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傲霜枝》林非汐

10、千岩万壑不辞劳（一）

　　在云西，朝廷的官员只是摆设，真正说了算的，是穆家。
　　世袭的大土司拥有对治所绝对的话语权，连帝后都不能干涉，这是夜幽在设立云西郡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不过也有例外，穆家听大巫的。
　　据胤史记载，云西的第一任土司名叫穆初，是夜幽的家仆，夜幽在帮助常征开国之后，划胤朝西南部为云西，下设八县，以土司为首，世代相传。
　　初来乍到，要先去拜码头，所以詹清琴到了云西，没有片刻耽误，直接就去了穆府。
　　人们只能看到天擦黑时，土司大人亲自出来将一人迎入府内，神态甚是恭敬，引起不少骚动。
　　消息传到昆林县，可着实把郡守段大人气的不轻，虽说都知道他是个摆设，可也没有真的不拿他当回事的，这个人，他算是记住了。
　　云西郡的郡守，叫做段纳西，很会左右逢源。当年初到云西，打听到此地是纳西族的地盘，火速改了名字，上赶着要贴穆家的冷屁股。
　　可即使这样，土司大人还是没有搭理他，只不过派几个人贺他到任，百姓击鼓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依着大胤的规矩，爵位是皇室宗亲的铁饭碗，世袭罔替，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某些武将战功卓著，为国捐躯了才有个追赠。文官一辈子就是个劳碌命，少时考科举，运气好的能做个不大不小的官，一家子吃喝不愁；运气不好的，考到头发花白，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爵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土司就是一种爵位，世袭。女土司的官方称谓是云西郡主，男土司的夫人会被封为三品淑人，而且土司见了郡守还可以不跪不拜，他的阶品要高于郡守。
　　其实很多在爵主封地内的官员都不好做，可朝廷既然设了这么个职位，一定有它的用处，只好委屈他们受一下夹板气了。
　　当时詹清琴站在穆府外面，应门的小厮出来问她找谁，她拿出令牌，只说了一句话：“逐鹿殿，詹清琴。”
　　小厮当时就跪了，连滚带爬地跑去找穆铎。
　　她的令牌上只刻了一个字，“夜”，是金文的写法。
　　穆铎就是云西这一任的土司，刚过而立，府上有一个睿智且能干的阿勒邱夫人，几个温柔的小妾，相处得甚是和睦。
　　一听夜氏来人，穆铎顾不上怀中的女子，连忙穿戴整齐，叫上夫人，亲自出来恭迎天使。
　　“听说，近日边境很不太平啊？”詹清琴坐在主位，一手托着茶杯底部，另一只手拿盖子轻轻拂去茶水里的浮沫。
　　穆铎坐在她对面，右手紧紧抓住扶手，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他手上的动作。夫人坐在下首，不由自主地捏紧手帕。
　　“怎么？土司大人，对此，就没什么想解释的？”詹清琴放下茶杯，看向穆铎，加重了语气。
　　“詹大人折煞下官了，您……也知道，云西……多族混居，冲突在所难免。”穆铎说的是实话，除了纳西族，还有哈尼族、白族、傣族等十几个风俗习惯截然不同的部落族群，一不留神就犯了忌讳。
　　“那土司大人的意思……是要先安内？”
　　“下官不敢，下官……下官……”穆铎吓得从座位上滑了下来，跪在詹清琴脚边，抓住她的裙摆，浑身打着哆嗦。
　　“夫君的意思是——既然詹大人来了，云西的一切，自当由大人您做主”阿勒邱声音有些沙哑，她最近得了风寒，尽量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也因为紧张，声音倒是比平时大上许多。
　　“哦，是吗？土司大人？”詹清琴盯着穆铎的夫人，又低头看看穆铎，伸手要扶他起来，“土司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座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次来，本也是帮你们巩固边防，以待太子巡疆。”
　　“是，下官明白。云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下官的掌握之中，大人尽管放心。”穆铎顺势起来，向詹清琴保证。
　　“当然，在云西，本座还有许多事要倚仗穆大人呢!”
　　“下官不敢，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下官自当竭力。”
　　一番客套之后，就是很正常的吃饭喝酒，上一些云西的特色菜肴，随便聊两句有的没的。
　　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当然也是有夜生活的，比如穆铎夫妇之间的私房话——
　　“果然，不告而来，皇后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确定外面没人偷听，穆铎关上房门，撸起袖子，走向坐在床边的夫人。
　　“可是，最近咱们这儿也没来什么大人物啊！”阿勒邱两手撑着床沿，冥思苦想。
　　“詹清琴话里提到太子……夫人，”土司大人一心二用，嘴里谈着国家大事，手上的活一点儿也没闲着，他在很认真地给夫人洗脚。
　　“嗯——”阿勒邱扭头看他，“提到太子，然后呢？”
　　“长安来的密信有提过什么吗？”
　　“太子，可是我确定太子没来。谍报系统那么发达，天罗地网，他跑到哪里找不到？干嘛亲自来找啊？”
　　“那就是为往边境增兵一事而来，明日阅兵，或许会有收获。”脚洗好了，穆铎把阿勒邱的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拿擦脚布仔细地擦。
　　“你是说……逐鹿殿研制出的新式武器？她要帮咱们练兵？”
　　阿勒邱激动了，逐鹿殿一直是个神秘的地方，拥有最尖端的科技、最新式的武器、最精锐的部队和最先进的军事理念，如果云西驻军能得到詹清琴的指导，那不是就可以跟武安军比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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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云西这一段吧，确实是看《木府风云》留下的后遗症，我承认，我很喜欢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