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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这一刻的狂风骤雨并未停歇,细细看时,反而更加猛烈。豆大的雨点哗啦哗啦刮下,几乎模糊了孟水芝的视线,她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发愣。
      好清秀的人,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暴雨天,漆黑的夜,无人经过荒芜的老街,她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撞上了这样一个人,难得难得。
      面前的少年从泥泞中起身,将他的车扶起,然后走到孟水芝的面前,向她伸出手:“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清润,微微弯下的身躯露出了一截白皙的锁骨,他的头发被打湿了,只粘腻腻地贴在他的脸颊上,还时不时有雨点打在他的脸庞上,这让孟水芝有些出神,一时之间他的容颜和声音都显得格外的遥远模糊,她只觉得心跳快了半分。
      哗啦哗啦的雨声在她耳边连续不断地回响,手心上的疼痛突然让她回了神,明明就是眼前这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似的少年,是他他撞了自己!她正待要起身,却觉得手心生疼,抬起手掌一看,一片嫣红,也不知是在地上哪一出给刮伤了。她又想起今晚她种种倒霉的遭遇,于是便气不上心头,便抬起头没好气地说:“你骑车都不长眼睛的吗?”
      那少年见她并不握住自己的双手,便也把手伸了回去,听见孟水芝这样说,也不恼,更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淡地说:“抱歉,是我不好。”
      “但明明是你撞了人!”孟水芝不依不饶,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今天遭遇的所有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她的怒火通通朝着面前的少年倾泻:“你光道歉有什么用,嘴上随便说几句话谁不会?”
      少年似有些无奈,他似乎看清了面前的孟水芝此刻不过是在故意发作,于是便也不再和她多费口舌。
      他见孟水芝坐在地上,纤长白皙的手臂上多有几道红色的擦痕,便又伸出手来,“抓住我,能起来吗?”
      孟水芝冷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我被你撞地浑身都是伤,你说你怎么赔偿我?”
      “你先站起来,我们在旁边的屋檐下去说。”少年说,孟水芝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大雨淋湿地不仅只有她孟水芝一人,面前的少年同样也是满身狼狈一身泥泞,手臂上也有几处擦上,她又抬眼看过去,先前他的小电驴旁的地上有一盒被打翻在地上的炒饭。
      这么晚了,又是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奔波,又提着一盒炒饭,那是他的晚饭吗?孟水芝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几眼,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再看看他的衣服鞋子,都不是什么她平日里最热衷的名牌,显然,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孟水芝勉勉强强握住少年的手站起身来,四月的雨这么猛,将他的手冻得冰凉,他扶起孟水芝后又转身奔向雨中,将停靠在路边的小电驴颤颤巍巍地推到了屋檐下,求得一处暂时不被大雨淋湿的安稳。
      “前面有一个诊所,我带你去那里包扎一下吧。”少年说着,指了指他小电驴的后座,孟水芝愣了愣,看了看他小电驴后身狭窄的一处小座位,“你让我坐这里?”
      少年看了她一眼,便已坐上小电驴,“那我先走了。”他说完,车真的向前开动了几分,不像是装模作样,孟水芝急忙拉住他车的后座:“你别想跑!”说完,便僵硬地斜坐在了他小电驴背后的座椅上,背打的直直的,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少年见她坐上来,小电驴也开始在雨中行驶了起来。这一座城市本是建在山上的,里里外外总是上坡下坡,你在这一头平地走进一栋楼也许是一楼,可你从另一头穿梭出去后,你会发现你竟然身处在半山腰的十二楼。这样繁复的街道楼台,无休止的爬坡下坡,总是让孟水芝十分厌烦。
      她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两年了,依旧不能习惯这一座城市的地势,她想念自己家乡一览无余的平底,年少时的她可以骑着自行车肆意畅游。而在这里,没有自行车,只有小电驴。
      也恰恰就是这小电驴,今天将她撞得浑身是伤。
      小电驴下坡时行过一片积水处,溅起满身雨水冰凉凉地打在孟水芝的小腿上,拉回了孟水芝的思绪,惊得她用力扯了扯少年背后的衣衫,“你骑车能不能看着点路?溅得我浑身都是泥!”
