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风婵

9、笨

　　却不想，陈沅刚刚走到家门口，就收到一条微信，是房东发的：【小陈，你也知道，咱们小区是学区房，好多人盯着，最近业主都在商量涨房租的事情，我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你现在的房租是五千，别的业主都准备上调1500，你如果这周能交齐下半年的房租的话，我还按原价给你好吗？】
　　得，这钱又有去处了。

　　陈沅打开灯，疲惫地脱掉鞋子，换上拖鞋，然后咬了咬牙：【行。】

　　不行也得行啊，半年，就是一万块钱啊，陈沅自然想着提前交上，省下一万块钱。房租总共三万块，和十五万的提成比起来，确实不算多，但也心疼，而且，下周就要到位，陈沅还不确定下周自己的提成会不会发。

　　所以，第二天工作不忙的时候，她就去了公司的财务部，旁敲侧击地问，自己的提成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

　　财务部的蔡大姐向来比较和气，她对谦卑的陈沅说道，“星辰药业那边打款很及时，正常情况下，你的提成这周会到位的，但是财务总监这周出去开会了，要过十天才回来，得她签字啊。”

　　“啊……”陈沅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十来天，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眼看着陈沅两眼无神，步履蹒跚地走出去，蔡大姐在后面问，“是不是遇到需要钱的事儿了？总监不在，也有办法，但就是比较麻烦一些，你得打申请，总监同意，然后我要做文件，总监空中签名，最最重要的是，要总裁的签名，这不是特事特办嘛。”
　　听到有转机，陈沅赶紧转过头来，认真听蔡大姐说起来。

　　前面材料再繁琐，她都不怕，就是找总裁签字这一条……

　　“想好了没有，如果想好了，我今天开始做材料，明天上午你去找总裁签字，下午钱就到账。”蔡大姐询问陈沅的意见。

　　动心了。
　　陈沅动心了。

　　脸面可是比不过钱重要，更何况是十来万，错过这几天，可就是一万块钱。
　　陈沅郑重地点了点头，“行。”

　　第二天，陈沅拿着所有整理好的材料去了邝寻的办公室。

　　她进去的时候，邝寻好像前一分钟刚刚进办公室，刚才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正站在办公室的衣架旁脱自己的西装。

　　看到是陈沅，他略有些惊讶，穿着衬衣转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有事？”他问。

　　“嗯，有事，蔡大姐说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陈沅说完，就把一叠材料放到了邝寻面前。

　　邝寻很认真地一页一页地翻阅，然后问，“交房租？”
　　“嗯。”
　　“交房租一个星期都等不了？你房东不理解？”他的目光抬起来，看着陈沅，目光里的询问和玩味已经可见一斑。

　　以前的邝寻，从来不用玩味的眼神看人。
　　那时候的他，很正经。

　　陈沅懒得跟他解释房东要涨价的事情，只简单一个“嗯”字打发了。

　　既然蔡大姐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材料也齐全，他也就没有多问，“刷刷”几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等陈沅过去拿材料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目光意味深长。

　　就在陈沅的手触到材料，要往回抽的时候，突然“轰隆”一声，天上劈下一道惊雷，天瞬间阴沉沉的，山雨欲来的的感觉，陈沅拿材料的手哆嗦了一下，材料被她带动的窸窸窣窣，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动了一下。

　　邝寻抬起头来，逡巡陈沅的眼睛，然后问，“害怕？”
　　陈沅慌忙回神，“哦，不是，突然打雷，吓了一跳。”
　　说完，她拿过材料，便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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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

　　和七年前一样的辞藻。

　　陈沅拿着签过字的材料去财务室的时候，忽然心里闪现过一种可能：难道他认出她来了？难道他认为她故意找一个交房租的借口，就是为了去他的办公室见见他？
　　天哪？！
　　早知道陈沅就解释一下了。

　　不过算了，陈沅觉得，可能是她的内心戏太多了，邝寻就是这么一问，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哪会记得？

　　邝寻签字以后，财务处理的速度果然很快，快下班的时候，陈沅就收到了这笔“巨款”，晚上她定了两张迪士尼的票，周六她准备加会班，把工作全都做完，周日一早去，还做了攻略，争取这笔钱不白花。

　　迪士尼八点半开门，开车不是最快的方法，陈沅决定坐地铁，这样可以在八点半开门以前到达那里，周六日，坐地铁的人不多。

　　却不想，来了一趟地铁后，陈沅鬼使神差地带着雯雯坐反了方向，直到走了一站地以后，陈沅才嘀咕了一句，“糟糕。”
　　“怎么了小姨？”雯雯抬眼看陈沅。
　　“小姨坐反车了，赶紧下车。”说完，她匆匆拉着雯雯下了车，赶上了对面的那趟地铁。

　　周六，乘地铁上班的人都在家里睡觉，人不多，陈沅和雯雯占到了座。

　　“小姨，你好笨！竟然干这种事儿。”雯雯奶呼呼地对陈沅说道。
　　陈沅摸了摸雯雯的头发，说道，“连你也说小姨笨，不许说。收回去。”
　　想不到，雯雯忽闪着大眼睛问陈沅，“还有谁说过小姨笨吗？”
　　陈沅咋舌，好像她“笨”这种印象一直都在她的脑子里，应该是那个人曾经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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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邝寻再次回到陈苏的生活、成为她的家庭教师以后。

