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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后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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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国,他为月牙卖命。”
“月牙。”清粼冷笑。
“那贼子的嫉妒心极强,忌恨我为禁生下了王子珠琅,一直想置他于死地。如今赫国已成降国,我担心离汀假努国之手,除掉珠琅。清粼,珠琅有危险,你也一样。听闻黎王意欲纳你为妃。你若和珠琅分开去往黎国,他一旦出事,根本没有等你来救的可能。”娜娜越说越急,泪光盈盈,突“扑通”一声屈膝给清粼跪下:“清粼公主,求求你,求你一定要保全珠琅。”
清粼忙将娜娜扶起:“娜娜姐,你放心吧,珠琅是哥哥留下的唯一骨血,清粼哪怕舍掉自己的性命,也会拼力保全他。至于离汀,回宫后我就会结果了他。”清粼打了个冷仃仃的寒颤,她还从未杀过人。不过这次,离汀是如何也留他不得。
“月牙就在云荆城外,离汀有她撑腰,只怕不好动。你千万当心,别没结果他,反让自己身陷困境。”娜娜谆谆告嘱。
清粼含泪点头:“我知道的。”
她握着娜娜的手,言词恳切:“谢谢你来告诉我。”娜娜的手骨瘦如柴,触之冰凉。雪光映照着娜娜清瘦的脸庞,为她笼上浅浅的一层清辉,寂寥而凉薄,如开在最后的荼靡。娜娜应该知道自己的父亲封已经被洛督、洛普父子谋反陷害致死一事,于她而言,家国情爱,皆已成幻。
清粼心中一悯,柔声问道:“娜娜姐,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娜娜望向禁的王陵,面色凄楚,眼中却柔波涌动:“我会在此为禁守陵终生。”
“和我一起回宫吧。”清粼面色柔和,“你不想见见珠琅吗?”
娜娜遥望奂宫华方向,目光痴痴,须臾间盛满痛楚。“不。”她掩面放声大哭:“我对不起他。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珠琅有你照顾就好。我的时日已不多,只愿在此陪伴禁以减少罪过。”
清粼不说话,取出丝绢,温柔而怜悯地为娜娜拭去脸上的泪痕。娜娜渐渐平复下来。清粼复握住娜娜的右手,掌心相对,闭上双眼。一线若有若无的温润光辉,自相握处蕴蕴而生,渺渺忽忽,顺臂悠转而上,徐徐环转娜娜周身。娜娜顿感脑中一清,胸郁气滞之处随即暖洋洋化开,浑身舒适无匹。
“不用。”娜娜欲抽出,泣道:“我心已死,医我病躯何用。”
辉芒周身行遍,须臾消弥,如雪落水而融,迅而无痕。施术已成,娜娜轻轻一叹。
“你不能死。若我身故,试问天下间,有谁能比你更爱护珠琅?”清粼口中幽幽。
娜娜急声斥道:“公主别作如此不祥之语。”斥责声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清粼淡笑。心中苦涩,不觉萦然于表。听过娜娜的故事,以人度已,惺惺相惜。
“娜娜姐,真心爱一个人,是错吗?”她迷惘地问。她的情苦,压抑太久,欲诉无人诉。或许娜娜能理解的吧。
娜娜面露悔愧之色:“那人非良人,自然是错。”
清粼眸光一黯,心底又凉又苦。
娜娜猛然醒转过来,清粼并非寓指她,而是在吁吐自己的情苦,禁不住低呼:“公主……你……”轻轻摇头,那目光已满是哀怜:“当初还在王宫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已有心上人了。可是,快十年了,你依然未嫁。是因为……你爱的那个人……”她语气一顿:“是谁?”