      少年并不言语,孟水芝坐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瓢泼大雨扑在她的身上,无从躲闪,既然如此,她也就破罐子破摔,懒得再管自己的发型是否完好,妆容是否精致,只任由这雨狠狠打在她的身上。
      此刻她坐在陌生人的小电驴后座淋着暴雨,那秦臻又在做着些什么呢?孟水芝想起网络上一直热衷于流传的一句话:“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座笑。”这句话虽然极端了一点,但以她现在自身的处境来看,她不是还要更加悲惨一点吗?别人都是坐在自行车后座笑,她却偏偏此刻是坐在小电驴后座淋雨!还是陌生人的后座淋雨!虽然这位陌生人的确长得很帅,可……
      在雨中缓慢行驶着的小电驴突然在坡道末尾处的一方屋檐下停了下来,打断了孟水芝飘忽不定的思绪,她疑惑地探出头往前一看,这一处狭隘偏僻的巷子中,面前陈旧的店铺已经大门紧闭,而她再抬头一看,头顶上面的招牌上列着一行已经泛黄脱落的大字:便民诊所。
      孟水芝愣了愣,“这是……关门了?这么早?”
      “也不早了,”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他从车上上下来,孟水芝也顺势从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光着脚,也不知踩到了些什么,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低下头,抬起自己的脚心,也不知是踩到了些什么东西,脚掌一片漆黑,脏兮兮的。
      “那现在怎么办?”她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一片瓢泼大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浑身淋湿的衣服,和光秃秃没有穿鞋的脚掌,又想起自己的手机和包都忘在了白书涵的车上,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也在为孟水芝所说的话而烦恼。他低垂着眼,大概是在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一撮淋湿的头发落在他的眼角,那一刻楚楚动人的泪痣便被半遮了起来,孟水芝竟不自觉看着他的侧脸呆了,心里却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替他去拨开那一撮发丝。
      真好看呐……她不由地花痴起来,少年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孟水芝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反正你撞到我了,你要想办法!”
      说完心里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就花痴了起来,是了,这么多年来,她在大学里收获了过不少贪恋她虚幻外貌的那些男生的追捧,而那一干追求者中,也并非全是歪瓜裂枣,当中出类拔萃的,也不是没有,可她向来都心如止水。
      有的比秦臻帅,可没有秦臻有钱;有的比秦臻有钱,但却又没有秦臻帅。
      总而言之,那些人不过再出众,再出类拔萃,在她心中,通通都不及秦臻的万分之一好。
      但她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如此乖顺地跟在秦臻身边,秦臻是她的唯一,她便将自己一腔的少女情怀全部付诸于他,而他也带给了自己物质上满满的回报。
      可她于秦臻而言,大概……不过是几分之几吧。
      孟水芝忽觉心中苦楚,她想起在白书涵的车上他对自己说的话:“你既然不满秦臻找了别的女人,那你为何不找个其他男人?”这话的目的显然是白书涵说来激将自己离开秦臻的,可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秦臻对于自己的离开这么无所谓,大概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离不开他的钱的下作女人罢了。他大概就是在等着自己妥协,等着自己低头,去接受他在外的漂浮浪荡,去甘愿他在外能和其他陌生的女人流连缠绵。
      他想要让自己知道,自己离开他,什么都不是。
      那她就偏不!
      孟水芝看向自己旁边的少年,尽管他的气质再如何地清冷不羁,但这样夜里还冒着瓢泼大雨骑着小电驴,必然也是在被生活狠狠打压蹂躏着。他有梦想,有天赋,有才能,但却没有爱情,没有金钱。
      这是她再好不过的目标了,她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可以让秦臻明白,她孟水芝并不是离不开他秦臻的。
      孟水芝离开了秦臻,照样可以拥有“爱情”。
      这样想定后,孟水芝怀着这样赌气的心理,用手理了理自己已经湿透的头发,清了清嗓子,勾起一丝甜甜的微笑,把自己的声音放的轻柔和缓一些:“那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呀?”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吃痛地轻轻呻吟了一声,“好疼。”
      孟水芝的眼中有了点点泪光,她抬头柔柔弱弱地望着少年,少年见她此刻气场一转,顿时没了先前在雨中的跋扈之态,也不知道她在打着什么算盘,但也并不多理,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淡淡回答:“我赔钱给你吧,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可是……”她偷偷地观察面前少年的表情,显然他并不为自己的柔弱而打动,“我走不动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光光的脚丫,示意自己没有鞋穿。
      “那我帮你打个车。”少年说着,便要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孟水芝见状,并没有说什么,她先前从秦臻家出来时便试过打车软件了,大暴雨天前面都排了一百多个人,没一个小时是轮不到她的,更何况是现在?
