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画记》风扇叶子

22、陈翠翠的盒子（1）

　　关于这个帖子，近年来已经韬光隐晦，隐居后台的陈峰陈老爷子在狐疑了很久以后，还是将他归纳入了一个莫名的巧合之中。
　　叫陈风府的人不多，但是不代表没有。或许真有个和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人呢？陈老爷子端起今年的新茶，略啜了一口，晃了晃头，有些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年纪大了，这疑心病，也越来越重了。

　　过了几天，陈老爷子在看省城日报的时候，又在报纸中缝的寻人启事里，发现了陈风府这个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名字。
　　这个寻人启事与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如出一辙，几乎一字不改。

　　再过了几天，这次是省电视台插播的寻人广告。内容与前几次看见的一模一样，只是联系方式由于先生改成了刘小姐。
　　陈老爷子有些坐不住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开始在他的脑海里逐一浮现。于是他叫来了已经从自己手里接过了大部分工作的儿子陈尚武，让他去查一下。
　　这个工作对已经在省城发展了十多年的陈尚武来说，并不是一个困难的工作。当天下午，一份很详细的报告，便到了陈老爷子的桌子上。

　　刘小娓，刘海涛的女儿？！
　　陈老爷子看着这份材料，似乎也有些诧异。他偏着头，取下了老光镜，凝视着窗外，渐渐的入了神。窗外阳光普照，照的几幢大厦金光灿灿，几乎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若干年前，独臂持刀的五爷，烟峰的少年，战火中的省城和旧上海，这一幕一幕，如同翻开了旧相册，在这个久经沧桑的老人眼前飞舞盘旋不已。良久，他那满是皱纹的嘴角才缓缓露出了一分笑意。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于潜留在帖子上的号码。

　　这个时候，于潜正和小周一起，一边在接待台上与接待员小张谈论最新的透视装样式，一边等待着下班的钟声。
　　电话响了，他看了下，不认识，于是便狐疑的走到僻静处，接通了电话。

　　“于先生吗？”
　　“对！”于潜答应了一声。电话里的声音很苍老，说的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于潜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我看见了你在省城日报上发的寻人启事！”陈老爷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极缓慢的道：“能确认一下，你是在找一个叫陈风府的人吗？”
　　“对！”于潜大声的叫了起来，这个声音惊动了在旁边眉来眼去的小周和小张，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僻静处走了几步，这才迟疑的道：“您，就是陈风府陈先生？”

　　“不！”陈峰道：“我不是陈风府，但是我有个远房表弟叫陈风府。”
　　“哦！”于潜有些失望，他问道：“你可以联系到他吗？”
　　“他死了！”陈老爷子在电话里对于潜道：“死了二十多年了！”
　　“是吗？”于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看样子刘小娓带来的资料没有错，这个陈风府在八四年被枪毙了。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看着自己和刘小娓这么久的努力化作泡影，于潜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陈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于潜的失落，他轻轻的道：“于先生，冒昧的问一句，您找我表弟有什么事吗？或者说，你找的并不是我表弟，而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于潜挠了挠头，迟疑着道：“是这样的。听说陈风府陈先生写过一本书，我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什么书？”
　　“不知道！”
　　“那么，你想知道一些什么呢？”陈老爷子苦笑了一下，继续问道。
　　“是这样的！”于潜迟疑了一下，努力想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不过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是有些奇特，这个努力让他颇费了一些精神。“我最近遇到一个问题，是关于很多年前一个叫陈翠翠的女人的。据某位长辈说，陈风府先生写的书可能会对我有一些帮助，所以我向当面请教一下！只是……！”他讪讪的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翠翠！”陈峰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多年前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他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良久，这才道：“关于陈翠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是吗？”于潜听到这个消息，猛然抖擞起了精神，他问道：“那么，可以当面和您谈一下吗？”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陈峰陈老爷子似乎也提起了一点兴趣，他在电话里呵呵的笑了两声，道：“我有时间，于先生什么时候方便，随时可以来找我！”
　　“太感谢您了！”于潜连忙道了谢，和陈峰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因为省城离于潜所在的市并不远，所以他把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明天是周末，他和刘小娓都有空。

　　在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后，于潜问了一句：“陈老先生，到时候我会带一个朋友来，您不介意吧？”
　　“没有关系！”陈峰笑道：“有人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欢迎之至！”他顿了一顿，补充道：“可以问一下，指点你的那位长辈叫什么名字吗？说起来，也许是个熟人呢！”
　　于潜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陈峰在电话那头已经笑了起来，“好吧，于先生，明天下午品茗轩，老头子等候二位大驾光临！”