清粼黯然道:“一个明知不能爱的人,我们的敌人。”
娜娜吸了一口冷气。
清粼眼帘抬起,婉柔一笑:“我不会后悔。一辈子总要真心爱过一回,才不算白来人世一趟。”
随从们等在远处,未得召唤,一直未靠近。娜娜站的角度巧妙,高大的墓碑遮挡住了她的身影,所以未有人生疑。两人又絮叨了些话,清粼迤迤下山。
*
“清粼曾于十年前留情于曙?!”听月牙讲述完当年清粼公主在黎国憩宫遗镯的往事,丽夕越发惶惑不安。
“这些年来,清粼公主一直没有嫁人,曾有传闻闵国的二王子琦钟情于她,禁也有意联姻。闵国归顺黎国,琦竟带着自己的禁卫军私自叛走赫国,还领兵为赫国冲锋陷阵,据说都是为了清粼公主。可是他们的婚事,却一直没有定论。后来琦死于战场,此事不了了之。清粼公主久居闺中,难说她不是一直心系着曙。这两人互相爱慕,清粼一旦成为王上的妃子,只怕你就会被王上抛至脑后了。这些年你恩宠无加,招后宫多人嫉恨,一旦失宠,只怕日子过得还不如死了的好。”看着丽夕的神色越来越黯淡,月牙成竹在胸。
丽夕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似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两眼放出光芒:“可是,曙派去提亲的使者说,清粼公主拒绝了亲事。也许,她根本无意于曙,是王后多虑了。”
月牙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对于谋算人心的本事,她比丽夕老辣的多,所以她完全可以猜到清粼公主为什么为拒绝:“她拒绝,是因为赫国和黎国这些年来成为水火不融的敌对国,她的哥哥禁和曙一直是死对头,禁的死还和曙脱不了干系。”
“她拒绝,并不代表她不爱曙。赫国是何等富强的国家,赫国人,是何等的硬骨头,她既然可以心软投降,将来,就难保没有心软答应嫁给曙的那一天。丽夕,你明白了吗?”
月牙的话熄灭了丽夕眼中的光芒。她的心慌慌地,如被塞进一把乱草。
“王后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互相钟情,所以这几天,曙几次要去看望清粼公主,都‘恰巧’被王后遇到,适时阻拦了。”
月牙点头默认。
丽夕暗道一声“侥幸”。何尝不知,这“侥幸”亦如燃烧将尽的烛火,已捱不了多久。然而缓得一刻,心头总稍稍好受些。至少,还有“侥幸”。
月牙色似魈,声如魅:“可是今天一早,王上他就便装出去了,身边只跟了两名随从。据探子来报,他先去了奂华宫外,碰到清粼公主出宫,他尾随其后,跟着清粼公主出了南城门。这会儿,只怕他们正在叙话诉衷情吧。”
丽夕目光呆滞冰冷,失去了所有生气。她对月牙一直又恨又惧,但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恨过:为什么,她要将这么残酷的消息告诉她,打碎她所有的幻想和最后的侥幸。心底“嗖嗖”发冷,似有毒蛇吐信。
月牙的冷淡地看着丽夕,一个失爱女人的心思,她懂得的。她所做的,是为帮这个女人把心里隐忍的怨毒一分一分地拔出来。她的计谋,需要丽夕积怨后的爆发。
“王后需要我怎么做?”说了这么多,丽夕知道月牙一定有事情交给她做。不能让清粼抢走她深爱的男人,只要能阻止这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月牙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月牙招手让丽夕走近身侧,附耳给她讲了一些悄悄话。
丽夕吓得面色如土。可是最终,她还是答应了月牙。
*
从白玉山返城,须经过一大片梨树林。梨花开时素净雪白,若天地灵物之孝。故赫国有在故人坟墓前栽种梨树的习俗。这一大片梨树林,围白玉山而成势,春时花盛时如云蒸霞蔚,颇为壮观。彼时深冬,虽花叶全无,然雪花松软,玉树琼枝,亦别是一番景致。
马车突然停下。清粼轻问:“怎么了?”
一个雄浑明亮的声音答道:“公主,有丝绢拦路,雪地上,还留有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