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贴贴》淏淼

21、第 21 章

　　虽然最终用的配音，但老先生弹古琴的指法一个都没错。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
　　章文伯老先生一辈子都是这样。
　　而他，随着行业的浮躁也变得浮躁，那些老艺术家们追求的极致细节变得不再重要，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增加拍摄成本，他可以忽略很多事，有时剧组里的大腕明星明里暗里欺负对手演员，他睁只眼闭着眼，只要不影响拍摄进度，懒得从中调和，模糊是非几乎成了惯性，说实话办实事的人越来越少。

　　这场戏这么多人在跟前看着，难道只有林赫能看出来，只是这个环境长期以来是非不分，对与错不再重要，让很多人变成了睁眼瞎。

　　林赫说的对，出现这种情况，他有逃不开的责任。

　　王导扫了眼摄像组、灯光组，演员等一众人，灵台清明了不少，“老刘，中午找几个人把刚才那段戏剪出来用投影仪放大，在墙上看，下午开拍之前给我结论。”

　　老刘一个劲应着：“好的好的好的。”

　　王导的目光又落在林赫脸上，“还有什么话说。”

　　“沈妍。”

　　这是林赫第一次叫她全名，磁性淡漠的低音，掠过耳膜仿佛绕到心尖上来了一个回音，沈妍屏气一瞬，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亢奋，像是早就等待着这样一声召唤。
　　她表面平静，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他。
　　林赫漆黑的瞳仁深邃无澜，冷然说道：“你最好专业一点，别甩个巴掌跟没吃饭似的，好让别人怀疑你故意打轻想来第二次。”

　　两抹视线纠缠在一起。

　　沈妍哦了一声。
　　这话听上去不那么客气，实际堵死了陈萱所有的歪门邪道。
　　如果她真的打轻了，陈萱再叽叽歪歪就是故意找茬儿，如果她打重了，那就是专业表演，陈萱连屁都不能放一个。

　　一连串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早让陈萱的心态崩了。
　　后续在以她未曾想象的后果肆意偏离，林赫那句话，让局势瞬间逆转，彻底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让她一直以来积攒的风评一落千丈。
　　她现在就算得了失心疯，都不奇怪。

　　于是她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陈萱脸色煞白，压抑不住的怒火让平时笑起来亲切可爱的五官变得僵硬难看，绷着身体往前走了两步，噙着眼泪，质问道：“林赫，你为什么这么偏袒沈妍？你们是什么关系？”

　　旁边的助理扯了扯她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在追究，被她用力甩开。

　　林赫神色淡漠，前面两个龙套婢女受不了陈萱怒气冲冲的逼视，纷纷让开了地方，他往前走了两步，正好与沈妍并肩，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偏袒谁，只是纯粹的针对你而已，你最好,不要把别人当傻.逼，当瞎子。”

　　这话一出，那些在周围看得一清二楚的人舒爽地吐出一口气。
　　越看委屈巴巴的陈萱越不讨喜。

　　沈妍侧头看林赫，精致的侧脸上神情冷漠。
　　原来有人可以如此坦荡，直白到这种程度，毫无顾忌。

　　没成想，王导刚泄下去的火蹭一下又冲到头顶。
　　要不是这个陈萱一直逼逼赖赖，就刚才这些个功夫，拍十遍都过了。
　　他冲着陈萱怒吼：“能拍就拍，不能拍滚蛋！”

　　沈妍站在旁边，震得耳朵发麻。传言不虚，王导的脾气是真大。

　　王导吼完转身离开。
　　吓得小陈，连过去递水都不敢，赶紧开闪，等人气消了再出现。

　　周围的人陆续四散。
　　老刘脸色也不好看，但既然王导唱了黑脸，他只能压着脾气道：“给你五分钟，调整一下。”

　　沈妍也感觉自己需要调整一下，转身往休息椅的方向走，不知是不是巧合，林赫跟她并着肩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她偷偷看了他两眼，想凑近点跟他说声谢谢，又介于话里的偏袒，最终把感谢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没说话，就这样走着。

　　沈妍心里暗暗说：“谢谢你，在乎我的清白，维护我的清白。”
　　他感觉到了似的，朝她这边瞥了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

　　说是五分钟，一下休息了十多分钟后才开拍。
　　沈妍和陈萱又站回原来的位置，隔了五步远，面对面。
　　陈萱的眼睛泛红，妆补得很厚，哭过的痕迹倒也不是太明显。
　　她盯着沈妍，眼神死寂，整个人像霜打过的茄子，没了之前的气势。

　　“action！”

　　下一秒。
　　陈萱的愤怒都不用演，像是压抑许久后猛然爆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便跑过来。

　　沈妍在她挥手过来之前，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异常响亮。

　　陈萱的脸歪到一边，身体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一只步摇从头上甩出去，落在地上。
　　“咔！”

