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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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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一众人各自找自己的位置。
沈妍站在王导指定的位置,身后跟了六个婢女,站成两对一字排开。
湖边的小路落了些微黄的柳叶,无数垂下来的柳条风一吹,摇曳生姿。入秋后湖里开始有了残叶,零零星星的,还有几朵开得不错的荷花。
秦瑟瑟今日只是出来闲逛,没想会直接碰到宜宁郡主。
老刘喊了一句:“action!”,沈妍很快进入状态。
她背脊挺直,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腹部,慢悠悠往前走,百无聊赖的神情,像是早已看腻了这些景色。
“郡主!郡主!走慢点,走慢点,别摔着。”
秦瑟瑟听到动静,目光从湖面挪到前面的石桥上,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宜宁郡主很快下了桥,看到湖边小路上走过来的女子,肤若凝脂,容貌美艳,清瘦婀娜的身段站在柳条下,美的像幅画。身后跟着六名婢女,一下猜到就是淮王的宠妾,脚步又快了几分。
秦瑟瑟瞥见来人,观其服饰装扮定是身份不凡,面上神情自若,脚下步子始终慵懒悠闲。
两人距离拉近,就在王导指定的地方,停下。
宜宁郡主从头到脚打量眼前女人,果然像传闻中艳绝京城,虽出身教坊,周身却有一股雍容贵气,最可恨的是,她竟然穿着用金线刺绣的衣服。
秦瑟瑟任由她打量。
盛传成武侯的孙女,前皇后妹妹的女儿宜宁郡主从小心仪萧凌睿,想必就是眼前这位。
但她并未主动开口询问。
宜宁按耐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你就是秦瑟瑟?”
“正是。”
“你可知只有皇亲国戚的衣服上才能用金线绣花纹?”
秦瑟瑟笑了笑,打量了下自己这一身衣服,“原来是这样,王爷送来的衣服,竟还有这层意思。”
说着,不由窃喜。
这话不仅甩了锅,还暗示宜宁郡主,淮王已经将她视为自己人,同属皇家。
宜宁自然听出了这层意思,脸色更加难看,“你区区一个教坊出身的下贱女子也配穿我们皇室的贵服?”
沦落教坊还不是因为她那个表哥为了争储不择手段造成的。
秦瑟瑟脸色冷了几分,依旧不卑不亢,“这位姑娘是要管淮王府的家事吗?王爷送的衣服,我不穿也得穿,你却又不许我穿,不如姑娘去找我们家王爷,让他把送我的那些十几个箱子都装不下的衣服都收回去,瑟瑟也觉得以前的衣服更素雅些,身上这件倒不怎么稀罕。”
宜宁郡主咬得后压根疼,急促喘着气。
淮王眼高于顶,拒绝过多少宗氏贵女,竟然如此宠爱一个教坊出身的下贱女子。
还不稀罕?
皇室贵族才有资格穿的衣服她居然不稀罕。
天生的下贱坯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淮王只是沉迷美色罢了,等他玩腻了,还不是将你发卖打发。”
秦瑟瑟嗤笑了声。
她可从未做过与淮王相守一生的梦。
这些话伤不到她。
于是不咸不淡地说道:“是啊,王爷迟早会腻,但就算只是玩玩,有些人也没机会被玩腻了发卖呢!”
这句属实戳了宜宁的肺管子。
她自认身份尊贵,那些官宦家的千金都要礼让她三分,又怎会忍受一个教坊女子冷嘲热讽。
之前耳闻淮王宠爱一名教坊女子,上京的传闻多有夸张之意,她也就信了六七分,等真正走进王府,看见秦瑟瑟身上的衣着服饰,皆是王妃的规格,内心的恐慌和愤怒早已让她失去理智和宗氏贵女该有的仪态。
她冲上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秦瑟瑟比宜宁郡主高半头,发髻简单,精挑了几支玉簪和步摇,宜宁郡主的头上插满了,走起来叮当乱响。
待她走到跟前,手臂猛地挥过来,秦瑟瑟先她一步,抬手照着左脸扇了过去。
沈妍做的假动作,但陈萱的脸往侧面歪得时候动作慢了一步,她指腹擦着她脸上的皮肤,滑了一下,但没有任何杀伤力。
“咔!”
此时,陈萱捂着歪到一侧的脸没动,听到这声咔,缓缓转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妍,“疼死了,你怎么真打啊?”
王导和老刘一起走了过来,“配合的不够好啊,你们要不先练习几下再来?”
陈萱捂着脸,“王导,是要真打吗?沈妍真打,也没提前告诉我。”
如果陈萱的演技用在演戏上,应该也能混出名堂。
沈妍耐心解释:“王导,我刚是假打的,手掌甩过去的时候陈萱闪得有点慢。”
王导也没多想,只觉得两人经验不足,没配合好,“陈萱,沈妍打过来的时候,你的脸要及时做个向一边歪过去的假动作。”
陈萱委屈道:“我做了假动作,但是她的手还是打到我了,就怕我们一直这样,我的脸打肿没法拍怎么办?”
