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曲终欢

4、一个带孩子的母亲

　　漫长的迁徙之路这才正式开始，阿连葛的马车走在队伍最前面，两边各有一个守卫战士，其余九个战士分散在队伍两侧，守护大部队前行。

　　一旦走起路来，沈时度才发现这到底有多累，他背着个大黑锅像一只巨大而缓慢的乌龟一般缓慢蠕动，身边的百里夜行背着帐篷，还能时不时地将沈时度的锅拿过来背一会儿。

　　他说觉醒之后感觉体力异于常人，精力格外旺盛，并不太累，其实他一个人就可以背着所有东西走，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战士身份，只能偶尔帮一帮沈时度。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了特别欠揍的语气，沈时度觉得他就是在说自己自作自受，他在嘲讽自己！
　　还有，为什么自己也悄悄觉醒了，却并没有感觉变得更强壮一点？

　　沈时度一边走，一边观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样能轻松一点。

　　队伍里有两家人没有背重重的装备，他们是两个战士的家人，这两个战士都是吃药觉醒的，不过他们很幸运，觉醒的时候阿连葛路过，直接把他们带走了，避免了被前辈弄死的悲惨结局。

　　所以他们的家人受到他们的庇佑，享受一些福利政策，可以把装备放进战士的储物戒指里，轻装上阵。

　　队伍行进速度并不算快，但难就难在一直在走，如果不是阿连葛要上厕所，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并且要在阿连葛上厕所时抓紧时间解决自己的问题，不然启程后就容易掉队。

　　男人还好一点，女人和小孩就麻烦了，沈时度见过一个生理期的女孩子求问有没有姨妈巾，被战士甩了一鞭子毁了半张脸，女孩哀嚎了很久，最后被家人拉扯着，一边哭一边跟上队伍。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所有和战士说话的人，提要求的人都挨了抽，后来觉醒的两个战士依然有着现代社会的教育基础在，下不了鞭子，但他们也不敢制止其他战士，这是规则，在规则之下那些战士鞭打奴隶并没有错。

　　临近中午的时分，队伍停下来，所有人原地休息，支起锅灶。

　　战士们分为两队，一队出去捕猎，一队继续守在原地，新来的两个战士被拖出去捕猎了，他们必须要学会这一项生存技能。

　　这边天气不算冷，沈时度把凉席铺下，没有支帐篷，在等待捕猎队回来的时间中，他们需要寻找可以做燃料的树枝和干草，要去附近的水潭中给水囊灌满水。

　　好在这里生态保护地比较好，十分原生态，落在地上的枯枝和干草都没有清理过，尽管去捡就是了。

　　这时候沈时度觉醒的巫的能力就发挥作用了。

　　并不是觉醒为巫就什么都知道了，巫的能力也会随着等级的升高一步步开启，沈时度觉醒的这部分能力是对各类植物、动物的认知。地上那些植物，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哪些能入药，有什么功效。

　　他一下就认出了三种叶子可以吃的野菜，他没有挖野菜的工具，直接指挥百里夜行，两人用手薅了一些回去。

　　百里夜行挺好奇：“你认得这些野菜，确定能吃？”

　　“可以的，”沈时度含糊道：“小时候随爷爷在山里挖过。”

　　他不打算把自己觉醒的事情告诉百里夜行，至少在确定他可靠、自己又能自保之前不能说。

　　百里夜行也没多问，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女人叫住了他们。

　　那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她身上穿着和沈时度他们相同的奴隶粗布衣，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她满脸紫色褐色的脏污，和胸前挂着的一个小婴儿。

　　“麻烦您帮忙看看，我这里的这些，能吃吗？”女人摊开衣摆，她用布衣做兜，采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植物。

