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贴贴》淏淼

22、第 22 章

　　摄像组组长和老刘喝多了，两人的话没停过，恨不得马上结拜。
　　小陈倾身过来，给林赫把酒杯斟满，低声说：“没想到吧，咱们王导平时挺多愁善感的。”

　　林赫捏住玻璃酒杯仰头喝干。
　　小陈：“你别光喝酒，吃点菜。”
　　“不吃了。”

　　他说完起身，走到王导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黑色外套里掏出烟盒和火机，抽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夹着，开火点燃，吸了口，缓缓吐出一团烟雾，像是故意的，烟雾冲着王文渊的面门铺过去。

　　王导侧头睨了他一眼，仿佛想起手里还有跟未燃尽的眼，抬手吸了一口。
　　今天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人和事，有几个内心比较敬重的老前辈已经去世，二十多年的回忆突然涌上来，像是昨天的事。
　　他又抽了口烟，现在也算是点名望的导演，跟以前那些前辈相比差远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又看向身边的年轻男人，长相英俊，身材挺拔。
　　像林赫这样的年纪，他已经结婚生子，妻子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演员。那是在一个山沟沟里拍一部年代剧，一待就是半年，两人渐渐有了感情。

　　久远的记忆画面依旧清晰。
　　想起上午那件事，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你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

　　“装什么？沈妍，你对人没意思对人这么关照？”
　　“我只是在做对的事，没关照谁。”
　　说完，他伸手落在茶几中间放着的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

　　王导看着他，哼笑了声。
　　二十多年前，他在山西一个山沟沟里拍戏，妻子田媛也就二十出头，演的女三号。村里那会没修多少路，物资匮乏，他不忍心看小姑娘受罪，生活上一直很关照他。
　　当时有人也这样问过他，他那会的表情大约跟林赫一样淡定坦然，说：“小姑娘年龄小，应该的，没别的意思。”
　　说这话时内心坦荡，没有丝毫杂念。

　　“干！！！干！干！！”
　　餐厅那边传来几个男人碰杯的声音，嬉笑声不断。
　　王导的思绪被打断，回头往餐厅瞅，“都给我悠着点，明天还要开工听到没？尤其是老刘！”
　　“好嘞王导，没喝多没喝多。”

　　他收回视线，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又勾起了他年轻时经历的很多事。

　　很多故事不会结束，只会换人来演。
　　他轻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

　　这一声感慨沉淀着二十多年的悲喜遗憾，混合着身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背景音，这深夜也跟着惆怅。
　　林赫望着窗外发呆，被王导被这一声感慨打断。
　　小陈的说得没错，干他们这行过于多愁善感，还矫情。
　　他站起身，“走了。”
　　王导：“这就走？”
　　“嗯。”

　　路过餐厅，喝酒的那伙人扭头看过来，“诶？走了哥？”
　　林赫点了下头，“走了。”
　　“哥，慢走啊。”
　　“慢走！”
　　……
　　几个人点头示意，见人离开，又纷纷坐下。
　　“林哥，真酷。”

　　-
　　林赫从12楼上到16楼，从电梯出来脑袋蓦地一沉，他停在电梯门口，单手揉了下太阳穴，
　　喝那点酒不至于醉，抹了把脸继续走。

　　安静的走廊只有一个人鞋子和地毯摩擦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从口袋掏出房卡，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开灯。
　　他靠着门板，不知酒喝得太猛有点难受，还是心里本就难受。
　　像是酒精刺激着中枢神经，平日里压抑的情绪从心口往上翻滚，直冲大脑。
　　“嗡！！！”

　　林赫双手抱头，尖锐的耳鸣像根细长的钢丝穿透了大脑。
　　蓦地，胃里一阵翻滚，他急忙奔向洗手间。
　　推开门，整个人扑到洗手池狂吐。

　　直到胃里一点东西不剩，最后吐出一点苦涩的胆汁。
　　脑袋里的疼痛来得快走得也快。
　　他打开水龙头将洗手池冲洗干净，伸手捧着凉水洗了把脸，沉沉地喘着气，缓缓抬头。

　　洗手间没开灯，只有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镜子里的画面混沌暗沉，一个模糊的人形影子一动不动。
　　林赫打开墙壁上的灯，洗手间亮起来。他不太适应骤然明亮的光线，微眯了下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冷白的脸上有一层水光，眼睑发红，眼球犹如黑洞。

　　“队长，你看那边，有个姑娘在看你。”
　　“队长，我都结婚了，到时候我的孩子指定比你孩子大，你要是现在结婚，努努力还有可能撵上我。”
　　“队长，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让姑娘追你，选一个喜欢的，赶紧的吧。”

　　…

　　李国光这家伙又伏在耳边讲话。
　　他脑海里的画面不停在训练基地和寝室走廊上回来切换，不变的是那张晒成麦色，嬉笑着的年轻的脸。

　　“年纪轻轻的，谁允许你就这么惨死了？”
　　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在死寂的酒店套房响起，突兀又诡谲。

