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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卷 第1章 ...

  •   天生异象,是大凶或者大吉之兆,漫天彩云为吉,遮云蔽日为凶。二十年前就出现过一次吉兆,不仅漫天彩云,更有金光从东方泛出,见过的人无不驻足赞叹。
      此时正值沈府夫人王氏生子,当年纪尚轻的老爷沈槌于产房屋外见此景象,竟暂时忘记夫人生产的焦虑,转而从此心底产生震撼之情。待彩云金光稍加褪去,就闻屋内产婆祝贺之声:“老爷,夫人生了!”
      这是沈府的第一个孩子,因出生时天降祥瑞,而被取名沈赋,寓意天赋异禀。出身世家,二品大员沈槌和正室王氏自然对这个孩子期望极高,望其能升官加爵,光耀门楣。
      然而沈赋的成长,纵然有父母的百般呵护引导,却似乎不能完全继承父母意志。其从小虽功课极佳,却完全不通情理,为人固执死板,对人冷淡孤僻。
      沈槌王氏两人都人缘极佳,对人热情,为人通达,怎么也想不通沈赋的性子是从何而来,小的时候总认为长大一些就好了,却没想到束发之后,却惹出更多事端:
      沈赋十五岁刚束发,学府换了一个极为苛刻的教书先生,同学的世家弟子,无不怨声载道。唯有沈赋闷声不吭,功课却一直名列前茅。
      逢年终考试前,几位少爷找到沈赋,希望其能帮助作弊。沈赋不予理睬,这几位就多次拜访。沈赋却不通情达理,写了长书交给先生。几位公子在学府丢了脸面,人缘本就差的沈赋自此算是彻底得罪了少爷们,偏偏其中不少是朝中一二品大员的子嗣,总是煽动着自家老爷在朝堂上给沈家使绊。

      沈赋十七岁时,先帝驾崩,太子景献即位,是为贤帝。贤帝平日里常有礼贤下士的姿态,一日听太监李总管说起沈槌的儿子,无聊之下阅览了沈赋在学府作的的文章。
      文章纵横开合,引经据典,贯穿古今却又不失轻重平衡,若说是这当代巨儒的笔墨,也丝毫不会有人怀疑。
      贤帝一看之下大惊,感叹道此人将来必有作为。又急忙询问,乃知沈赋不仅文采极佳,而且武功不错。
      适逢贤帝有两个儿子,一位五岁,一位七岁,便欲招沈赋做读书侍郎。
      大瑜满朝皆知,读书侍郎是一个有前景的职位,若辅佐太子,新帝登基,无不感念旧情,那时权力,金钱,那都是源源滚滚。而如今贤帝此时唯二的两个儿子,都要沈赋来教导!
      李总管和沈槌有些私交,他本就是在皇帝面前刻意提起的沈赋,皇帝刚下旨,他就通知了沈府。
      沈府上下喜庆洋洋,灯笼挂得比过年还多,下人们个个都忙里忙外,为沈赋置办用以在宫中生活的物件。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他新官上任,未曾想迟来的圣旨刚到,沈赋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仅沈槌王氏脸上的笑凝住了,李总管那堆笑的脸更是瞬间就垮了,扭头就带着一众太监走了。
      违抗皇命,本是大罪,然贤帝怜才,没有降罪,但自此却使得沈槌在朝中越发不受重视。夫妇二人面对沈赋这个硬疙瘩,也无计可施、欲哭无泪。
      许久之后,沈赋唯一的好友章廖再问起此事,沈赋居然说是因为皇帝两个儿子智力低下,绝不是可塑之才。

      沈赋十九岁时,不知因何得罪了王府的少爷王康,恰逢王康其父和沈槌政见不同,王康信口杜撰,竟说沈赋行为不端,与良家女子风流,其父信以为真,借此打压沈槌。
      沈赋莫名其妙被抓进大牢后,沈府都知沈赋性格,绝不可能做出调戏之事,可官府判案,需要有一段时间,只能委屈沈赋住在牢中一阵。王氏心疼儿子,便让沈槌贿赂狱使,将其提前放出。
      就在要开牢房的那一刻,沈赋听父亲说了缘由,竟巍然不动,说什么既然是清白的,何必走歪门邪道。
      这件事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槌自此认为小儿冥顽不灵,不可教化,也就随他去了,再不过问相关事宜。

