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风婵

7、陈苏，好久不见

　　陈苏和邝寻的关系，自从这次篮球赛，变得非常微妙，也好像进入了冰封，永远不可能破冰，有一次邝寻给陈苏上课的时候，陈苏的手一直扶着自己右侧的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挡住了邝寻看她的视线，只默默地盯着课本。

　　邝寻问了一个问题，陈苏都没有察觉，邝寻就有些生气。

　　“在想什么？”邝寻把书本拍在了桌子上，吓了陈苏一跳，“想陈力衍？”

　　“我……”陈苏结舌，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随他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看样子，邝寻是真的信了。

　　之后邝寻没说什么，讲完课就走了。

　　这是陈苏矫情的性格当中，很正常的一次。

　　不过下次上课的时候，邝寻没提这事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上完课，他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找陈苏聊起了天。

　　“陈苏，我要走了。”他很平静地说道。

　　陈苏愣了一下，“走？去哪？”

　　“也不是走，是要带领我们学校篮球队出去打巡回赛，没办法继续给你补习物理了。”邝寻说到。
　　陈苏的眼睛眯了眯，然后，她强扯着笑容说道，“嗯，好啊，祝你篮球打得开心。”
　　“你的物理，不要落下。”
　　“嗯。我知道。”陈苏又笑。

　　从今天开始，邝寻就再也没有来给陈苏上过物理课。

　　刚开始，陈苏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心情也没有大的变化，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邝寻了，心里难过，想起他的海飞丝洗头水，想起他严厉的样子，想起他说“叫我爸爸”，就再也睡不着觉，大口大口地喘气，咳嗽，枕头湿了大片，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成为一只虾米。

　　青春期的悸动，没人诉说，更不能和沈思思说。

　　沈思思很喜欢邝寻，不管是内心喜欢还是嘴上说说过过瘾，但显然，她的悲喜和陈苏并不相通。
　　早知道他要走，陈苏那天会给他点香菇鸡，不会那么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会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好感。

　　陈苏慢慢地适应了没有邝寻的日子。

　　一直记得他的嘱咐：不要落下物理。
　　她更加拼命地学习物理。

　　陈苏别的成绩，自从落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正如他的物理上来了，就再也没有下去一样，物理一下成了陈苏的强项，这她倒是没想到。

　　只是陈苏的整个高中生活，就一直寂寞，好像身边缺了一大批人。
　　其实只是缺了那一个人。

　　她就这样孤独地度过了自己的少女时光。

　　高三下半学期，刚刚过了年的一天。

　　爸爸突然领了一个人进门，那个人，刚从冰天雪地进来，穿着羽绒服，手插在兜里，叫了句“陈苏，好久不见。”

　　陈苏看了一眼，才看清是邝寻，整个人心里瞬间都亮起来。

　　她十八岁了，邝寻仿佛一下点燃了她心里已经快熄灭的暗恋之火。

　　陈苏也笑，“好久不见！”

　　邝寻更高了，也更瘦了，黑了。

　　他已经二十三了。

　　她以为这次他回来，是永远。

　　……

　　陈沅的车子到达单元楼下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世界终究还是淹没在看也看不清的雨幕中。
　　她锁车上楼。

　　郭雯雯是让陈沅的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在的关键，她软软的小手一直抓着陈沅的，“小姨，今天老师教了我们叠马车，还说要做流沙盘，改天要义卖，小姨，到义卖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来哦。”

　　“好哦。”陈苏抱着郭雯雯说道。

　　“小姨~~”郭雯雯舔了舔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雯雯非常懂事，自从她爸妈过世，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大人，非常乖巧伶俐，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

　　看到她的眼神在闪烁，陈沅的心变得很软很软，还有微微的刺痛感，“今天许雯雯提一个要求哦，随便提，过了今天，可就过期不候喽。小姨今天非常高兴。”

　　郭雯雯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那小姨，我想去迪士尼玩，还想要一个公仔。”

　　陈沅非常心痛，去迪士尼，以前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要郭雯雯这么费劲才能说出来。
　　“行，小姨答应你。”陈沅抱了抱郭雯雯，小女孩的身子软软的，轻飘飘的。

　　“谢谢小姨。小姨最好了。”郭雯雯说道。
　　郭雯雯是现在陈沅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刚刚放下郭雯雯，就收到了范凌的微信：【沅，明天下午去星辰药业签合同，只有签了合同，这个项目才最终落实了，这是邝总上任以后的第一个单子，签合同他必须要出席，所以，你明天上午不用去公司了，十一点我接上你，直接去星辰药业，可好？】

