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泡沫》兮与离离

3、第 3 章

　　一片暴风骤雨中，她坐在他车的后座上，既然已有了先前想要与他亲近一番的想法，此刻便不是先前那样打直背脊僵硬地离得远远保持社交距离的坐法了。她向前多靠近了几分，一双手故意还是不故意呢？总而言之是轻柔柔地握住了他腰腹间的那一处衣衫。
　　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他不由向前挪了几分，冷声质问她，“你做什么？”
　　“路这么抖，我不抓紧你，我害怕。”她的声音娇柔婉转，有些怯懦，这是她故作的姿态，男人啊，谁不爱示弱的女人呢？
　　可面前这人却偏偏不，他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衣衫从她的指尖扯回来，“自己坐好。”
　　那半分的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这让孟水芝眉头一皱，无缘由的胜负欲却被激了起来，他不要自己靠近，那她就偏要！她此刻干脆就将自己全身都贴了上去，胸前一团盈盈抵住了他坚硬的脊背，一双小手从后向前款款地揽住了清瘦却腹肌突起的腰。
　　小电驴在一片狂风暴雨中缓缓行驶，却因孟水芝此刻的动作突然加快了速度，她心中纳闷，车却突然划过一片下坡处深坑的积水，哗啦哗啦一片，因为小电驴猛地扫过，一滩滩污水被溅起得老高，直直洒了孟水芝一脸。
　　她坐在后座忍不住尖叫：“啊——！”然后猛地松开环住少年腰的手，往后坐了几分，小电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你到底长眼睛了没有！”她坐在后座顾不了自己的形象了，气得破口大骂：“好好地骑个车，大雨天就往水坑处骑，沾得我一脸都是脏水！”她用手从脸上擦了一把，手腕上皆是一片污泥，但雨太大，很快又将手上的污泥冲散不见。
　　少年却很淡定，虽淋着大雨，却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说：“那请你坐好。”
　　“我坐的好好的，哪里有问题？”
　　“前面的水坑好像还挺多的。”少年说着，孟水芝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了看，漆黑无人的旧街道，本就荒芜，老化的排水系统导致路边时不时有深坑积水，况且前面的路还要继续下坡，孟水芝想起刚才那满地污泥溅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就浑身难受，她咬了咬唇，只得往后坐几分，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与少年的距离。
　　后面这一条路依旧坑坑洼洼，时不时积水深坑处处都有，可他的车却行驶地稳了许多。哗啦哗啦的雨落在孟水芝的耳边，她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上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是在哪里？这四周老旧高耸的房屋，脱落的墙皮，昏暗的路灯，风声雨声深夜里无迹可寻的呼啸声，她看着面前少年，她的目光落在了他停止的脖颈上，那黑色的头发被打湿，软软的细细的，一根一根，她无聊似地数了起来。
　　这一辆车要带她去哪里，她也快忘了。
　　车停在了路口的小巷边，孟水芝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下了车，她愣了愣，急忙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少年一句话都没有说，将小电驴推进了旁边的一处小车棚中，孟水芝站在外面的屋檐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漆黑一片的小巷子，顺着一节一节陈旧的石板台阶往上延伸着，周围是荒芜的草地，在这漆黑的雨夜中，竟然显得格外的幽深与阴暗。
　　孟水芝打了个寒战，这地方怎么这么恐怖，难不成他是住在这巷子上面的山坡上？她正这样揣测着，少年已经从车棚里出来了，手中抱着背包，一言不发地开始顺着小台阶往山坡上走。
　　“喂……你走哪去？”孟水芝大声地叫住他。
　　“回家。”少年头也不回，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孟水芝愣了愣，有些犹豫，但见他走得越来越远，只能急急地追了上去。
　　这一节节的石板台阶上处处有青苔，加上下雨，孟水芝又没有穿鞋子，因此踩起来格外地滑。她一边爬着台阶，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右边是一片废弃的老屋子，左边是一座座老旧的楼房。
　　真讨厌，她心中忍不住嘟囔着抱怨，这一座城市总是这样，爬不完的山坡，走不完的台阶，这人也真是的，住哪里不好，住这么老的山上，若不是要他走在前面，她真以为这一片路是里住着的都是吃人的老妖怪了。
　　“喂……你能不能，走慢点！”孟水芝跟在后面吃力地朝少年大声喊道，少年听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孟水芝吃力地走到他面前，低着头，“我没穿鞋子，地上好滑，你走慢点。”
　　少年低头看了看孟水芝，她秀气的双脚因为在雨中泡久了微微发白，纤细的脚掌上沾了一些地上的污泥，湿哒哒的，乌黑的石板更衬得她的脚指甲粉嫩可爱。
　　他顿了顿，脚上一抬，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扔给了她，“穿上。”说完便继续转身向上走。
　　孟水芝愣了愣，看了看他的鞋子，见他又走得老快，急忙穿上他的鞋子跟了上去。
　　少年的鞋码数大了她的好几码，因此她是拖着他的鞋子在石板上婆娑缓慢地前行，少年光着脚走，速度却并未放慢，孟水芝怕他继续这样走下去自己就跟不上了，她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片荒芜的半山坡，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要是跟丢了，她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该怎么吧？她不由地着急起来，朝着前面喊道：“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滂沱的雨中，前方的少年并没有停下脚步，可步履蹒跚的孟水芝却渐渐跟上了他的步伐，他无声地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孟水芝即使踉踉跄跄却不再慌张。