　　十月，一个周五，彼时的陈苏和陈力衍放学后，一起经过南大。

　　陈力衍现在搬家了，跟陈苏在同一个方向，偶然两个人放学后会一起走。

　　以前陈苏对南大熟视无睹，但是自从邝寻当了她的家庭教师，她对南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觉得这座大学好亲切。

　　“今天周五，我想去南大打一场篮球，你要不要先回家？”陈力衍骑着单车，脚点地，对旁边的陈苏说道。

　　陈苏正好想找个借口见见邝寻呢，虽然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但邝寻也爱打篮球，说不定就见到了呢？

　　所以，陈苏说，“这样？反正今天周五了，我也去看场篮球赛休息一下吧。”

　　“走，我跟王师哥约好了。”陈力衍说道。

　　两个人把车停在了篮球场边的停车场，背着书包往篮球场去。

　　陈苏愣了一下，“王新成？”
　　“对。”

　　陈苏心想：虽然是奔着他来的，但是她又怕见到他，他总是和王新成在一起打篮球，不会也在一起吧？想到这里，陈苏的心很紧张，又很害怕，而且上次邝寻都问过她上课是不是“在想陈力衍”了，这次她又和陈力衍一起来的，她怕让邝寻捉住了，又多事，所以，整个人有些不安。
　　“哟，来了？不是说要较量吗，来吧。”王新成已经光着膀子过来了。

　　虽然已经十月了，天气没有那么热，但打篮球的也都火力十足。

　　陈苏顺着王新成的方向往后看了看，没看到邝寻，松了一口气。

　　“小妹妹也来了？不巧，这次你老师没来哦，他被老师留住做实验了。”王新成说着，来了一个潇洒的灌篮。

　　听到此，陈苏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又略有些失望，她笑着对王新成说，“我又不是来看他的。”

　　“不是看他的，那是看谁的？陈力衍？”王新成打趣陈苏的同时，还侧眼看了旁边的陈力衍一眼。
　　“打球吧。”陈力衍也已经脱了上衣，开始打球了。

　　他们的对打很精彩，不过陈苏看得却是无精打采，直到她看到一个身影大步跑过来，陈苏眼尖，在别人还没看到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邝寻了。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整日盼望看见邝寻，如今邝寻来了，她反而想缩回去了。

　　情急之下，陈苏发现王新成他们打的这个篮球场架旁边，是一排的房子，应该是食堂的后墙，两间房子之间，有一道缝，这道缝，她钻进去正好，一个闪身，就躲在了里面，外面的话，也听不见了。

　　她孤独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可笑，抬起头来，连四角的天空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线天”，她当时还想，记得祖国哪里有处风景名胜叫做“一线天”来着，想不起来了。

　　陈苏走神的空儿，忽然又有另外一个人也藏了进来，动作挺急速的，还撞了她一下，那个人个子很高，也没穿上衣，上身是光着的，衣服在手里提着。

　　本来陈苏一个人站在这里面，很宽松的，可突然进来另外一个人，就不宽松了。

　　他们的身子贴着。

　　陈苏比他矮很多，她能够闻见他身上那股清晰的少年味儿和含着荷尔蒙的汗水的味道。

　　她抬头，竟然是邝寻。

　　陈苏的心瞬间就狂跳起来。

　　“你在这儿？怪不得他们说找不到你了。”邝寻问。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了，你在躲谁？”陈苏抬头看着邝寻，目光迷离。

　　“躲柳絮。你呢，又是在躲谁？”邝寻也低头问她。

　　陈苏并不知道柳絮是谁，但也不好问，只说，“躲你。”

　　“躲我？”邝寻先是疑惑，继而想到上周曾经给陈苏布置过物理题，现在，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陈苏没做好，怕碰见他了，不好交代，所以，躲进来了，“给你布置的物理题没做完吧？”

　　陈苏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浅浅地“嗯”了一声，她看到了他的腹肌……

　　“笨！！”邝寻的手微微扬起来，敲了陈苏的头一下，好像在说陈苏的恨铁不成钢。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笨”，虽然陈苏的整体成绩都下降了，但是考个一本还是有希望的，她嘟起了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服气。

　　看到陈苏低着头不说话，邝寻看向别处的头转过来，微敛着眉目看贴在自己身前的陈苏，“没做完习题就来看打篮球？”

　　陈苏心想，这下在邝寻面前，面子都丢光了，如果让他知道，她是为了他而来，是不是更丢人了？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抬头说道，“我是和陈力衍来的。”

　　邝寻没说话，但是陈苏能够听到他鼻息的动静，吹着她的头发，有微微的风。

　　这时候，两个人之间，只有拍篮球落地的动静，声音干脆，天上猝不及防地一个惊雷，也是吓得陈沅一个哆嗦，天瞬间就暗了，可能她觉得山雨欲来，所以本能地微微低着头，头顶的头发触到了邝寻胸前的皮肤。

　　邝寻低眸，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以及乌黑发亮的头发，口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害怕？”

　　陈苏点了点头，随着头一点一点的，头发一下一下扫着他的胸口，让邝寻很痒痒。

　　惊雷也就片刻，等到乌云散去，邝寻抓着衣服走了，陈苏还在那里站着，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