

　　楚畹是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听他一遍遍地喊着“小麦芽”，以往一见面她总看他不顺眼，说什么都要掐上一两句，可此时她宁愿他是打马游街的春风得意状元郎，时时刻刻都云淡风轻的首辅大人，甚至是将她气得牙痒痒的隔壁小无赖晏风岚，也不想看到他躺在这里气若游丝，连说一句都要缓上好半晌。

　　“你不要说话了。”她的目光落在他那被鲜血浸染的脸上，“我原谅……”

　　“小麦芽。”

　　晏风岚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

　　楚畹愣怔片晌，心里头更难受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等你回去了再说，每天说一百遍。”

　　晏风岚好像笑了下，逐渐干涸的血丝黏着眼睫，他几番努力才缓缓睁开，眸里印着她的模样，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小麦芽，不要……生气了。”

　　“我不是，不是故意失约的，七年前，还有去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