　　无尽头的台阶在此终结，少年拐进了山头左边的一栋单元楼中，瓢泼的大雨留在了外面，单元四处的墙壁有些脱落，楼梯的扶手上积攒着一层薄薄的尘埃，孟水芝跟在他的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都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来脚步，她不由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她转了转眼珠，将一撮打湿后粘在额头的头发拨开，看了看少年，少年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她站在门外探了探头，里面的房子不大，却是空荡荡的，家具很少，玄关的左边摆着一张木质的餐桌，椅子却只有两把。客厅中只摆着一架老式沙发，没有电视，好简陋，孟水芝心里想，却见少年已踏入了屋内，他将身上的背包打开来，翻出几本微微打湿的书本，拿到阳台那里去晾着，顺势回头问她：“不进来吗？”
　　孟水芝看着他走进客厅的阳台，才发现这间屋子虽然老旧，可却有着一片视野极其广阔的阳台，只可惜现在是雨夜，阳台外一片漆黑，如果是白天视线必然一览无余。
　　她踮起脚尖，将穿在她脚上松垮垮的男鞋脱掉，再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提起鞋子的鞋带，赤脚踩入了房内，把门关好，“那真是打扰了。”她说着，站在原地，又往里望了望，“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一位室友，”他走到门边，打开鞋柜，鞋柜中的前三排上放着好几双张扬的球鞋，孟水芝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几双鞋的牌子，最下面一排空荡荡，只零星放着几双普通的男鞋。
　　少年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你先穿我的这双拖鞋吧。”
　　孟水芝穿上他的鞋，少年又走进屋内，翻出一个医药箱提了出来，孟水芝见此，便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孟水芝。”
　　“我叫谢屹。”他说，随即打开了医药箱，翻出了一袋医用棉签和一瓶碘伏，谢屹拿起碘伏，正在搜寻着上面的生产日期，“还好，没过期。”
　　“那个……谢屹，我能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吗？”孟水芝见谢屹要给自己包扎伤口，便双手环抱着自己，有些局促地说，“淋了好久的雨，好冷，我想洗个热水澡。”
　　谢屹抬头看她，指了指她身后：“浴室在那边。”
　　“那……有换洗衣裳吗？”孟水芝有些尴尬地扯了扯粘在自己身上已经打湿的衣衫，“全都湿了……”
　　谢屹什么也没有说，他走进里面的一件房间去了，孟水芝小心翼翼地也偷偷站在房间外看着，谢屹的房间虽小，但里面的装饰却井井有条，整洁的床铺，叠的平整的被子，窗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本本厚重冗长的书籍。谢屹打开衣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又走出了房间，走到阳台，将阳台上挂着晾晒的一件宽大的男士T恤取下来递给孟水芝，“你穿这个吧。”
　　孟水芝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一件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十分骚气的T恤，这风格就明显不是他的衣服。他拿给自己的是他室友的衣服？怎么，他嫌弃自己，连他自己的衣服都不肯借给自己穿吗？想到这，孟水芝就心中不爽，“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不是。”谢屹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为什么不借你的衣服给我穿！”她气鼓鼓地说。
　　“我有洁癖。”
　　“你嫌我穿你衣服脏，那我还嫌你室友的衣服脏呢！”孟水芝冷哼着说，却见谢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你不洗澡，我就先洗了。”他的话没有一丝人情味，说完便要起身，是真的要去和她抢浴室的模样，孟水芝急忙接过那件花花绿绿的T恤，朝谢屹翻了个白眼，拿着衣服走进浴室，关门时可是狠狠地关，那一声“砰”的声音可大了，任谁也能听明白关门的人心底有多生气！
　　真是的，怎么处处被这人嫌弃……他再洁癖，也不至于洁癖到他面前这一位妙龄清纯少女的头上吧？孟水芝在关上门后，她靠在门边长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埋在谢屹递给自己的那一件花花绿绿的T恤上，立刻闻到了一股很骚气张扬的香水味，她先前才生出的半分疲惫，此刻便被这香味熏得烟消云散。
　　虽未见谢屹那位室友，可此刻孟水芝已经对那位室友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她叹了口气，回想起今天的一切，只觉光怪陆离。
　　孟水芝顺势照了一眼镜子，只见镜子中的人头发湿漉漉地粘作一撮一撮的贴在她的脸颊上，脸色惨白，先前精致的睫毛和眼线早就被这狂风暴雨弄花，她的眼下皆是一片乌黑，嘴唇上的口红也花了，唇四周皆是一片浅红，简直是像鬼一眼。
　　她被自己这一副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回想起先前自己故意在谢屹面前做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的场景，便暗暗后悔，不由扶额，难怪谢屹对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就她现在这幅鬼样，肯搭理她都不错了。
　　“孟水芝啊孟水芝，下次可别这么蠢了。”她对着镜子叮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