      沈槌是出了名的专情,当初追王氏的事在民间传作佳话。沈赋之后,王氏不肯再生育,沈槌也从未强求,所以一直到沈赋二十岁及冠时,他都是家中独子。
      但沈赋的种种往事,实在是寒了沈槌的心,沈槌深感如若要光耀门楣,靠沈赋那多半是痴心妄想,便想法设法劝夫人再生一子。
      王氏也知道其中事关两家权势利害,不好再行推脱,虽年事已高,仍冒险诞下一女,名曰沈乐欣。虽不是男儿,如果悉心教导,将来也可入宫为妃,借以稳固家族势力。

      沈家小女即将满月之时,沈赋受命去给亲戚好友送请帖。沈赋拿了请帖,带了两个随从,就步行前往了。
      而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临近上元佳节,街上热闹非凡,卖灯笼的,吹糖人的,杂耍的,卖艺的都出来了。栾河灵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靠着多年的经验,胸口碎大石,空口吞剑信手拈来。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不一会儿栾河灵就被人群团团围住。
      他躺在长椅上,身上放着一尺厚的石块,让随意请来的路人用铁锤重重敲击,石块“咔嚓”一声碎成两段,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栾河灵看时机已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从长凳下掏出一个碗,满脸笑容,准备收钱。
      就在他刚想吆喝起来,不知哪来传来一声:“且慢!”
      就看第二排一个大叔怒目圆睁,瞪着栾河灵:“大家且慢。这厮又用计骗人!我之前看过他的把戏。”
      栾河灵不认识这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却也毫不惊慌,幽幽道:“哦?你说我骗人?何以见得,有证据吗?”
      只见男人上前两步,拾起一块碎石,使劲一捏,就化成粉末。路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捏石块,捏的得稀碎。
      “切~本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没想到石头是假的。“路人鄙夷地看着栾河灵。
      栾河灵反驳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卖艺卖艺,卖的就是艺术,好看就行,哪管什么真假?“
      “你这骗人还有道理了?走了散了散了。“
      栾河灵见没法儿再收钱,只好整理整理东西,带着要钱的碗,转身走了。
      这特制的石头可是栾河灵研究了好久才制造出来的,一般人其实不使劲捏不碎,只是这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大叔,偏要与他作对,这条街他算是混不下去了。
      混不下去换个地方就是,反正栾河灵走南闯北也没有个定所,可是一天没收上钱可就是大问题了。
      栾河灵拍了拍衣服内侧的口袋,好像还有两个铜板,也就只够买一个窝头,这对饿了一天的他实在是不太够。
      栾河灵在街上走着走着,正惆怅怎么填饱肚子呢,就看路边有一家卖馒头的。
      “老板娘,你这馒头多少钱啊?“
      “四个铜板。“老板娘是个年近四十的大婶。
      “我这有一两银子,没有铜板,您得多找些钱出来好找得起我。“栾河灵拍了拍胸口,示意里面有钱。
      老板娘惊异地看着这个满身尘土,衣服破烂的青年,虽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还是转身回屋去拿钱。
      栾河灵看老板娘走远,麻利地将四个馒头塞进袖口。再等老板娘回来,摊子前哪儿还有他的踪影。
      “你这个小贼!“老板娘对着远处的栾河灵大叫。
      栾河灵一边跑一边回头道:“不是我不想靠自己挣钱,实在是饿,没法子,嘻嘻!“
      他一口气跑出了这条街,见没有人追来,刚想找个地方吃饭,却感觉口渴异常,烧心的难受。栾河灵喘着粗气,心中懊恼,早知道刚才再顺碗茶了。
      环顾了四周,发现刚刚那街虽然繁华异常,可离得不远就是荒郊野岭,走几步还有一个水塘。
      好歹是有水喝了,栾河灵又走了一会儿靠近水塘,他就发现这溏子比想象中大上许多,像是一个小型湖泊了。不过他也没心情观察,径直走到一处缓坡,撇开水面的浮萍,用讨钱的碗舀了一碗水,一饮而尽。杨枝甘露也不过如此,心下焦躁顿时就化开了。
      解了口渴,栾河灵站起身子,寒冬的风刮过,他打了一个寒颤,刚想走,忽听水塘中有扑腾的动静,仔细一看,是个落水的人,在扑腾。
      那人显然早就看到了栾河灵,正艰难地向他招手。
      栾河灵摸了摸鼻子,没有理会,又想抬脚,肚中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摸着干瘪的肚子,他一个转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对着水塘吃起馒头来。
      真是饿极了,不多时三个馒头就下肚,可能是吃得太快了,栾河灵噎得直打嗝。