　　沈妍放下手，缓缓握了握。
　　又疼又麻。
　　生平第一次打人，还是打坏人，确实很提气。
　　有种自己也变厉害的感觉。

　　周围的人四散。
　　陈萱站稳身体，捂着被打的侧脸，冷冷地瞪着她。
　　可能猛地一下太过用力，手腕有点酸，沈妍轻轻揉了揉，淡淡地说：“感觉到区别了吗？真打是这样的。”

　　-

　　这件事成了剧组饭后茶余的谈资。
　　老刘让一个摄像小哥把那段视频剪下来，在王府大殿那屋用投影仪播放，很多人拿着盒饭进去凑热闹，边吃边看。
　　沈妍吃完饭从保姆车上下来，走到化妆间正好小雅的徒弟蓉蓉从那里刚回来。
　　小雅正坐在椅子上吃饭，沈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蓉蓉靠着化妆台边笑边说：“人都满了，现在挤都挤不进去。”

　　小雅看向沈妍，放下筷子，“我听蓉蓉说上午的事了，也太过分了，大家差点就以为你是真打的。”
　　沈妍嗯了一声。
　　蓉蓉：“陈萱也太会装逼了，刚来的时候哄得剧组那帮子小哥哥多欢乐，转眼就原形毕露了，没想到她人这么坏。”

　　小雅看着沈妍，心里有点好奇。
　　陈萱说曾经在之前的剧组得罪过沈妍，还过来套话打探沈妍有没有提到她，明显有点做贼心虚。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这么怕人讲出去？
　　沈妍看起来不像多说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追问。

　　小雅按耐着好奇心，拿水杯喝了口热水，“也不知道王导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蓉蓉：“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以前剧组演员们闹矛盾不都是这样，以拍戏为重，什么都不能影响拍摄进度。”

　　小雅：“如若小事化了，那大家还看什么投影仪？”
　　蓉蓉一想，“也对。”

　　-

　　沈妍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收工，把衣服换好，想回家再卸妆，穿上羽绒服直接朝外走。
　　室外比白天又低了好几度，她把羽绒服帽子扣上，戴上口罩，走到门口，恰好遇到同样捂得严实的小雅和蓉蓉。

　　沈妍打完招呼准备上车，蓉蓉扯住她，笑得眼睛弯弯，“想不想知道王导的决定？”

　　那确实挺想知道。
　　不过她下午一直没见王导。
　　“有处理结果了吗？”
　　小雅和蓉蓉同时点点头。
　　蓉蓉摘掉口罩，站在门口的灯下，分享起八卦眼睛特别亮，“王导让陈萱当面给你道歉，但人家上午拍完那段戏就去了医院，说自己的脸又肿又疼，暂时回不了剧组。”
　　“千真万确，王导让小陈打的电话，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

　　沈妍回到保姆车上，没一会儿，乔慧珊的电话来了。
　　她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加上叶川找过来那件事。

　　整件事算是有惊无险，最后她也没受什么损失。
　　乔慧珊听到王导处理的结果，心口那股恶气才渐渐得到纾解，一般这种情况，剧组都会装傻，没人有那种闲功夫纠结在演员清白上，除非是很红的大腕。
　　“你不是说对手演员林，林赫对吧，不太好相处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没有，平时都不怎么说话。”
　　“是吗？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不可能，他之前还徒手救过一个从空中摔下来的男演员，可能他就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吧，对谁都一样。”
　　“那人真不错，这样冒险出手相救不认识的人，挺难得的，这种人很少了。”

　　沈妍靠着椅背，街上的霓虹不断掠过车窗，听到欣赏的人被夸奖，浅浅弯起唇，“是啊，他……”
　　‘他’字咬得很轻，轻到她嘴唇发痒，心里也痒痒的。

　　乔慧珊没听见，没等她说完，“既然没有追你的意思，咱们也不能平白受人帮助，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这是她的短板。
　　“乔姐，一般像林赫这样的，要怎么谢？”
　　“请他吃顿饭呗。”
　　“恐怕不太行，他这人一般请不动。”
　　她几乎能想象到，林赫听到‘请你吃饭’这句话的表情，肯定觉得她这人有病，然后冷冷地来一句：“不用。”
　　“那就送点东西，打听下身边的人，看他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烟，投其所好嘛。”

　　这倒不用特别打听。
　　他喜欢喝啤酒。

　　-

　　林赫仰头喝了口白酒，看向落地窗前坐在椅子上抽烟的王导。
　　他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窗外，手里夹着根烟，像是忘了抽，烟灰越来越长，随时可能散落在地上。
　　今晚收工后，他被小陈拉着到王导这里喝酒，剧组里的几个组长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