      于是她便内心胸有成竹但外表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在旁期待地看着少年掏出手机。
      果然,少年对着手机一阵操作之后皱起了眉头,孟水芝见状,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模样,轻声问:“怎么了?”
      “我送你去前面的大马路上直接叫出租车好了。”他并不回答孟水芝的问题,推起自行车便要出发,孟水芝见状,急忙摆摆手,“我可不想淋雨了。”说完,她假装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再淋雨,可要发烧了。”
      少年看着她,顿了顿,“那你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孟水芝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她做出一副恳求的表情:“我可以去你家包扎伤口吗?”
      少年眼神瞬间尖锐了起来,面对着眼前柔弱如花的少女,丝毫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他毫无感情地回答:“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他的话中语意坚决,毫无回转的余地,引得孟水芝也忍不住急了起来,她一改先前温柔的模样,“你把我撞成这样,把我带回你家去包扎一下都不行?”
      “我从不带陌生人回家。”他语气之中的疏远防备之意,反而让孟水芝觉得莫名其妙,她是陌生人?拜托,她一个正当妙龄的花季少女,要跟他回家,该防备的人是她自己吧?怎么他反而还露出了一副戒备的模样?
      但孟水芝转念一想,的确,自己身份不明不白的,他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拒绝自己也是应该的。倘若他真的就什么都不问一句就把自己带回家了,那这人不是色急攻心就是脑袋不清楚,他现在的拒绝也的确是合理的。
      而他此刻拒绝的坚决态度,并非是假意推诿,可见他并非是看重外貌的那一类登徒子,一见到美女就昏了头的那种人,人品必然是信得过的。都说男人对可怜的女人没有防备心,那么,她不如就给自己编造一个凄楚一点的身世好了?
      于是孟水芝便低下头,凄然地哀叹:“这么大的雨,我能去哪里呢?”
      “等一等吧,我替你打个车回家。”
      “可是我哪里有家呢?”她抬起头,泪光点点,与少年对视,少年见她眼中有泪,不由也是一愣,孟水芝低下头,苦苦地笑了笑,用手抹去眼边的泪水,“实不相瞒,今天我就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才跑出来的,不然我怎么会手机也不带呢?”
      少年听后望向她的眼神复杂,孟水芝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也猜不出他到底信没有信自己的胡话,只是继续演下去:“从妈妈再婚后,她就再也不关心我了,一心思就扑在继父身上。而异父异母的继兄总是对我言出讥讽,我弄成这样回去,又要落得一顿骂了。”
      “但你总是要回去的。”少年看着她,眼神中有了一丝同情,语气了温和了许多,一改先前惜字如金的模样:“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吧?”
      “可是我一回去,我的继父他……他……”孟水芝说着,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痛苦地闭上眼, “他总是对我动手动脚……我给妈妈说,她不信,还偏要辱骂我,今晚就是这样的……我怎么能回去?我不想回去!”
      少年听后愣了愣,垂下眼,神情复杂,孟水芝悄悄地打量着他,见他有了几分相信,又没了先前那几分冷漠的戒备,便知道他已经心软了。于是她便再一次楚楚可怜地向他求情:“真的不行吗?就去你家包扎一下,好不好?”
      她说“好不好”时,语气放得很低缓轻柔,眼神中也充满了恳切,少年看着面前的孟水芝,思索了一会,最终像是下了决定,他回头朝孟水芝说:
      “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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