不待众人开口,她转头对沈妍说:“沈妍,以前在剧组我得罪过你,但这是拍戏,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好吗?”
话一落,现场安静下来。
陈萱的意思是她公报私仇故意打她,浪费大家的时间。
沈妍没搭理她,转头对导演说:“王导,请找专业的人看回放镜头吧,真打还是假打,能看出来。”
王导和老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前面的戏很好,怎么到这儿就这么多事呢~
沈妍说的有道理,但下面还有好几场戏等着,谁有闲工夫去看回放镜头,去解释真打和假打的区别。
陈萱一脸委屈,握着侧脸,“沈妍,这里是片场不是你家,大家哪有功去研究你真打假打,请你不要在浪费大家时间了好吗?我们的事可以私下解决。”
现场陷入沉默。
各个方向有意无意的打量,多少带着点怀疑,沈妍一向平和的心态涌起波澜。
陈萱要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只要她敢这样说,没人在乎镜头里自己是真打还是假打,大家只想早点收工。
她的清白谁在乎?
“导演,我没有真打,更没有因为私事将情绪带到戏里。”
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但她除了说这些,找不到任何方法证明自己。
周围又陷入沉默,没人回应,也没人相信她的话,或许也没人在乎她话里的真假。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道冷哼,透着轻慢和不屑,在这段焦灼的沉默中显得尤为突兀。
王导气急败坏地看过来,“你笑什么,有话就说。”
沈妍莫名地往后转头,隔着两三个矮小的婢女,林赫就在身后,抱着双臂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场戏开拍,她没怎么看见他,以为他像往常那样找了僻静的地方自己待着。
原来他一直在。
下坠的一颗心像找到了支点,刚才沉默中的无助感渐渐消散。
林赫的表情认真起来,眉峰凛然地上挑了下,眉眼桀骜凌厉,“说来说去,还不都怪你!”
王导更气,要是没刮胡子,指定气得胡子都要颤一颤,两个小姑娘闹矛盾跟他这个老头子有毛线关系,“还怪我?怪我什么?”
周围的人想笑又不敢笑。
谁敢当着面指责王导,也就他这个“亲儿子”了。
林赫脸上没有半分不耐,“这场戏如果按照要求来,别人也不会被诬陷真打。”
话一出,所有人又都沉默了。
王导怔了怔,却无法反驳。
他年轻的时候拍戏那是一点不敢来假的,生怕镜头里的动作失真,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心也越来越软,对小伙子的打戏还好,尤其这些个小姑娘,个个爱美的要命,脸打肿了也不好看,渐渐地对这块要求也就不再那么严格,只要镜头里打得真,在配一个响亮的巴掌响声,戏也就这么过了。
没成想,这颗慈悲心反倒惹了麻烦。
林赫这番话里没有用‘怀疑’而是用‘诬陷’,是有了自己的定论。
也对。
世界级军警狙击比赛冠军,全场这么多人谁能比得上他的眼力和观察力。
但这小子,真不懂人情世故。
当着这么多人这样指摘他,他不要面子的吗?
王导脸上气得红一块,白一块,急赤白咧地吼道:“以后甩巴掌的戏,都他妈给我来真的!”
陈萱紧紧盯着林赫,脸白的像一张纸,头顶金钗上挂的玉坠子随着轻颤的身体微微抖动。
王导甩出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还没说完。”
王导又转过身,气得没了脾气,“你还想说什么?”
“我的武戏很多,假打的动作也不少,这件事不弄清楚,以后我怎么下手?哪天被人扣上一个公报私仇的罪名,往后的戏你还拍不拍了?”
磁性的低音像专业的配音演员,他语气冰冷,跟他的气质一样带着几分淡漠,但此刻这些话在沈妍心里淌过,令她鼻头发酸,眼睛微微有点湿润。
她转头看过去,林赫没表情的脸跟从前没什么分别。
但她就是感觉,跟之前比,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沈妍心绪恢复平和,回头看王导,余光里陈萱站在对面,长袖里的手攥得很紧。
王导听到这番话,反而平静了许多,先前的怒火随着一声轻叹消了七八分。
林赫不止一次吐槽他带的队伍不行。
年轻的时候凭一腔热血入行,那会他跟的老前辈,一脚一个坑儿毫不夸张,秉着戏比天大的老艺术家们对戏里的细节用生命在钻研,他能拍出精品就是因为从他们老一辈戏骨身上学到的这种工匠精神。两年前请章文伯老先生到剧组客串,演一个弹琴的世外高手,老先生没接触过古琴,那会距离开机还有三个月,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学了整整三个月,后来那场戏出来,老先生有些惭愧,古琴的古韵内涵他自认没很好地诠释出来,让他找一个古琴方面的专业人士弹好曲子把音配上去,还要注明琴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