　　林赫从回忆中惊醒，下意识伸手摸黑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的。
　　心头一紧。
　　酒精作用下脑袋沉胃翻滚所有生理上心理上的种种不适被铃声背后隐秘信息所占据。
　　镜中的男人眉眼一凛，背脊挺拔转身走了出去。

　　他长腿阔步走进卧室，打开室灯，走到床头柜前停住，倾身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部黑色手机，亮着屏幕，随着铃声震动着，上面的署名是这部手机唯一存储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接通，直起身。
　　“喂。”
　　声线低沉。

　　“林哥，方便说话吗？”
　　赵嘉杰警惕地压低声音。

　　“说。”
　　“林哥，你猜得没错，海龙酒店确实跟那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不仅把泰国当成商品的中转站，也是原料的中转站。”

　　林赫微低着头，黑睫半掩的眼睛像淬了一层冰，“你发现了什么？”

　　“林哥，国内有人制毒。”

　　-

　　昨晚跟蔡喵喵视频完才睡，白天的事沈妍没放心上，睡得也挺好。
　　进入11月，北市一直在降温。
　　清晨到达影视基地，换好衣服沈妍又裹上羽绒服，走到化妆间门口，刚摸住门把，门从里面打开，林赫站在门里穿一身玄色古装，墨玉束发，容貌俊朗。

　　沈妍微愣了一瞬，触到他漆黑深邃的瞳仁，不自觉地避开，浅浅道了声‘早’。
　　林赫嗯了一声，沈妍侧身让开了一条道，他出了化妆间。

　　沈妍目送了他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林赫的脸白的有些病态，眉眼间比平时更不耐。

　　沈妍走进去，蓉蓉收拾化妆箱去隔壁，两人打了声招呼，化妆间只剩下她和小雅。
　　她坐下，小雅边帮她梳头边说：“你知道吗？剧组现在查造谣的人。”

　　沈妍转过头，有点不敢相信。
　　小雅冲她笑了笑，“惊讶吧，剧组的人最近都紧张兮兮的，生怕自己被怀疑，听说很多群组里的聊天记录都截图保存了。”

　　沈妍回过头，“你觉得能查到吗？”
　　“我觉得差不多，毕竟剧组就这么多人，总能问出来，群里的聊天记录也都有时间，谁先说的很明显，赖也赖不掉。”

　　她点头，“也是。”
　　这种事王导不可能牵头做，还有谁会针对陈萱？
　　林赫？
　　那天晚上叶川在楼道里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他一向不太在意周围的人和事，关于那个谣言，说不定都没听说过。
　　谁知道呢！

　　不管怎么，这件事能让导演去查，她有点小开心。

　　化好妆，沈妍在化妆镜前照了照。
　　小雅瞥了眼镜子，边收拾边说：“可浓可淡，怎么化都是女神。”

　　她笑笑。
　　随着剧情深入，秦瑟瑟和萧凌睿在一起后，妆容有点艳，一开始她担心在镜头里显得俗艳，昨天看了看原片还好，角色变得精致，也有成长的痕迹在里面。

　　今天早上的戏是在萧凌睿的寝室。
　　片场还跟以前一样混乱又热闹，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沈妍往里瞟了一眼，没看见王导和林赫，她收回视线，翻开手里的剧本，心里反复温习寥寥无几的台词。

　　小陈：“头疼不疼？”
　　摄像小哥：“疼啊，昨晚喝的也不多，今早还是难受。”
　　小陈：“是啊，我还没林哥喝得多，不知道他昨晚难受没，反正早上没吃饭，我吃了两份，饿了难受，这吃撑了也难受。”

　　沈妍循着声音看过去，小陈皱着眉，摸着肚子跟摄像小哥边走边聊。
　　小陈抬眼，眉眼舒展开，“早。”
　　说着走到了跟前。

　　沈妍：“早，那个，你们昨晚喝酒了吗？”
　　“嗯。”小陈左右看了看，没看见王导，跟做贼似的小声说：“我们王导又惆怅了昨晚，把林哥叫下来也喝了点。”
　　摄像小哥见两人说话，一个人走了进去。

　　沈妍笑笑，抿了下唇。
　　她脑子里只抓住了林赫昨晚喝了酒和早上没吃饭这两条信息，想继续追问，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奇怪，也根本问不出口。
　　小陈并没发现异常，剧组里的人都知道，大美女沈妍声音好听，话不多。
　　“小蔡请了几天假？怎么还不见人。”

　　“哦，还有两天就回来。”
　　小陈笑笑，美女近看更好看，但一直盯着人看也不好，“行，那就行，那个，我先进去了。”

　　“哦，好。”
　　小陈进去后，沈妍把剧本夹在腋下，从羽绒服口袋拿出手机给小孟发信息。
　　【车里那杯粥还热吗？】

　　过了半分钟，小孟回复：【还热？给你送过去吗？】
　　沈妍：【好。】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王导背着双手从走廊那头过来。
　　“沈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