      正在思考要不要留着剩下的一个馒头时,身边就传来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响动。
      栾河灵回头一看,发现那落水的男子自己爬了上来,浑身滴着水,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被看得尴尬,他讪笑地开口道:“呦,恭喜恭喜,重获新生了!“
      男子没有理他,转身脱下了湿透的单衣,拧干,放在石头上晾晒。
      栾河灵也没有介意和对方共享石头,吃饱喝足后把最后的馒头揣回兜里,就躺下享受临近傍晚最后的阳光。他偶尔余光扫到光着膀子正在拧袍子的人,不免又打了一个寒战。
      人在犯困发呆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回放一些有的没的,栾河灵此事就在回忆这天早上发生的事儿。按理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快他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谁知脑中画面刚播到城门口的寻人启事上的画像,他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他转头去看仍在等待衣服晾干的男子。
      眉清目秀,发髻高耸。
      像!实在是太像了!
      再离得近一些细瞧,这男子长得比画像上的更英俊,也更有棱角一些。早上时正是因为画中人似潘安的相貌,使得栾河灵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真人更胜一筹。
      那落水男子俨然就是那画像上的人。
      “你是沈府的公子?”
      男子睨了他一眼,片刻才答道:“是。”
      栾河灵并不喜欢见义勇为,此时兴奋,纯属是为了告示上不少的奖赏。
      “公子怎么落在了这荒郊野岭的池塘中?”
      “不提也罢。”沈赋不冷不淡地答道。
      “公子,看这地方偏僻,我陪您回府吧。”
      沈赋鄙夷地看了一眼栾河灵,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栾河灵心道:“呵,看来是怪自己刚才没施以援手。”
      这时要是有些自尊的人可能就羞愧退缩了,但他却满不在乎。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沈赋却已起身穿上衣服,抬脚走了。
      “沈公子!”栾河灵急得在腰上蹭了蹭手,“您走错了!”
      沈赋闻声停了下来,栾河灵急忙赶上,心道:“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沈赋又以他特有的,居高临下还带有不屑的眼神回头瞧他。
      “嘿嘿,沈公子,您不识路,我来带路。”
      这沈府在比刚刚卖艺的地方还远上二里,栾河灵说是认识路,其实也就是知道个大概方位,归根结底还是想粘着这位沈公子,好有奖赏拿。
      这二位按照栾河灵的记忆走了半天,天渐渐暗了下来却并没有熟悉的感觉。
      沈赋脸色越来越苍白,走得也越来越慢,尽管如此,身子还是不歪不倚,有些风范。
      栾河灵怕他爱面子适时地说到:“我们歇会儿,应该就不远了。”
      四周乌漆嘛黑的,栾河灵从随身的包裹中掏出火把,绕上了棉布浇了些油,又掏出打火石点着,江南的冬季是阴冷的,他试了半天才终于点燃了火把。
      栾河灵正想招呼沈赋过去,转头一看,沈赋在远远的一旁手抱膝盖蹲着,怪可怜的。他走到近前,竟发现这家伙身体微微抖动,好像是在哭。
      “???”这反差也太大了,刚才的风范呢?
      “沈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沈赋身子停住了,片刻后压着嗓子说了句:“跟你无关。”
      栾河灵挠了挠头,呆立片刻,似有所觉悟,拿出袋中的馒头递了过去。
      见沈赋半天没动,他心道:“难道不是饿的?“。
      刚想说话,对方一把夺过馒头,就着火光看了看,一点点吹掉上面的灰尘。
      好嘛!敢情是嫌脏!栾河灵心里十分不爽,但是转念一想官府赏的二百两银子,又硬生生地把反感压了下去。
      沈赋三两口就把馒头咽下了肚,显然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栾河灵道:“为何帮我?“
      “看沈公子孤身一人在这野外恐有危险。“
      “别胡扯了,你看我落水都没救。“
      “啊哈哈哈哈哈哈,早就听闻沈公子大名,那是文武双全,小的断定,小小池塘恐怕是奈何不了公子。”栾河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况且小的不会水,不下水是怕给您添了麻烦。”
      沈赋不置可否,但显然听到对方的吹嘘,还有些受用,转而不再去计较。
      上元时分,就算是地处南方的江城,夜里也格外寒冷,一阵寒风吹过,只穿单衣的沈赋打起了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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