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风婵

8、这个单子，算是您的还是我的

　　邝寻笑，“魏总有心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

　　“自然。我心里有你，自然记得你的吃食爱好。”魏总开玩笑地拍了怕邝总的肩膀。

　　“啧啧啧，我们可都没眼看了，这激情四射的。”星辰药业那边的副总说道。

　　这种话，一般层次的人自然是不敢说的。

　　“你这意思，心里没我的人，就记不住我的爱好是么？”邝寻也打趣对方。

　　陈沅吃饭的筷子定了一下，怎么听都觉得，邝寻这句话有所指，但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现在都不认得她，怎么还记得当年的一顿饭？

　　所以，应该不是特指陈沅当年在饭桌上，没有给他点那道香菇鸡。

　　多大点儿事儿。

　　如果这样，他还真是斤斤计较了，简直睚眦必报。

　　魏总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应该是。”
　　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喽啰陈沅只顾低头吃饭，高层领导的谈话她也掺和不上，倒是范凌接话接的浑然天成，但是不知道在说一个什么问题的时候，她讲错了，把“电阻”说成了“电流”，做飞行器行业的，经常会用到，但因为范凌是销售，专业技术领域的词儿，她一时说秃噜嘴了。

　　范凌赶紧笑着道歉，“你看啊，做销售的，这个专业水平哪有做技术的好啊，你们星辰药业可都是科技大佬啊，比不了，比不了。”

　　“是你自己说错了，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很多销售的技术水平很不错的，你这水平，跟我当年带的一个女学生差不多，刚开始也是什么都分不清楚。”邝寻难得说了这么长的话。

　　听到“当年带的女学生”，陈沅的心瞬间就紧张起来，他还记得？

　　因此，她的筷子又顿住了。

　　“是是，邝总教训的是。”范凌也才觉察出来，刚才自己说的话是多么不妥，她身为销售总监，水平都这样，更何况普通的销售，是邝寻及时把她拉了回来，范凌赶紧说道，“比如我身边的这位陈沅美女吧，物理系的高材生，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当年高考物理差点儿考了满分。”

　　说着，范凌拍了拍陈沅的肩膀。

　　“过奖了。”陈沅只淡淡地说道，自从家里发生巨变，她变得非常冷静，不像昔日那样跟个小女孩似的，心里什么都藏不住，而且，她心里惦记着邝寻刚才说的“昔日教过的女学生。”

　　“您还当过老师？”范凌赶紧转了话题，转头问邝寻，把刚才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

　　“不是，家庭教师。”邝寻的目光瞟过陈沅，看向范凌。
　　陈沅的心已经跳到了胸口。

　　“您那位学生叫什么名字？这可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要是我，我起码得让您给我签个名之类的。”范凌又在打趣。

　　“名字倒是忘了，我年轻时候的事情，过去很多年了。”

　　陈沅正好夹着一个滚烫的丸子准备往嘴里放，听到这句话，却怎么都放不下去了，生怕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假意丸子很热，放在了身前的小碟子里，鼓着嘴在吹气。

　　名字忘了……
　　年轻时候的事……
　　过去很多年……

　　可能这些事情一直都在陈沅的脑子里，所以，对她来说，一幕幕都清晰如昨，她入戏太深，而他只是一个路人。
　　终究，他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不过随即，陈沅又笑笑，她还抱什么幻想呢，心都如同死灰了，死灰难道能够复燃？

　　“邝总，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茅台，存了好多年了，你没回国的时候就存着。”魏总不晓得从哪里拿出一瓶酒，“喝点，反正你也不开车。”

　　邝寻果然没拒绝，根本都没客套，就喝了。

　　有人劝范凌喝酒，范凌身为销售总监，自然不能落下，也喝了。

　　她喝了酒以后，陈沅才想到：自己是范凌开车带来的，她喝酒了，自己要怎么办？

　　吃完饭，一行人站在酒店外面寒暄告别的时候，邝寻的车经过范凌和陈沅的身边，“喝酒了？顺路捎你？”