　　她胸前的小孩被一个简易的绳子结成的背带固定住，看上去只有一岁多，孩子吸着手指头，眨着眼睛看沈时度，见他看过来，咯咯地笑了。

　　沈时度也对那孩子笑笑，在这种迁徙中，幼童的母亲是最悲惨的几类人之一，她们要为吃喝挣扎，还要抚育孩子，背负沉重的家当，怀抱懵懂的幼子长途跋涉，沈时度不敢想象她要如何坚持下去。

　　他扒拉了一下女人那堆东西，她收获还不错，里面有两个半红半青的小苹果，还有几种能入口的野菜，不过也有几种微毒的药物，沈时度帮她捡了出来，女人连连道谢，拿出一个大一点的小苹果递了过去：“谢谢你们，这个给你们。”

　　沈时度笑着摆手：“留给孩子吃吧，如今这情况能有吃的可不容易。”

　　女人坚持到：“拿着吧，你们是哪个市的，大概也有一两个月没吃饱饭了吧？”

　　沈时度还想拒绝，百里夜行却接过了那个小苹果，说：“谢谢，我们是D市的，你呢？”

　　女人说：“我是Z市的，我叫龙叶。”

　　“沈时度。”

　　“百里夜行。”

　　大家报了姓名就算互相认识了，龙叶简单地把衣服扎起来，兜住那些野菜，把剩下的小苹果拿出来擦了擦，去了果柄递给孩子。

　　沈时度问：“他能吃得动吗？”

　　龙叶苦笑：“他必须学着吃，不然就活不下去。”

　　条件恶劣，生活艰辛，就连无知小儿也无法逃脱苦难的鞭笞，他们本是在父母宠爱下上着早教班，吃着进口辅食的人生小赢家，如今也不得不为了生存努力提升自己。

　　小孩咬不动坚韧的果皮，龙叶便啃掉了表面薄薄一层皮递给他，小孩在母亲坑坑洼洼的齿痕中用几颗小小的乳牙磨着果肉沫子吃。

　　“男孩女孩？”

　　“男孩，可怜的小孩，才一岁啊。”

　　沈时度心中也是不忍，问：“你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呢？”

　　龙叶撇过头：“分开了，我自己带孩子。”

　　沈时度一看就知道其中必有辛酸过往，没有再追问下去，这时候什么狗血剧都没有了吸引力，巨大的生存压力让人无暇回首过去。

　　三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聊天，龙叶说：“我刚就想跟你们说，你们脸上抹锅底灰是没用的，那位......”

　　她瞥了马车一眼，沈时度和百里夜行心领神会。

　　“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姐妹。”龙叶耸耸肩，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姐妹？”沈时度问，他确实很需要阿连葛的信息，龙叶的城市比他们的城市崩塌地要早，她接触阿连葛的时间更长，知道的更多，陌生的异世，能提供可靠信息的伙伴显得格外重要。

　　龙叶小声说：“他男女皆可，一零不拒，不过有洁癖，喜欢干净的纯洁的，一般来说很看脸，但是他那方面有点瘾大，实在没有合适的也会饥不择食，懂？”

　　沈时度：“......”

　　百里夜行：“懂。”

　　龙叶又说：“之前我们发现这个特点后，很多人都把自己弄脏抹黑，但是这货找不到能下口的对象时，把脏兮兮的人挨个扔进水里洗了一遍，那些洗干净的......猜得到？”

　　沈时度：“......”

　　百里夜行：“......”

　　龙叶心有余悸，大出了一口气说：“我也被洗了，但我浑身上下抹的是桑葚汁和马克笔油，洗不掉，这才躲过一劫，你们这锅底灰真的很容易洗掉，而且我猜你们身上没涂吧？”

　　沈时度感觉自己的人生真的太艰难了，已经满脸抹灰了，竟然还难逃被XX的命运？这阿连葛是个变态吧！超级变态！蝌蚪变青蛙都没他厉害！

　　沈时度无语，挠挠头说：“我刚在那边看到一种蓝色的植物，没有毒但是不能吃，我们可以弄一些汁液。”

　　百里夜行：“阿凡达？”

　　沈时度：“......”