　　电话挂断了，于潜看着手机，一时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望。陈风府死了，但是好像这个老人家知道一点当年的事情，那么，他能够帮到自己吗？这是一个问题。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一时竟有些入神。下班的钟声响了，小周在走廊那头叫了一声：“老于！”
　　于潜对他挥挥手，以示告别。他缓缓的走出公司，在路边买了一罐可乐，顺便给刘小娓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今天的事情。

　　“那个老先生叫什么名字？”听完了于潜的叙述，刘小娓劈头盖脑的问道。
　　“忘记问了！”于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是猪啊？”刘小娓顺口就打击了一下于潜的智商，“算了，懒得教你！明天是吧，我来你家接你！”
　　“顾一冰去不？”于潜随口问了一句。顾一冰出差回来了，现在呆在家里，陪陪老婆，守守老丈人，权当尽一下妇道。
　　“我问问！”刘小娓应了一声，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叫了起来：“姓顾的，明天我和于潜去省城玩，你去不？”
　　“去！”顾一冰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些模糊，据于潜恶毒的猜测，他多半是在厨房做饭。他干笑了两声，对刘小娓道：“好了，明天下午我在家等你。”

　　事实证明，带着顾一冰前去是个极好的主意。因为他们三人一进品茗轩，顾一冰便失声叫了起来：“陈老先生，怎么是您？”
　　品茗轩是间不大的茶馆，位于市中区某大厦二楼，面积不大，却被极精巧的布置成了一个个隔间。藤蔓为帘，翠竹为壁，生生的划出了一个个极为幽静的空间，内有石桌木椅，颇有古风。
　　陈峰拄着拐杖，从桌子前站起来，一拱手，笑道：“原来是小顾啊！当真想不到，请坐请坐！”

　　顾一冰带着于潜和刘小娓到了陈峰旁边，对两人介绍到：“这位是陈峰陈老先生，森云集团主席，平时很照顾我，是我最尊重的一位长辈！”
　　陈峰笑道：“小顾说哪里话！这两位是……！”
　　“这位是我妻子，刘小娓！这位是我朋友，于潜！”顾一冰将两人介绍一番，刘小娓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和陈峰握了一下，笑道：“陈爷爷，听顾一冰经常说起你，想不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遇见您，真是有幸啊！”
　　“刘小姐，幸会幸会！”陈峰和刘小娓握了握手，微微一笑，转头对于潜道：“这位就是于先生吧？昨天在电话里谈过！”
　　“陈老先生，幸会！”于潜和陈峰握了握手，只觉得面前这个红光满面的老头有着一双极其刚健的手，强壮而有力，一点也不像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

　　四人在桌子边坐下，有服务员来斟上茶，是今年峨眉山出的云雾茶，香气怡人，幽幽而起，闻在鼻端，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都长出了一口浊气。
　　顾一冰挥挥手，示意那服务员离去，自己从包里摸出一个包袱，双手递给陈峰，笑道：“今天来的匆忙，这里有一些茶叶，是福建大红袍，想不到居然遇见陈老，这倒有些巧合了！”他笑了笑，对刘小娓两人解释道：“陈老是茶道高人，又是台湾人。今天带来这福建茶，也算是应了景。”

　　陈峰接过茶叶，道了声谢，笑道：“福建大红袍与内地茶叶大不相同，各有其趣。诸位有空时不妨细细一品。小顾，你这礼，我就不推托了！”
　　“来的仓促，没有准备。陈老肯收下这份薄礼，也是我们的荣幸！”刘小娓笑道：“今天打扰陈老，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陈峰微笑着看着刘小娓道：“人老了，有年轻人陪着聊聊天，自己也觉得有精神一些。是耽误了小顾才对！”
　　双方客套几句，于潜听得不耐烦，插嘴道：“陈老先生，有些事情今天想请教一下您！”
　　“于先生不要客气！”陈峰道：“那些事情，我未必有我表弟知道的清楚。不过当年帮他收集资料，也算是略知一二。”
　　于潜连忙道：“陈老先生，您是长辈，叫我小于就可以了！”他顿了一顿，问道：“陈老先生，向您打听个人，陈翠翠，您知道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陈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笑道：“解放前，省城的名人。后来定居美国，入了美国籍，在那个年代，算是个奇女子了！”
　　“是么？”于潜眉毛一昂，似乎想不到这个留言的陈翠翠居然有如此声名。他端起茶壶，极殷情的给陈峰斟满了茶，笑道：“这些事情，要不是陈老先生说起，我们还真不知道！”

　　“这人，说来话长了！”陈峰用手指在桌子上叩了一叩，道：“你们不嫌我老头子啰嗦，我就说给你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