　　范凌巴不得这种跟顶头上司套近乎的机会，自然应允。

　　“哦，对了邝总，小陈是我带来的，我喝了酒，她也回不去了，也捎着她。”
　　邝寻瞄了陈沅一眼，说道，“上车吧。”

　　陈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把后座留给两位领导谈心。

　　邝寻和范凌在后面讨论这个单子的运作问题，合同是签了，但是后续的操作才开始第一步。
　　“邝总，这个单子是您谈下来的？”范凌问。

　　这个问题，陈沅支棱起耳朵来听了，这毕竟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

　　“和魏总认识，我刚回国的时候，他来找我，顺道聊起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了。”邝寻说道。
　　陈沅目光无神，心想：完了，她辛辛苦苦拿下这个单子，却是给邝寻做了嫁衣裳，那她的提成，是不是要泡汤？

　　范凌还没说完呢，她家就到了。

　　她下了车以后，就剩下副驾驶座上的陈沅，以及车后座上的邝寻了。

　　当然，还有司机。

　　陈沅从后视镜里看了邝寻一眼，他正低着头，手在揉着太阳穴。

　　“邝总，”陈沅努力摆出笑容，做着一副“营业”的样子。

　　“嗯。”邝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手继续揉太阳穴。

　　“这个单子，算是您的还是我的？”陈沅的笑容有些僵。

　　“你很缺钱？”

　　邝寻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陈沅脸上的笑容更僵了，她只能扯着嘴角说道，“不是，我就是问问，心里不明不白的。”

　　“你的。谁跟你抢功劳。”邝寻好像觉得陈沅是多此一问，有些鄙夷地头朝向窗外，“明天我跟财务说，那边打钱就给你转账。”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陈沅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自然多了，心想：这下迪士尼可能去得了，她不想让雯雯失望。

　　陈沅的家到了，车子戛然停在路边。

　　“你住这儿？”邝寻抱着双臂，探看四周的小区。

　　“对，老校区，孩子上学方便。”

　　大概邝寻被惊到，他转过头来，打量陈沅的背影，“你有孩子了？”

　　“哦，不是，是我外甥女。”说完，陈沅就下了车。

　　陈沅的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陈沅住的是五层，楼道里是橘黄色的感应灯，听到陈沅轻快的脚步响起，也都依次亮了起来。

　　陈沅心想：现在的邝寻，的确跟以前的邝寻不大一样了，以前的邝寻是走路都目不斜视的那种，有点儿坏，也有点儿高冷，走路微仰着头，目不斜视的，也从来不给别人一点点的觊觎之心：
　　有一次，他给陈苏讲课，大概要翻书了的，他的手提前放到了书本上，准备讲完了这句话就翻，陈苏的目光便一动不动地落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很好看，陈苏看得呆了，等到他翻书的时候，陈苏的手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也落到了书本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他的手指上。

　　邝寻歪头哂了陈苏一眼，目光重新落到书本上，“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

　　陈苏的眼睛心虚地闪了几下：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她的心事他都明了？

　　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陈苏当时觉得自己以后没法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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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情，当时觉得是大事，至少陈苏当天晚上在黑暗当中盯了一晚上的天花板。

　　也因为邝寻跟她说过这句话，所以陈苏以后见到邝寻就更加扭捏了，邝寻倒是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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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邝寻给陈沅的感觉是：他好像接地气了不少，或者说，是圆滑了不少，比起以前清冷不搭理人的邝寻，现在的他，话多了，如果是现在发生这种事，他可能会跟人开句暧昧不明的玩笑，不会像以前那么高冷不留情面了。

　　事情已经发生过这么多年了，陈沅的心里，也已经释然，或者说，时光抚平了伤口，看不到疤痕了，只有腕上的那道“死灰”在时时提醒她和他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