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傲霜枝》林非汐

11、千岩万壑不辞劳（二）

　　尚书大人回乡省亲，还兼着代帝后劳军的差事，这可把凉州的百姓给高兴坏了，茶余饭后的议论不说，还自发成群结队地赶着到城门口欢迎。
　　本来莫流画身为兵部尚书，是有马车代步的，不过她自认为是将门虎女，一骑绝尘才够潇洒。
　　莫家大姑娘莫起弦早早便在城门口等候自己的姑姑，许久未见，乍然相逢，不禁热泪盈眶。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歹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头痛哭也不太好，短歌赶紧拦住自家姑娘，招呼着马车过来，送两位主子进去，这才没有失了体面。
　　两人都红了眼，下马进了车里，整理一番，开始说些悄悄话。
　　“徽儿，家里这些日子还好吗？”
　　“姑母放心，一切都好。知道您要回来，连老太太也不生事了呢！”
　　“但还是要继续盯着，若有异常，及时让人来报，免得出乱子。”
　　“明白。可是姑母，金玉满堂的事，真的要一直按着不提啊？”
　　“捂着，捉贼拿赃，更何况我们要捉的，还是国贼。等他狐狸尾巴全露出来再说，一击即中，才是上策。”
　　“知道了。姑母我跟你说啊，阿娜还专门为您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首饰，连我都不让碰。这会儿就放在绘素轩，等着您去试呢。”
　　“怎么了？吃醋啊？你姑母我呢，自幼失恃，阿达在意的又是儿子。只有兄嫂，不敢离开我片刻，就为了防着倚春园。后来二哥哥得睿敬皇后青眼，把我送进宫，才渐渐好些，虽然不常回来，可我的事情，嫂嫂总是很上心。”
　　“姑母，徽儿明白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将军府。
　　为什么是将军府而不是武安侯府呢？
　　莫入尘虽为侯爵，却并非祖荫，而是凭军功挣得。其父莫忠一自关内投军，战场厮杀多年才升格为凉州将军，而后落户于此，娶妻生子，繁衍生息。
　　莫入尘是武举出身，安和年间探花，会武宴上被睿敬皇后看中，在得知他尚未婚娶之后，直接就拎出来赐婚。皇后环视一圈，发现凤卫指挥使不见了，再定睛一看，原来藏在身旁的侍者后面，于是南辞就捡了个便宜女婿。
　　后来，莫入尘在疏勒城以少胜多一战成名，稳住了西北局势，将胤朝疆域的西北边界彻底控制在玉门关附近。自此高昌和碎叶不再是孤城，他也因此受封武安侯，奉命管辖西北边境。官方称谓是西北将军，只管军事，因为不愿铺张再造新匾，将军府就这么保留下来。
　　南笙夫人没有诰命，但是被朝廷授予了正式官职——西北都护，管理边境的政治和经济，和莫入尘是平级。
　　进了家门，南笙夫人的侍女清越来迎，引二人进了正厅。张老夫人坐在右边主位，南笙夫人坐在左边主位，右一坐着莫沾尘，右二是张夫人，右三是莫叔齐，右四是莫浅闻，左三是莫浅音。
　　这阵势，不像是一家子好久不见，倒像是来寻仇的，左右壁垒分明，三房一边，二房一边。很明显，左一是给莫流画留的，左二属于莫起弦，不过，少了一个人，莫挽霜不在。
　　待她们跨过门槛，莫叔齐兄妹和莫浅音起身行礼，“见过姑母、大姐姐。”二人点头回礼，而后对着主位弯腰行礼，“给母亲、嫂嫂请安，母亲康安，嫂嫂玉安。”
　　“给祖母、母亲请安，祖母慈安，母亲懿安。”
　　接着是莫沾尘夫妇，“三哥哥，三嫂子。”
　　“叔父，叔母。”他们也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一团和气，但是表面功夫谁不会做？人心是最难测的，就只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咯。
　　既然说百善孝为先，继母拜过了，莫流画自然要去祠堂给生母上炷香。
　　南笙夫人正经的婆婆吴氏，姓名已经不可考，只知道她是莫忠一的糟糠之妻，跟着莫家一道从颍川过来的。据说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所谓娘家，也不过是她在丈夫发迹后给举目无亲的自己找的一点安慰罢了。
　　祭拜过后，绘素轩里，莫流画换下官服，一件件地试南笙夫人给她准备的衣裳和首饰，这是一家人难得的相处时光。
　　“嫂嫂，今日怎么不见真真啊？”
　　“噢，过几日是风儿二十岁生辰，姑苏那边来人接他回去冠礼，真真吵着要跟，就随她去了。初六一早走的，我们晚膳时候应该能收到消息。”
　　“阿娜你记错了，是前一日夜里风哥哥就走了，二姐姐早起发现他不在，才去追的。风哥哥说此去姑苏，路途遥远，二姐姐从来没出过远门，怕她受不了，让你瞒着不要告诉二姐姐的。”
　　“好了好了，嘉儿，你该回去温书了。快，跟姑母和大姐姐说再见，然后让清越带你去书房。清越。”
　　“是，夫人。五姑娘我们走吧。”
　　比起只知道舞枪弄棒的莫起弦，和不切实际的莫挽霜，读书很好的莫浅音应该算是这个家里的希望了，可是她的思路总是很清奇。
　　显然莫流画注意到了这一点，“嫂嫂，方才嘉儿说，真真是在听风离开后才追的？”
　　“是啊，风儿刚走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行李都没收拾就跑了。”
　　“那派了多少人跟着？有人回来报平安吗？”
　　“是我南氏暗卫，一直有消息传回来，没有什么异常。”
　　“这么说，真真是追上听风，现在跟他在一起？”
　　“对啊，你怎么了？多疑了不是，放心吧，这些暗卫都是我父亲养的死士。”
　　“没办法，嫂嫂您也知道，逐鹿殿管的事比较杂，要多想一点。那个……我试好了，这些我都很喜欢，多谢嫂嫂。待会我还要换盔甲去军营一趟，你知道的，我除了省亲，还得劳军。”
　　“那好，我衙门里也还有事，徽儿，你陪你姑母，我先走了。”
　　“是，恭送母亲。”
　　“嫂嫂慢走。”
　　卸下钗环，姑侄俩一身戎装，策马扬长而去。载着武器和粮草的车队跟在后面，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蜿蜒成一条长蛇，缓慢地行进着。
　　耳边风声呼啸，“姑母，怎么这么急啊？”
　　“急？我当然急，慕容听风根本没回姑苏。”
　　“啊？姑母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长话短说，太子跑了，我们把慕容听风易了容凑数，又换了你阿娜的暗卫，所以现在……”，莫流画突然停下，非常郑重地扭过头面对莫起弦，“真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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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徽儿是莫起弦的乳名，真真是莫挽霜的乳名，嘉儿是莫浅音的乳名。
2.请安的话参考了《知否》。
3.客观来讲，南笙夫人只是江湖称谓，一般称南笙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叫南大人呢？因为她爹南辞以前是南指挥使大人，她哥是南节度副使大人，一家子南大人。但因为莫入尘是武安侯，南笙是可以被称作武安侯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