　　陈沅的心突然紧张起来，也不晓得紧张的是什么，但是理智地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最终，她回了一个【好】字。

　　她现在跟过去，已经有很大的区别了，以前家里有钱，她不需要为生活操心，现在的她，捉襟见肘，躺在床上，细细地算了一下这个项目下来，能有多少提成，用手机计算机最终敲出来一个结果——156880。

　　十万多啊，雯雯三年的学费，还能给雯雯买几件新衣服，她上班，也应该再买几件通勤的衣裳了，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艰辛，但也挺充实的。

　　陈沅是刚刚工作一年的新人，销售底薪不多，主要靠提成，她每个月工资底薪八千，扣掉五险一金，就还剩六千五，雯雯学费1400，房租5000，常常离开工资的日子还有十天，她就已经囊中羞涩，即使去迪士尼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成了奢望，去趟迪士尼，吃喝加上买公仔，得三千块，这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拿到提成就不一样了，销售靠的就是提成，不过陈沅自从入职以来，还没有单子，喝了快两年的西北风了。

　　第二天，范凌开着她的宝马车来接陈沅，看到陈沅化了淡妆，由衷地赞扬了一句，“以前只觉得你素面朝天，是个素颜美人，没想到，一化妆要惊艳众生了。”

　　陈沅只是淡淡地笑笑，做销售的人，这点儿情商是有的，对范凌的表扬，陈沅没有太当真，惊艳众生她做不到，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难看。

　　星辰药业位于市经济开发区，是重点高科技企业。

　　因为位于郊区，所以星辰药业除了有大楼，还有很大的院子，绿树成荫，遮天蔽日，昨日刚刚下过雨，今天的空气非常清新。

　　就在陈沅沉迷于周遭风景的时候，身后忽然闪过一阵风，不多时，陈沅就听到“邝总，久仰”“魏总，别来无恙？”的话。

　　陈沅才察觉出来，刚才那阵风原来是邝寻走过去了。

　　不过听这个意思，他好像跟这个魏总本来就认识。

　　范凌已经非常得体地站在邝寻的身后，陈沅也站在了范凌的身后。

　　销售就是这样，一旦把单子拉成了，签合同那都是高层领导的事情，这种时候，她们又变成了小喽啰。

　　倒是邝寻，今天还真帅呢。

　　现在的邝寻，早就不是昔日流川枫的那种发型，他把前面的头发都梳到了后面，做了发型，根根不乱，露出了他聪明的额头，还有不可一世的态度，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他的身材挺拔又健硕，非常招人，也予人距离。

　　邝寻的相貌似乎也变了很多，这些年，无论是气度还是内涵，都比当年更加优秀，人也比原来圆滑了些许，当然，变得还有他的年龄，当年才二十出头，有棱有角的，如今都二十八，奔三了。
　　邝寻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陈沅。

　　也对，公司的小喽啰么，即使这个单子是她拿下的，现在合同要签了，她自然也就回到“工具人”的地位上，签合同那是领导之间的对话。

　　双方领导坐在桌前，范凌和陈沅站在邝寻身后。

　　签约过程异常顺利，当邝寻合上已经签完的合同的时候，陈沅长吁了一口气，十五万多块钱，终于落地，只要对方按期打款，财务部就会给她结算。

　　大概她这口气吁得有些长，气息微微吹在了邝寻的脖子上，邝寻的头微微转了一下，陈沅便再也不敢动了。

　　星辰药业已经订好了饭局，开发区五星级的大酒店，高层管理人员请EA公司的人，大概总共有二十几个人，不过丁竣没参加，应该是有事，来的都是上层领导，陈沅不免怅然。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报了一道“香菇鸡”。

　　一下子刺激到了陈沅的神经。

　　邝寻和魏总挨着，魏总笑着说，“在新西兰的时候，就知道邝总爱吃香菇鸡，可惜啊，国外的东西，始终做得没有国内的地道，今天我特意点了这道香菇鸡。”

　　果然啊，两个人是认识的。

　　陈沅心里也犯了嘀咕：自己这个单子拿下来，到底是自己的功劳，还是邝寻找的魏总？如果直接是邝寻找的魏总，那这十多万块钱，和她个人就没什么关系了，想到此，她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生怕到手的鸭子又飞了，迪士尼的愿望要落空，想到雯雯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