　　龙叶笑了笑，胸前的小孩啃着苹果跟着笑。

　　龙叶把行李搬到了沈时度他们旁边，她一个女人在无助中寻找一丝丝能给她庇佑的希望。

　　沈时度是真的佩服她，他一个人背着锅都觉得很累，何况这女人还要背着帐篷，抱着孩子。

　　休息区中间生起了一堆火，需要火的奴隶可以自行去取。

　　沈时度和百里夜行背对所有人把自己弄得蓝汪汪的，脸上一道锅底灰一道蓝色染料，风一吹就变得脏兮兮的，再帅的脸这般模样都让人反胃，当然，这样也看不出他们的长相来了。

　　龙叶取了火回来，三个人支起锅灶，打了水煮开，把乱七八糟的野菜叶子都放进去煮，很快菜叶子就煮熟了，没有油没有盐，一股青草的味道，绿汪汪一大片，看上去十分不像人吃的东西。

　　但是他们都很饿，眼睛泛着绿光，不知是野菜汤的倒影还是饿的发绿。

　　沈时度考虑要不要等狩猎队回来，或许能有一点肉吃，百里夜行则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奴隶主不会对奴隶那么好，世上没有免费的肉。

　　于是三个人便折了几根细点的枯树枝，扒了皮当筷子用，龙叶捡着烂一点的野菜一点点往孩子嘴里送。

　　小孩没尝过美味饭菜的滋味，觉得野菜的味道也不错，大口大口吃起来，一点都不挑食，这让龙叶很欣慰。

　　三人就着一口锅吃，谁也没嫌弃谁，百里夜行和沈时度都是大老爷们，吃得不少，但还是给龙叶留了一些大棵的野菜，龙叶吃的时候眼中有泪光。

　　自己的男人家人都不管自己了，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为自己留了最好的菜，这其中的滋味，到底是喜是悲，龙叶也说不清。

　　三人吃过饭洗了锅，就凑在一起说话，这时候除了觉醒的事情不能说，以前那些过往已经如同隔世，提起来仿佛在说别人，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龙叶以前是一个体制内的小科员，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做着最多最累的活，不被社会理解，一提起来体制内，还会招来一阵冷嘲热讽。朝八晚六，没有加班费，回家还要照顾孩子做家务。

　　曾经以为是最辛苦压力最大的生活，如今看来反而是天堂，至少她不需要衣食无着，背着帐篷和大黑锅抱着孩子走天涯。

　　龙叶吐槽女人真的很不容易，以前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现在都需要改变，比如孩子的奶粉和尿不湿，现在只能喝野菜汤，裤子开个档，直接拉尿在地上，因为她没有布料给孩子做尿布，也没有时间给他更换，拿去洗。

　　“你们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拉尿有多频繁吗？”龙叶说着，地上就湿了一片，她淡定地用衣摆给孩子擦了擦，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别介意。”

　　沈时度和百里夜行苦笑，这时候还有什么介意的，谁特么的还会提社会公德吗，他们不都是在草丛里大小便的吗！

　　女人就更不方便了，每个月一次的生理期本就很痛苦，如今痛苦翻了好几倍，在集中点的日子能稍微好点，龙叶从倒塌的超市废墟中扒拉出了两包姨妈巾，舍不得用，一片能垫大半天，直到密密麻麻都要漏了才换。

　　她很有先见之明，在超市里翻出了便宜的毛巾床单给自己做了两个厚厚的安心裤，可以当内裤穿，很闷，但很有用。

　　进入异世之前有个搜身行动，不允许奴隶带东西进入异世，主要是怕带刀具之类的对奴隶主不利，龙叶就穿着两个巨厚的内裤，这才顺利把这两个安心裤带了进来，被她藏了起来，这俩东西很珍贵。

　　沈时度一想也是，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女人们生理期该怎么办？

　　生活的艰难往往就体现在这些平时没有被人注意的小事上，一点一点将人蹉跎到崩溃。